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三天凌晨，他们又想出了新花样。不让他们站军姿了，而是一人发了一张带写字板的折叠椅以及纸笔，开始坐下默写。
默写的内容由他们随意指定，包括但不限于九年制义务教育学过的知识、高中课本内容以及他们刚背过的《孙子兵法》。
糖醋鲤鱼布置的是《孙子兵法》的“始计篇”，是他们刚背过的。很多人算是顺利地默了出来，交了上去。
和椅子亲密接触十分钟后，众人深切感受到了提出这个提议的人的歹毒。
如果说站着的时候理智还能勉强打败生理本能的话，那坐下来之后，胜败就立刻反转了。
李照阳直接困到表情失控，原本又大又圆的一双眼看向纸笔的时候仿佛成了高度近视。
钢铁般的意志已经被困倦熬成一盆浓稠的浆糊，过年拿来贴春联保证一整年都不会掉的那种。
手里的笔也有了它自己的想法，大脑睡大脑的，它写它的。
“下一篇，肉肉你来说吧。”糖醋鲤鱼看大部分人第一张纸已经交上来了，就对东坡肉说。
“老是写文科的东西对于喜欢理科的同学太不公平了。”东坡肉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砸了咂嘴，说，“那我们就致敬一下我们伟大的数学老师们，默写一遍九九乘法表吧。”
“我看大家都无精打采的，是不是都困了呀？”他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像变魔术一样，从桌子底下拎出两个白色小音箱。
“学习怎么能不在状态呢，给大家放个音乐，提提神。”
魏玄商在白纸上写了名字，揉了揉视线模糊的眼睛，落笔开始默写乘法表。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强烈的音波，冲击得魏玄商心肝颤了三颤。没写完的“1”从中折断，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
“靠，连前奏都没有直接上高潮啊。”李照阳揉着屁股从地上起来，弯腰去扶椅子，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李照阳。”
“到！”立正喊到已经成了他的条件反射。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小小的身体，巨大的能量。东坡肉那两个巴掌大的音响继续高歌着狼和羊，音波从耳道钻进身体，抚摸着每个人的心脏。
“出列。”
“是。”
李照阳踢着正步来到队伍前面。
“把你写的东西跟大家朗读一遍。”
“啊？”李照阳不解。
“啊什么啊，让你读就读。”糖醋鲤鱼神色有些怪异地把纸塞进李照阳手里，然后对东坡肉说，“肉肉，音乐声音小点儿。”
李照阳不明所以地展开自己的纸，开始读起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前半程都没什么问题，顶多有几个错别字，李照阳读的时候自动纠正过来了，糖醋鲤鱼也没去管。
直到读到后半段，高潮来了。
“兵者，诡道也。故……”李照阳像一台突然卡顿的机器，瞪圆眼睛，僵在了那里。
“别停，读下去。”糖醋鲤鱼努力压着嘴角，说，“就按照纸上的内容读，不许错字。”
“是……是！”
所有人都暂停默写，好奇李照阳写了什么。
“故……”李照阳心一横牙一咬，“故佛跳墙炖东坡肉，狮子头拌冬瓜盅……”
“？？？”
饕餮小组四名男性组员的目光锁定了李照阳。
“有什么危险在我面前也不会去慌张～”两个音响被东坡肉放到了队伍左右两边，声音被调小了，但将生动活泼的氛围成功营造了出来。
“别停，继续。”
“……用而示之不用，吃而示之不吃，大乱炖之美味，饕餮组之悲催对不起教官我错了！”
李照阳恨不得抱头滑跪。
“哈哈哈哈哈哈！”困懵了的两百多个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妈的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哈哈哈哈……”
魏玄商眼角笑出了泪水，武七七捂着肚子猛捶大腿，孔修缘丢了笔仰躺在椅背上，王肖直接连人带椅子一起翻了过去……
“李照阳不是说他语文成绩经常不及格吗，这文采明明……明明很好嘛啊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李照阳正在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用十二万分的诚意跟进了他大作的人一一道歉：“对不起，佛跳墙教官，对不起，东坡肉教官，对不起狮子头教官，对不起冬瓜盅教官，真的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这么写的，你们愿意相信我吗？”狗狗眼。
“除了他，还有很多人的大作都值得让大家一起欣赏一下。”糖醋鲤鱼笑得花枝乱颤，抖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纸，还想叫别的人上去朗读。
“够了。”佛跳墙沉着脸出声制止，“继续默写，写错一个字罚跑五公里。”
笑声渐止，糖醋鲤鱼也收了玩心，挥挥手放过了李照阳。
现场重新归于平静。
魏玄商从地上捡回自己的笔和纸，一边开始默写乘法表，一边回忆自己交上去的纸有没有写什么离谱的心里话。
音响的声音忽然被调大，爆发出一声充满激情的呐喊。
“gg bond!”
“哦gg bond童话里做英雄，哦gg bond，热血心中流动～”
李照阳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觉得马上要有一只穿着红色套装摇头晃脑的猪从音响里钻出来嘲笑自己。
……
“有人要退出吗？”
第三天傍晚，佛跳墙坐在烧烤架前给鸡腿涂着佐料，漫不经心地问：“只需要把手举起来，就能立刻躺到柔软的大床上睡觉。水果，饮料，烧烤，想吃的东西应有尽有。还有游戏机，空调，手机，网络。”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李照阳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念念有词，“和我无关，我要坚持，我要坚持。都撑到这个时候了，前面的苦不能白受，不然就是亏本买卖……”
魏玄商这个身体很饿，但她觉得她另一个世界的身体会更饿。已经整整三天没吃饭没喝水了，她回去的时候不会已经“死”了吧？
王肖想着他去报到前在一个面馆儿里剩了大半碗的牛肉拉面，几天前那个浪费粮食的自己真该死啊。
“报……报告……”有个弱弱的声音在队伍的另一角响起。
“我退出。”站起来的是一个个子瘦小的男生，“我……我退出！”
说着说着，他忽然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这一哭好像一个打开阀门的钥匙。
“报告，我也受不了了，我要睡觉，我想睡觉呜呜呜……”
“我也退出，呜呜呜呜……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我要回家……”
营地里顿时哭声一片。
跟音响里的动画片主题曲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了完整的童年。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人离开了队伍。
“还有谁要退出吗？”此时的佛跳墙居然异常和蔼，他举着香气四溢的烤鸡腿，在队列的空隙里踱步，“抓紧时间，就能少受罪。他们就不如前面两个聪明，白白多受了三天的罪，多亏啊。”
“你要退出吗？”他停在了魏玄商面前，缓缓地，把手里地鸡腿往前递，举到了魏玄商面前。
魏玄商一口咬了上去。
“要退出的……”佛跳墙僵在原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魏玄商发狠一般，一口几乎撕下来半个鸡腿。
时间一瞬间仿佛停滞了，只有她在忘情地咀嚼嘴里的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