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义的问题自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也永远等不到答案。
    而上官楚睿知道，薛义故事中的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
    而这一切也都可以连在一起了。
    荒村中龙婆口中一直没有找到的少主，应该就是薛义。
    薛义就是苗医族的后人。
    “所以在黄龙山中，你是特意与众人分开的？”
    上官楚睿想起，那时恍惚中看到的人影，应该就是薛义。
    而灵泉老人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徒儿，也是薛义。
    薛义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踏入黄龙山，因为我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
    可黄龙山之邀，我知道是师父想见我最后一面，他料定我一定会去。
    我去了，但只能是远远看他老人家一眼。
    这一眼，足矣。”
    提到灵泉老人，薛义的神情有些落寞。
    如果他没有背负全族人的血海深仇，他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徒弟。
    而灵泉老人也是他苟活的岁月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我们曾误入一个荒村，见到了一个自称龙婆的老妪。
    她说自己是苗医族的人，一直在寻找可能存活于世的少主，名字叫做奕。
    想必，你们应该是认识的。”
    上官楚睿的话让薛义的手一顿。
    “她给了我们困蛊丹，也是她查出了红鱼身上的蛊虫。
    她让我们答应她一件事，说是如果有一天见到了下蛊之人，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放过他一次。”
    上官楚睿看着薛义，看着他逐渐变化的脸色。
    “龙婆也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是苗医一族的故事。
    如果故事中的那个男孩与你所讲故事中的男孩是一人，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奕。”
    奕！
    薛义肩膀不断抖动。
    他在笑，止不住的笑，最后竟然笑出声来。
    原来龙婆没有死，龙婆也在一直找寻他。
    薛义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着上官楚睿。
    “这个故事中有一个人，是害死所有族人的凶手。
    起初男孩只是想杀掉他，但后来才明白，他只是个实施者，他背后驱使他这么做的原因才是元凶。”
    薛义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是权利，是贪欲，是人无休止的占有欲！”
    “所以，我要将所有的人都拉进来，全都拉进来。”
    薛义挑起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此时的薛义让上官楚睿感到陌生。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眼前的这位“兄弟”。
    “好了，我想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今日你我相见，想必也是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而坐了。
    过了今日，再见就是敌人。”
    薛义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站起身来。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算同上官楚睿将话说清楚。
    他也知道上官楚睿会来到这里找他。
    也许他们两人的相识就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上官楚睿端起手中的茶杯，然后将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很多事情原本就有了答案，可他只是想听薛义亲口说出来罢了。
    可是事情一旦挑明，所有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了。
    也许从一开始，这条路就是一条不归路。
    薛义看着上官楚睿逐渐消失的身影，一直到他完全隐没在黑暗中。
    也许是白日里喝了一些酒，现在才上了劲儿的缘故。
    薛义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大脑也变得昏昏沉沉。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一声声、一遍遍的在脑中响起。
    薛义单手扶住门框，晃动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可这些都是徒劳的，那种恍惚感越来越重。
    他身为医者，却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薛义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然后拖着沉重的步子向书案走去。
    勉强坐在椅子上，薛义背靠着椅背，头也向后靠着。
    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完全遮盖住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声音是两个人的对话，周围的环境似乎很吵闹。
    “怎么会突然昏倒？快把人抬到阴凉的地方！”
    “他这不是中暑，是中毒。”
    “多谢相救。”
    “我救你可不是白救的，你得让我研究你，毕竟你这毒我现在解不了。”
    ……
    乱乱的对话，似乎也是不同时期的。
    但薛义还是从中听出了，其中的一个人是自己，而另一个则是上官楚睿。
    这是两人相识后的交谈。
    薛义自觉是对不起上官楚睿的。
    他利用上官楚睿对他的信任，在装作缥缈阁阁主的那段时间，在江湖门派中安插了许多人。
    这也是他能掌握那些信息的原因。
    脑中两人的交谈似乎已经不再是那些过往，也由谈话变成了争吵。
    在薛义的记忆里，他与上官楚睿从未发生过争吵。
    “薛义，你这么做考虑过我吗？即便他是恶人，但他终究是我父亲！”
    “父亲？呵呵呵……
    可是他杀了我的父亲！他杀了我的全部族人！”
    “看在我们兄弟情分，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生路？那你问问他，那个时候他可想过放那些无辜的人一条生路！
    今日，我必要用他的血祭奠因他无辜枉死之人！
    还有她！她也要替她父亲偿还血债！”
    ……
    薛义脑中的声音逐渐有了人形。
    他看见他手持长剑，而剑身则搭在了李红鱼的脖颈处。
    上官傲天身中数剑躺在了他脚边的血泊中，而上官楚睿则红着眼站在他的对面。
    “好，如果你要杀了她，那你就先杀了我！”
    上官楚睿的软剑已经被血染红，此时剑尖直指薛义。
    兄弟反目，情义全无！
    薛义的剑在李红鱼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喷涌而出。
    上官楚睿的剑则插入到了他的身上，剑身全部没入。
    “不！”薛义大声的嘶吼着。
    “谷主，谷主！您醒醒啊！”
    龙世听到屋中薛义的叫声，连忙上去查看。
    就见薛义双眼紧闭，满脸是汗，双手在两侧不断的挣扎着。
    是梦魇！
    龙世大声的唤着薛义，并且不断摇晃他的身体。
    可外界的干扰似乎无法叫醒昏睡着的薛义。
    梦里的他见到了的是血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所有的人淹没。
    薛义沉在血海中，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中剑后的疼痛感。
    “叮铃铃，叮铃铃。”一串铃声响了起来。
    薛义在血海中挣扎着，身体在听到铃声后，不受控制的向着声音的方向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