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
米亦竹一五一十的向夕元坦白了那晚的密林之约,包括最后那突如其来的一吻。
说完后,米亦竹垂下了脑袋,等待着夕元的批判。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动静。
缓缓抬头,他担心夕元是不是被气糊涂了。
谁知夕元面带微笑的注视着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
此刻,米亦竹的心情是七上八下。
“没想到啊,我的夫君在外面居然这么受欢迎?”
说完后,夕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米亦竹的内心更加忐忑。
“你——不生我的气?”米亦竹的语气中充满了犹疑。
“你又没做什么?我干嘛要生你的气?更何况你可是孤城的盛兴公,原本就该妻妾成群,可你直到现在,都只有我一个人,我已经很知足了。”
夕元不但表情温柔,语气也十分温柔。
“可——可她亲了我?”米亦竹还是不太确定。
“又不是你主动亲她?这笔账,我会算到她的头上。”
最后两句,夕元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米亦竹在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把账算到他的头上就行。
一把搂过夕元,米亦竹说为了这事,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感觉人都瘦了一大圈。
“夫君还真是奇怪!”夕元抬起头,看着米亦竹说道。
“我哪里奇怪了?”
“其他人既没有夫君的权势地位,也没有夫君的本事,可家里娇妻美妾无数,为何夫君与他们不同?”
“父亲只有母亲;师父只有师母;方师父也只有师母。他们都能做到,为何我就不能?你等我那么多年,我得对得住你。”
夕元把脑袋轻轻的靠在米亦竹强壮的胸膛上,轻声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遇上你,我才是最幸福的那个男人。”米亦竹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
时间紧迫,第二天一早,米亦竹就坐上马车,前往内府。
刘忠早已得到消息,带着内府的大小官员,在大门外等候。
盛兴府离内府不算太远,过了一会,米亦竹的马车就在内府外缓缓停下。
还没等米亦竹出了车厢,刘忠就带着众人跪了下去。
米亦竹下车,温和的让大家起身。
“说了不用兴师动众,怎么又来这一套?”见刘忠带着两位副总管弯腰上前,米亦竹笑着说道。
“偶尔,也要提醒他们什么是上下尊卑,免得时日一久,他们起了轻慢之心。”刘忠弯腰低头,态度极为恭敬。
两位副总管同样如此。
米亦竹微微一笑,抬腿朝府内走去。
等级制度无处不在,员外郎以上的可以进屋商议,其他大小官员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院内等候。
院子很大,不过官员也很多,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
正堂内,米亦竹居中而坐,刘忠带着几位官员在两侧坐下。
先由绣衣局的员外郎汇报整理后的情报,此人当初接了张副总管的位子,也是米亦竹的师兄。
魔教的教徒从几条线进入草原,绣衣局的探子同时启动,顺着那几条线一路往西,最后在某处交汇。
被米亦竹启动的暗棋也证实了探子的推断。
只不过,绣衣局对那里的地形一无所知,目前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米亦竹也在等,等暗棋送来下一份情报。
“我们能动员的力量大概有多少?”听完汇报,米亦竹开口问道。
“侍卫中的二三段能抽出两百多人,城主府答应提供一百无名者,再加上羽林左卫,总共大约有五百多人。”
刘忠知道,这个问题应该由他来回答。
“这点人手,长途奔袭两千余里,你们不是去剿灭魔教,而是去送死。”米亦竹皱起了眉头。
刘忠也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可这已经是内府能调动的极限,再抽人,城主府的安全同孤城的治安就会出问题了。
“法外之地,能抽出一百多人,王氏庄园也能抽几十人出来,不过二段没多少,大多数都是三段。”
想了想,米亦竹缓缓开口。
在座诸位鸦雀无声。
“算了,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凑不够一千,我宁愿放弃这个机会。”米亦竹一挥手,表情有些烦躁。
“盛兴公,这次由刘总管同我带队,您就放心吧!”蚕员外起身,冲米亦竹抱拳弯腰。
几十年前的那场围剿,蚕员外没能赶上,这一次,他是说什么也不肯错过。
就算丢掉自己的性命,也无所畏惧。
“那也才两位一段,怎么看,也没有胜算。”米亦竹缓缓摇头。
幸亏说这话的是蚕员外,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定米亦竹就要破口大骂了。
偷偷看了一眼米亦竹,蚕员外知道他心情糟糕,便识趣的坐了回去。
“要不让法外之地的那两家抽点人出来?”
同蚕员外一样,刘忠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杯水车薪!”米亦竹还是缓缓摇头。
表示这件事情由他去解决,随即进入下一个议题。
这次,由袁副总管亲自汇报,内容是孤城的改造。
在前期的大量投入后,内府,终于迎来了收获。
店铺一家家卖出,小楼和住宅也一栋栋卖了出去。
所有人,都低估了孤城百姓的购买力。
这同几百年来藏富于民的政策密不可分。
“政务院,功不可没!”
等袁副总管汇报完毕,米亦竹说出了一句极为客观的评价。
所有人在座位上微微欠身,对米亦竹的话表示认同。
“金币放在库房里,发挥不出它的作用,告诉政务院,内府愿意无偿的借给他们钱财。”
刘忠抬头佩服的看了米亦竹一眼,随后欠身应下。
米亦竹难得来内府处理公务,其他几位员外郎都将手头棘手的事情报了上去。
米亦竹的确是位称职的上司,他一听就明白这些麻烦超出了他们的权限,毫不犹豫的将它们揽到了自己身上。
等到员外郎退出,正堂内就只剩下米亦竹,和内府的三位正副总管。
“大师兄有没有信来?”米亦竹看向三人。
“没有!”这问题同样由刘忠回答。
“钱回来了,没必要苦着大家,内府大小官员,包括小吏杂役,薪俸加三成。”
既然没有信来,米亦竹转而说起了其他事情。
刘忠面有难色!
“有困难?”米亦竹有些好奇。
“内府的薪俸已经很高了,再加,怕是宗族那边——”刘忠急忙解释起来。
“不怕,宗族要是有人敢跳出来质疑,你们就往我的头上推。”
停顿了一下,米亦竹接着补充道:“把钱花在你们身上,我心里乐意。一想到他们不劳而获,我心里就觉得难受。”
两位是师兄,还有一位是心腹,米亦竹说话就有些随意。
几人起身,冲米亦竹弯腰,替诸位同僚谢过。
米亦竹伸出手往下按按,让大家坐下。
“盛兴公,在下有一事不明。”说之前,袁副总管迟疑了一下。
“袁师兄请讲!”
“政务院库房空虚,正应该将那些硕鼠揪出来,为何盛兴公还要助他们度过难关?”
“硕鼠?”米亦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下官——是不是说错了?”袁副总管见状,有些犹豫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只不过那些硕鼠,是没办法抓到了。”
袁副总管没有继续开口,静静的等待着盛兴公替他解惑。
“这是政务院的那些大佬上百年来有预谋的贪腐,他们一点一点的搬空了库房,而且让所有政务院的官僚都落到了实惠,你说,要如何去抓?”
“那为何粮仓案又能一查到底?”袁副总管还是不解。
“粮仓案几乎与学士无关。”米亦竹解释了一句。
袁副总管一生嫉恶如仇,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袁师兄,当初那些参与的人,不但早已化作白骨,就连他们的后人,大部分都已搬出城北,退出了孤城的政治舞台。就算是把他们揪出来,钉在耻辱柱上又能如何?以政务院的官僚体系,是不会认为他们罪大恶极的。”
“而且,一旦孤城百姓对政务院失去了信任,对孤城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最后几句,米亦竹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袁副总管沉默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奈的叹气。
“盛兴公是如何知道的?”张副总管掌管绣衣局,对这些总是要比常人要更加敏感一些。
“这你就不用问了。”米亦竹的嘴角弯了弯,拒绝回答。
米亦竹起身,几人也急忙起身。
出了院子,米亦竹就站在屋檐下勉励了大家一番,顺带提了提几位总管请求涨薪的事情。
这种收买人心的机会,米亦竹是不介意让给他们三位的。
在大家兴奋的目光中,米亦竹出了内府,扶着怀山的手臂上车。
出城,然后拐上前往寒玉宫的大路。
这条路的终点是寒玉宫,可出城一二十里,道路两旁却坐落着一座又一座的山庄
不显山不露水,掩映在高大的树林中,是孤城权贵们避暑的好地方。
米亦竹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马车在自家的山庄外停下,米亦竹却出现在另一座山庄的柴房。
没错,就是柴房。
柴房内除了米亦竹,还有一人。
“不请我喝杯茶?”米亦竹笑着开口。
那人看来是此间的主人,只见他笑着说句稍等,然后双手同时按向不同的位置。
地面的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那人先下,点灯,然后请米亦竹入内。
米亦竹缓缓走下,然后石板在头顶合上。
是间密室。
密室很大,家具一应俱全,那人客气的请米亦竹坐下。
烧水、泡茶,不过不是米亦竹动手。
“你这间密室倒是不错,我回去后也让人弄上一间。”米亦竹打量了一圈后,笑着说道。
“盛兴公说笑了,您哪会需要这个?”那人说完后也轻声笑了起来。
“又不是真用来避难,玩玩嘛,冬暖夏凉,挺有意思!”
那人似乎知道米亦竹的性格,没有再说,只是专心泡茶。
如果前面还算正常的话,那么接下来的对话,恐怕就会让人无比震惊了。
“我已安排内府借给你们一笔钱财,帮你们度过难关。”
那人一愣,随后拱手谢过。
“你看看这个。”
米亦竹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递了过去。
那人双手接过,随即展开看了起来。
等到看完,已是面露喜色。
“找到他们的老巢了?”那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米亦竹点了点头。
“盛兴公打算端掉他们?”那人的反应极快。
米亦竹还是点头。
“此事,能不能让政务院参与?”
米亦竹看着他,笑而不语。
“盛兴公还是信不过政务院?”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
“你觉得呢?”
米亦竹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没等那人回答,米亦竹又说出了一句:“不过,吴学士,我还是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