丰收任务下，村里人和庄子有了交集，玉东庄的劳力们得以和白云村的村民一起劳作。
自然关于就有人询问关于男子们的问题。
一开始白云村人还不怎么愿意说，但悠悠众口，总有人憋不住。
渐渐的玉东庄的劳力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男子们也逐渐发现，劳力们有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了。
他们就更加沉默，无事基本不和这些女子们说话或者碰面。
但此时他们的心态好了许多，在这景色宜人的庄子上，吃饱穿暖，大家都是家奴，并没有什么高低贵贱。
只要自己不求着嫁出去，就不用因为那件事难堪。
他们很多人都想开了，在庄子上就这么活着，老去，也未尝不可。
壮劳力中有些人默不作声就放弃追逐这里的男子，还有人忍不住讨论。
“怎么听说玉西庄的男子都没有遭遇这些，还成了好几对呢。”
“是啊，咱们咋这么倒霉，分到这个庄子。”
也有心肠好的人道。
“他们也是为世道所害，并非自甘堕落。”
“是了，难道咱们在逃荒路上，咱们的夫郎们就没有人遇到这样的事儿吗？”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沉默了，她们的夫郎更惨些，几乎都没了。
也不乏与玉东庄男子同样遭遇的，她们没能护住自己的夫郎，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诸位不妨想想，若你们是男子，你们在去年的灾年是否能活得下来？”冯艳站出来道。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都是自己选择罢了，咱们都经历过灾年，有些人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郎们…….便莫要让这些男子难堪就是。”
推己及人，众人内心也都赞同了冯艳的话，至此，那些异样的眼光便很少了。
这些日子以来，冯艳都没有再说过越界的话，怕引起孙苗儿不悦。
孙果儿在玉东庄筛选去往各州的育苗人，沈家许诺了每人半年20两的酬劳，庄子的壮劳力们纷纷兴奋报名。
倒不是沈易安要贪他们的费用，而是给农人，半年这报酬算是巨额了，还需打着官府补贴的旗号。
否则拉高了市场用工价格，沈家以后可不好用人了。
毕竟都是买来的家奴，便是不给钱，让去也得照去。
“孙小郎君，我有话想对你说。”
冯艳终于在育苗人筛选结束的午后，在小湖边找到了坐着发呆的孙苗儿。
她带着一身泥土，远远坐在孙苗儿旁边。
“你都知道了吧？还找我说什么呢？”
孙苗儿道。
这段时间整个庄子都知道了他们这些男子的事，他不明白冯艳还找他干嘛，总不能羞辱他吧？
“我只是想说，我的心意没有变过，你，你可不可以等我半年，半年后我娶你。”
冯艳认真道。
“？你？为什么？你不是知道，我……..”
孙苗儿惊诧了，这冯艳难道没听说他们的事儿？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知道！你不必介怀。”
冯艳坚定的说道。
“我今年19，是从北边儿一路逃荒而来的。”她眼神悠远，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这样的年纪自然曾经是有夫郎的，那时我们一村人，逃荒到了云洲一处地方。
大雪冰封，没有吃的，身体壮实的人都出去找吃的，男人和孩子们，还有年长的女人留守在破庙。”
冯艳眼神暗了暗，似乎也不太愿意回忆。
“那日大雪狂风，我们找吃的在路上耽搁了。待回到破庙，老人死了，血流了一地，冻住了。”
“地上，有碎了的布片，有一缕一缕男人们被撕扯掉落的长发。斑斑点点的血迹。男人和孩子都不见了。”
“大雪覆盖，隐隐只留下了些脚印，我们追出去十几里路，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冯艳眼眶泛红转过头看着孙苗儿。
孙苗儿懂那种情景，心口也微微难受起来。
“即便是母父之命，我也曾和夫郎相敬如宾。”
“后来，我们流浪着一直都在打听，却再也没有他们的下落。慢慢的，娘爹也冻死饿死在了那场无边无际的大雪中。”
“我并非是不想着他们，立刻就见异思迁。但人终究是要往前看，日子还要过下去。”
“就因为孑然一身，我更想要有个家，有个两厢情好的夫郎，一起过日子。”
冯艳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
“我此次来找你说这些，也是因为我想清楚了。我不在乎过去的事，那不是你的错。”
孙苗儿听到这句话猛的一怔，眼圈儿慢慢红了。
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跟他说，那不是他的错。
是啊，他曾经无数次崩溃，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幸，但确实，这根本不是他的错。
“我看的，是你这个人。虽然不敢说多么情深如许，但至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也觉得你是个好男子。”
冯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盯住孙苗儿。
“我已选上了育苗人，去赚那20两银子，赚我的夫郎本，3日后便出发去别的州府。”
“从北到南，从白身到卖身为奴，从阖家欢乐到孑然一身。我冯艳，从不怕从头再来。”
说了这番话，冯艳身上的气势都变了。
“半年后，你若还愿意，做我夫郎可好？我会努力赚家用，对你好，做个好妻主，疼你一辈子。”
冯艳认真道。
孙苗儿久久未说话，在冯艳的身上，他看到了她不留恋过去，勇敢开启新篇章的爽利。
自己是否也可以试着像她这样，不再沉溺于那件事，勇敢的，向前看。
半晌后，孙苗儿答道。
“那，那待半年后，你回来，再说吧。”
孙苗儿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眼前的湖水回答道。
他虽说不上特别倾慕冯艳，但至少，也是有些许欣赏和喜欢的。
冯艳符合他心中妻主的样子，其实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像正常的小哥儿一样成亲，生子，有个幸福的小家。
但谁知道半年后会如何呢？他不敢这么早就答应，也不敢给自己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痛苦。
3日后，玉东庄的育苗人跟着运粮车队启程去府衙集合。
冯艳背着包袱走在队伍最后，不住的回头张望，却一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她略微有些失望，但随即又鼓起士气的跟上大部队远去了。
玉东庄的小湖边，一个消瘦的身影捧着一只可爱的小团雀怔怔的发呆了好久。
若半年后，你去过别的地方，看过别的男子，从很远的州府回来，还属意于我。
我便做你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