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卡洛斯的声音轻灵柔和，落在千雪的耳中只觉得一股悲伤的感觉从她心底涌上来，眼睛泛红。

    想要开口说完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有什么堵塞在胸口一样，只是注视着芙卡洛斯一如既往的温柔脸颊，平常随口而出的话却变得这般困难。

    “唉，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我都快要离开了，让我看看千雪的笑脸，好吗？”

    芙卡洛斯柔如无骨的手掌轻抚在千雪脸上，想要替千雪抹掉眼泪。

    可惜，千雪眼睛红彤彤的，却不见有眼泪落下。

    “这种时候我怎么会笑得出来啊，欺骗我就算了，现在还这样为难我，我讨厌你，芙卡洛斯！”

    话是这样说的，但千雪眼神可欺骗不了人，在她的眼中只有对芙卡洛斯的不舍和痛苦。

    在之前她还天真的想一切都是假的，芙卡洛斯不会真正的离开自己，可如今现实将她的幻想击成粉碎。

    芙卡洛斯听到后柔柔一笑，只是落在千雪的眼中是那样的刺眼。

    “我就知道千雪会这样说，当时是想瞒着千雪的，最后默默离去。

    但想到千雪知道后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就有点伤心，加上那位智慧之神所说的情况。

    所以，必须要让千雪见证了，想想还是觉得愧疚。”

    此时局外龙那维莱特听的脑袋极速运转，看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千雪和芙卡洛斯经历了蛮多的事情。

    “我才不会…”

    千雪不服的轻声辩驳，她才不会一辈子不原谅芙卡洛斯，只会陷入深深的内疚中，就像现在这样，她什么都做不到。

    “嗯，我了解千雪的，所以只是和千雪开个玩笑啦，要真按照我说的那样默默离去。

    千雪大概就只会在心里骂上我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就跑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里面偷偷抹眼泪。”

    说到这里，芙卡洛斯她脑海里面想象出那个画面，笑了几声后，看着垂着头沉默不语的千雪，眼里有心疼流露出来，芙卡洛斯叹口气。

    听到芙卡洛斯叹息声的千雪吸了下鼻子，“又拿我寻开心…”

    闻言，芙卡洛斯她眼里有落寞，她又何尝不想一直陪着千雪，和芙宁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但命运就是如此，无奈又悲伤，无法逃避。

    “我只是想在最后的时间再看看千雪的笑容。

    在千雪刚到沫芒宫时，那时的我，一个人在谕示裁定枢机中很是无聊，想去看看芙宁娜她生活的怎么样。

    毕竟，对于芙宁娜来说，几百年时光过去，每扮演水神的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以人类之躯扮演神明，精神无时无刻都处在紧绷的状态中。”

    话及芙宁娜，芙卡洛斯她眼神中流露出柔情和愧疚，而局外龙此时像是明白什么一样，眼里有震惊。

    千雪同样如此，想到之前芙宁娜时不时的落泪发呆，她的心脏就像是被大手捏紧一样。

    她早就该发现的…

    “而也就那时，我看到了千雪，当时我就感叹，世间的造物主真是心灵手巧，千雪的一颦一笑让人移不开眼。

    我想，芙宁娜也是如此吧，不然她不会邀请千雪来到枫丹。”

    成为人类没有多长时间就把自己困在谕示裁定枢机中的芙卡洛斯有对美好事物的浓烈向往。

    于是，她看中了千雪，并非爱之情，而是她也想体验一下人们常说的友情。

    友情，大多数人能够轻易获得的，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奢求之物。

    不出意外，她将永远在谕示裁定枢机中收集摧毁神座的能量直到处决自己的那天。

    “本来我是不打算让千雪你知晓我的存在，但你是从世界之外而来，加之天理沉睡。

    快要五百年的孤单岁月，早已枯萎的心在看到千雪的笑容后，焕发出新的生机，种种原因下，我…出现在了你的面前。

    而后，我的生活就逐渐丰富鲜活起来。”

    在那之后她的生活中多出了千雪，与此同时也变得多彩起来，千雪就像是她的眼睛，带她看过世间繁华。

    芙卡洛斯的话语落在千雪耳中让她轻咬唇瓣，芙卡洛斯孤独一人在谕示裁定枢机中度过五百年岁月，该是何等的孤独。

    而芙宁娜她以凡人之躯扮演神明五百年，可想而知她的压力，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她还是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朋友呢。

    结果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她们所面临的困境根本不了解。

    “芙宁娜…”

    想起预言的结局和最后对芙宁娜的审判，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哭泣，绝望又孤独。

    千雪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就像不要钱般的夺眶而出。

    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面上，千雪眼前的视线早已迷糊不清。

    “不知多少岁月前，我还是纯水精灵中的一员，和众多纯水精灵一样，一直以来向往人类的生活。

    于是，厄歌莉娅窃取原始胎海的力量将我们变为人，当时我们欣喜，我们激动，我们终于能够在陆地上生活，过上属于人类的生活，向往一切。

    成为人类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就算现在也是，在我眼里，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出美妙的歌剧。”

    芙卡洛斯说到这里时能够明显的听出她语气中的欣喜，是发自内心的，是渴望之事终于实现的那种欣喜，无法掩盖，也不想掩盖。

    而说话时，芙卡洛斯的眼神一直柔和的落在千雪身上。

    随后芙卡洛斯的语气又变得低落起来。

    “可是，不等我们体验人类的生活，大战到来，厄歌莉娅不慎陨落，临终前她将水神的神座和神之心一同交付给我，包括…枫丹的预言危机，一股脑的全部托付给我。

    所以啊，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体验过人类的生活，更没有去到其他国家见到更多的人类。

    如果没有千雪，我都没有机会看到那么多我从未见过的美景。

    自由的城邦、永恒的国度、梦幻的海岛、智慧的须弥以及孤寂的大漠，一路上以来的陪伴和见闻对于我来说就是意料之外的巨大满足和喜悦。”

    话落，芙卡洛斯看着泪流满面的千雪，她心中微微一痛，走上前伸出手将千雪的眼泪擦掉，但早已决堤的洞口又岂是那么轻松就能堵上的。

    指尖的泪水让芙卡洛斯心里微微叹息，早就该预料到的，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芙卡洛斯早就清楚千雪她的脆弱。

    “好啦，别哭啦，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千雪，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要说有，就是枫丹的预言危机。

    所以，快到最后了，就请千雪好好的见证我的落幕吧。”

    闻言，千雪哭着摇头拒绝，“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芙卡洛斯离开我！”

    “以后芙宁娜…就拜托千雪多多照顾了，如果可以的话，胡桃你们打架的时候多帮帮芙宁娜，虽然你们两个可能都打不过胡桃。”

    见到怎么都止不住千雪的眼泪，芙卡洛斯无奈的笑了下，将千雪抱进怀里，仔细感受最后的时光。

    “我不要…你、你自己、去帮…她。”

    千雪抱紧芙卡洛斯，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在眼前，而芙卡洛斯感受到千雪的害怕，眼帘微垂，遮盖住她同样不舍的眼神。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是离别，认识千雪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千雪哭的这样伤心，竟然是因为我…

    对不起，让千雪你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本来你应该更为快乐幸福的。”

    轻轻抚摸千雪的发丝，千雪的眼泪充斥浓重情感，落在她身上让她也不禁有些伤感。

    见千雪哭得这般伤心，芙卡洛斯不禁思考当时选择和千雪认识，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明明知道自己不久于世，偏偏还和千雪建立羁绊情感，实在自私。

    如今千雪的痛苦，完全是她造成的，是她太过自私。

    “不、不对，没有芙卡洛斯，我根本就无法得到那些异国沿路的快乐，不许你这样说！不许！”

    千雪在芙卡洛斯怀中轻轻颤抖着，她缓缓地抬起眼眸，那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在眼眶中不断地打转，看上去实在可怜。

    如果没有芙卡洛斯的话，她的身体就根本无法支撑她去往海岛，穿越沙漠，创造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或许吧，但…我时间不多了，能让我再看看千雪的笑容吗？就当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在芙卡洛斯怀里微微颤抖的千雪听到芙卡洛斯的话想要扯出笑容，却是怎么也办不到，最后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很是难看。

    “噗，你看嘛，笑容才是最适合千雪的，眼泪不该出现在千雪脸上的。

    好啦，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还请千雪好好见证我的结局吧。”

    话音落下，千雪就发现她突然穿过芙卡洛斯的身体，回想起她的话，明白芙卡洛斯信念坚定。

    独自一人跪坐在地上独自落泪，不想抬头，也不愿抬头。

    而这时芙卡洛斯她已经来到那维莱特面前，此时的那维莱特已经明白很多。

    “很惊讶，对吗？”

    芙卡洛斯她微微歪头看着那维莱特如今的神情，压下和千雪告别不舍的情感。

    “你不是芙宁娜，你究竟是谁？”

    “哎呀，都说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不懂人类情感，还以为在看过千雪小说后会明白些呢。

    如你所见，我就是芙卡洛斯呀，预言危机是悬在所有枫丹人头顶上的一柄利刃。”

    话说到这里，芙卡洛斯她抬眸看向对准她的利刃，微微一笑。

    “所以我接受神座成为水神后在水中思考了好久，直到身边的蚌壳都开始冒泡泡了，才想出了那唯一的答案。

    唯有骗过天理，才能在预言发生的同时…拯救大家。

    嗯，我真是个天才，也正因如此，厄歌莉娅才选择了我作为继任者吧。”

    听到芙卡洛斯的话，那维莱特看向芙卡洛斯，见她神情无奈，想起那位扮演神明的芙宁娜。

    “那芙宁娜呢？”

    “在成为神明之后，我将自己的神格从身体与精神之中分离出来，只剩下了如同刚刚被创造出来的人类一般的自己。

    现在你面前的我，就是那个神格，而人类的我，我将她取名为芙宁娜，她有着喜怒哀乐，该狂妄时就狂妄，该懦弱时就懦弱…

    她的优点都是人类才会有的优点，她的缺点也是人类才会有的缺点。但在我眼里，芙宁娜就是完美的人类，因为她和真正的人类完全一样，是理想中的我自己。”

    在告诉那维莱特这些时，芙卡洛斯的眼神一直都没有离开千雪，见她一直垂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她心中难受至极。

    “随后，我诅咒了她…为了完成骗过天理的计划。

    还记得吧？预言中最后一幕的景象，水神自己孤零零地在神座上哭泣。要让预言看似实现，我邀请了芙宁娜这位演员，来扮演预言中的水神。

    在我的诅咒之下，只要作为神格的我还存在，芙宁娜便永远不会死，但也永远享受不到人类该有的幸福。

    她将被迫以这歌剧院为舞台，成为歌剧院真正的女主角，为了让预言看似实现而永远扮演神明的戏份。”

    听到这里的那维莱特明白芙卡洛斯刚才和千雪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和他自己猜测的没错。

    “…可是，那个芙宁娜终究还是人类吧。就算有漫长的生命，她精神上的强度也只是人类的水平而已。

    这对她来说…是何等痛苦的折磨。”

    而那维莱特说话时下意识的看向千雪，他清楚千雪和芙宁娜的关系，知道一切的千雪该是多么心疼芙宁娜啊。

    和那维莱特所想的一样，千雪听到这里时脑海中回忆起和芙宁娜相处的点点滴滴，只觉得强烈的酸涩感涌上心头，整个人就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芙卡洛斯想要让千雪来见证这一切，但现在千雪的情况实在算不上好，那维莱特心里疑惑如云。

    “是呀，尽管芙宁娜是人类的我自己，但如果有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向我好好道歉呢。

    这五百年对她来说…是一场无比漫长，无比孤独，无比痛苦的…歌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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