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的地点还是上次那间院子。
    快到门口时，古凌可看见很多人堆在门外。
    他一开始以为那些人是迎接他的，靠近后才发现只是由于院里人太多，这些人被挤了出来。
    人群自行分开了一条道，古凌可刚一进去，身后便响起了很多议论声。
    没人在乎他听得见听不见，毕竟何青可是来自净灵庭的三品净化师。
    众人觉得他只要败得不是太难看，就是极大地挽回了柳院面子。
    客堂内坐着不少古凌可不认识的人。
    那些人衣着简陋，有的粗布衣服上还打着好几个补丁，不过从他们身上散出的淡淡气息来看，这些都是处于承师境巅峰的四品净化高手，其中两人甚至在五品净化师的席位上坐了多年。
    何青坐在客堂中央，翘着二郎腿，趾高气扬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古凌可。
    古凌可明明站着，比坐在椅子上的何青高出不少，可何青目空一切的姿态让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踩在脚下。
    这让他很憋屈，很不舒服，让他产生了要把这个自称来自净灵庭的净化师赶出乌城的强烈念头。
    平瑶毕恭毕敬地站在何青身后，面带讥笑地看着古凌可，嘲讽道：“古凌可，听说你在那间破庙里呆了十天，好像在想对付我师父的妙招。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不少人私下笑了起来。
    古庙修成这么多年，谁不知道那座庙早已被遗弃，成了净化师收藏煞毒卷宗的地方？
    古凌可不去请教净化师，不去学习净化术，反倒在庙里浪费了十天时间，能有什么成果？
    客堂里没有人笑。
    这些都是资格极老的净化师。
    他们虽然不知古庙的秘密，但何青两年来，将古庙当作修行地的行为早已引起了他们怀疑。
    如果他们中有任何一个人认识圣字文，恐怕早将何青赶出柳院了。
    何青也没笑。
    古凌可在古庙呆了十天的事情他知道，但他不知道古凌可将圣字文掌握了多少。
    他曾想偷偷上五楼看看，可一靠近古庙，便看见辰夜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那件深不可测的黑袍透散出的恐怖气息惊得他不得不远遁，哪敢再生觊觎之心？
    古凌可来了，辰夜没来，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袖子里，淡淡说道：“我们先用感应石测试，如何？”
    两名侍女将一个玉盘抬了上来。
    玉盘不大，不过三尺见方，被绸缎盖着。
    那两名侍女抬得相当吃力，每一步都走得慢而小心，洁白的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可见玉盘上的东西有多重。
    一名侍女拉开了盖在玉盘上的绸缎，只见放在盘上的是一大堆半个拳头大小的圆石头。
    这种石头共三十一颗，每一颗都灰蒙蒙的，好像刚被人从石头堆里拣出来。
    如果不是石头表面特别平滑，明显经过了精心打造，几乎要被人认为是从哪儿弄来的一堆破烂。
    古凌可不知道这种石头有什么用，除他之外，没有人不认识这些石头。
    这是感应石，经常能在学院、教派招生时遇见。
    只要将手放在石头上，石头便能感应测试者体内灵力，测试出灵力的属性以及强弱。
    灵力由灵源决定。
    拥有什么样的灵源，祭出的便是什么样的灵力。
    世间最常见的灵源是普通灵源，祭出的也是普通灵力。
    除普通灵源外，让人羡慕或者恐惧的自然是特殊灵源。
    特殊灵源种类很多，最常见的两种为自然系灵源和黑暗系灵源。
    四大职业中的两种——净化师和锻造师拥有的灵源都属于自然系灵源。
    当感应石辨别出灵力属性，变成绿色或红色时，便表示测试者拥有的灵源是奇木异源或者烈火源。
    古凌可是净化师，和周围净化师一样，感应石感应出的自然是绿色。
    何青让人搬来这么多感应石，只是想嘲讽古凌可下灵境的实力。
    对于下灵境修行者而言，让一颗感应石发出光芒很正常。
    感应石发出的光芒越亮，说明测试者血气越强，一些下灵境巅峰修行者能让感应石发出如太阳般夺目的光芒。
    对于一些下灵境天才来说，让两颗甚至三颗感应石发出如太阳般灿烂的光芒也是极普通的事。
    何青想古凌可不是修行天才，也没有修行到下灵境巅峰，在他看来，能让一颗感应石发光，已经是古凌可的极限了。
    然而何青错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连灵药都吃得药殿人不想理睬的少年，可见这个少年血气有多澎湃，灵力有多雄厚。
    不过面对眼前这种石头，古凌可还是有所顾忌。
    他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净化师。
    在他体内，活跃着两个灵源。
    感应石能辨识出他净化师的身份，也能识别出他锻造师的身份。
    这是在乌城，是世间最乱的地方之一。
    辰夜告诉过他，在这种地方，绝对不要让人知道他双源同体的秘密。
    他将手放在感应石上，疯狂催动奇木异源，让净化力以夸张的形式游走全身，想要借此掩盖住体内另一团赤红色灵源的气息。
    但他不了解感应石。
    他不知道这种石头没有意识，只有本能。
    当他手指与石头接触的刹那间，他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像一轮刚从山头爬起、将山川大地河流全部照了一遍的日出，很仔细地扫遍了他全身。
    感应石亮了，发出了灿烂的绿色光芒。
    那是绿到没有一丁点瑕疵的纯净的绿，仿佛整片森林被什么人采撷，一股脑全塞进了这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里面。
    只是，古凌可怎么看起来这么难受？
    他的呼吸怎么这么急促？
    他的眉头怎么蹙得这么紧？
    他脸上的汗怎么出得这么多？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时候正在和感应石殊死搏斗。
    感应石顺利地从他体内抽走了净化力，或者说他很乐意让感应石抽走了净化力，但这块石头不依不饶，在抽走净化力后如干涸的大地吮吸落下的水滴般，继续吸取着他的焰力。
    即使他将烈火源藏得严严实实，依然被感应石找到了。
    这种石头外观很普通，极不起眼，只有和石头接触的时候才知道这种石头有多可怕。
    石头像一只从黑暗深处探出来的魔爪，从古凌可烈火源内扯出一缕焰力使劲往外拖。
    古凌可耗尽心神，拼尽全力和石头呈僵持状态，才没让那缕焰力被拖出去。
    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压制焰力上，丝毫没意识到，一盘感应石，心意相通或者说莫名其妙地，一颗接一颗亮了起来，呈现出了鲜艳欲滴的绿。
    客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些逐渐变绿的感应石，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们在柳院多年，测试过的新净化师不计其数，能让数颗感应石亮起来的天才不在少数。
    可让这么多感应石同时发光，这种事别说乌城，就是整个中原也没出现过。
    感应石测试的是灵力的属性和强弱，让三十一颗感应石同时亮起，即使是天才中的天才也办不到。
    假如这种事传出去，整个大陆都会为之沸腾，远在东海的净灵庭也绝不会无动于衷，必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找古凌可入庭。
    何青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古凌可。
    无论是在净灵庭还是在中原，他都见过无数年纪轻轻、修为却深不可测的净化天才。
    但能让感应石亮起十颗以上的净化天才不多见，即使净灵庭那个和古凌可年纪相仿的小妖孽也未必能让三十一颗感应石同时亮起。
    三十一颗感应石，每一颗都绿得像是翠色要从里面滴出来。
    这种没有丝毫杂质的绿芒摄人心魂，绿得让何青忍不住走上前去，向感应石伸出了手。
    何青的手指徒然停在了距石头三寸之处。
    他的指头从石头上感受到了骇人的烫意。
    净化力是如溪水般柔和的力量，不像焰力那般迅猛，不像雷力那般狂暴，灌入这种力量的感应石不会出现滚烫的迹象。
    可是眼前这颗石头确实很烫。
    即使手指离石头还有三寸之距，也能从石头表面感受到浓浓的烫意。
    何青很吃惊，又有些困惑，心想净化力如此柔和的力量怎么会让感应石烫起来？
    而且，古凌可怎么看起来这么痛苦？
    何青当然不知道这是古凌可在和感应石斗争。
    焰力被古凌可强行压在体内，但仍有一部分气息渗出体外，落在了感应石上。
    如果焰力没有被古凌可压制，此时的感应石不止烫，还会呈现红绿相间的绚丽色彩。
    疑问和惊讶在何青心里闪过了短短两息，当他决定感受感应石温度有多高时，一道清晰的破裂声在客堂里响了起来。
    “咔——”
    那像客堂外的瓦片忽然间碎了。
    声音传入何青耳中那一刻，几乎出于本能，何青移动脚步向后退去。
    玉盘上，三十颗感应石纷纷飞起，像是桌子上的饭菜被掀翻后到处乱飞，骇得众人纷纷退避。
    三十颗感应石落得满地都是。
    玉盘前，古凌可缓缓睁开双眼，众人这才注意到，被他按在手下的那颗感应石居然化成了齑粉。
    那颗感应石是承受不了太高温度炸裂的，化为齑粉后还带着相当高的温度。
    客堂里死一般寂静。
    三十一颗感应石，居然同时亮了起来。
    这不止让人吃惊，简直称得上恐怖了。
    葛益忽然咳嗽了两声，看着何青，似笑非笑地说道：“何大师，您是用这三十颗感应石测试呢，还是让人再加三十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