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充满了血腥味的昏暗的殿堂。
殿堂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上等材质制成的黑衣,头戴六珠妖蝠黑玉冠,目光冷冽,眼底深处可见雾气缭绕般的黑气。
男人一张脸白得吓人,十指修长,指甲长达半寸,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仿佛是什么厉鬼。
男人盯着跪在他面前的那个人,问道:“杀死荣儿的那个小鬼叫什么?”
“叫……叫古,古凌可。”
“古凌可?”
“对,就是他将火焰灌入少宗主体内,一拳打爆少宗主的。”
“一拳打爆了荣儿?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小鬼居然能一拳打爆荣儿!我很想知道,当他打爆荣儿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我……啊……”
殿堂上忽然传出了凄惨的叫声。
殿堂下,看着那具被男人摘下脑袋的跪着的尸体,众人脸上没有任何同情,只有无尽的嘲弄与冷漠。
男人不是别人,而是秦荣的师父,噬血宗北宗宗主窦华。
他将脑袋扔在脚下,背负双手站在台阶上,阴森森地笑道:“古凌可!哈哈哈哈哈……古凌可……”
符文师公会,会柳堂。
平时里,会柳堂很安静,今日却有很多外堂符文师拜访。
说是拜访,不过是来凑热闹罢了。
因为会柳堂来了两个飞廉国不受欢迎的人——和尚。
飞廉国禁佛,平日里走在路上都很难看到一个和尚,今日会柳堂居然来了两个。
这要是传出去,搞不好得惹得禁军围困公会。
很多人窃窃私语,得知此事得到了公会会长默认后,更掀起了几番波澜。
很多人猜测雪印、雪鉴是不是和会长有什么关系,少数好事者甚至查起了二人来历。
雪印修佛道,心如止水,纵是这样也忍受不了众人不怀好意的拜访,找个理由去后山了,只留雪鉴跟古凌可、金云帆两个呆在湖边钓鱼。
雪鉴没钓过鱼,也不钓鱼,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敢犯杀戒,只在一旁打坐。
古凌可看着静悄悄的湖面,想起黑斑蜘蛛那条被烤熟的螯肢,脸上洋溢着无比的满足:“妖域的凶兽肉嫩味美,可真好吃啊。”
金云帆用看着乡巴佬的目光看着古凌可,说道:“你懂个屁!那样烤出来的也叫美味?尝我的清蒸了没?用的可是西荒秘制佐料,天下只此一家,一口足以让你对烧烤丧失全部信心。”
古凌可从小烤肉烤到大,岂容别人玷污他的烧烤?
他当下与金云帆对骂起来,看得雪鉴在一旁直摇头,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两人正骂着,一位侍女忽然带着一名仆从急匆匆赶来,将一份请柬交到了古凌可手里。
那是城西一家富商请崔浩前往,为新建的藏书阁布置一座法阵,许银五百两。
只要能在十天内布成,除五百两银子酬金外,还另有谢礼。
十天为藏书阁布置一座法阵,这得看藏书阁的大小。
藏书阁若大,至少得一个月时间;
藏书阁即使小,也得花费半个月。
可是五百两银子实在太诱人了。
古凌可思考了很长时间,还是没忍住诱惑。
他没有拒绝,在请柬上作了批示后,说尽快赶过去。
仆从得了话,喜滋滋地离开了。
金云帆斜睨古凌可,幽幽问道:“古凌可,你什么时候也能替你老师做决定了?”
古凌可手一扬,大气地说道:“那有啥?一座破法阵嘛,三下五除二就布好了,能有多难?”
金云帆呵呵笑了,拉起鱼竿,将一只刚钓上来的半尺长的鲤鱼往篓里装,说道:“破法阵好布,不过要是没在期限内完成,你可是要付人家两倍罚金的。”
“啥?”
古凌可惊得站了起来,崔浩带他布了那么多法阵,从来没提过这点。
金云帆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古凌可。
布阵不是祛邪、医伤、锻兵,铭刻符文前需要非常丰富的宝物。
一座强大的法阵,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依靠天材地宝的支撑。
布任何一座阵,花费的宝物都不在少数。
倘若出现失误,轻者要重新布阵,重者宝物全部耗费,需要补充新的宝物。
所以没有把握,符文师不会贸然接委托,否则赚不到钱不说,还得赔偿托付方双倍酬金。
“那我们还不赶紧走?在这儿浪费什么时间!”
古凌可愣了几息,甩掉钓竿就往门口走,看得金云帆一怔,大笑道:“你可想好了啊,要是搞砸了,你可得赔人家一千两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辆从符文师公会驶出的马车急匆匆向城西走去,车上坐着古凌可、金云帆和雪鉴三人。
古凌可一边执鞭,一边抱怨金云帆不及早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金云帆一边沿街瞅美女,一边嘲讽古凌可两句,听得坐在车厢里的雪鉴连连摇头,双手合十,嘴里直叫阿弥陀佛。
城西多富商,京城最富裕的人群在这里一抓一大把。
走在街上,随便碰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走起路来像老农一样的大叔,可能都是一位家财万贯的大富豪。
古凌可和金云帆一边讨论那些人是怎么赚到那么多钱的,一边将马车驶入一条狭长的无名小巷,准备穿过小巷,抄近路前往城西。
马车走了不到十米,古凌可手里马鞭忽然停在了半空,坐在旁边的金云帆抬了抬慵懒的眼皮子。
就连坐在车厢里的雪鉴都睁开双眼,像发呆般静了数息,然后闭上眼睛,默默念经。
巷道中间停着一辆鹿车。
这是一条只能容纳两辆马车行驶的巷道。
那辆鹿车如果停在右边,古凌可的马车还过得去,偏偏鹿车停在巷道中间,明显一副挡道的模样。
鹿车由珍贵的紫檀木制作而成,镶嵌着数十上百颗美玉,车帘由纯白色珍珠串成,华丽非凡。
车身铭刻着英国公府标志,跟在车后的三十余名侍卫袖口都绣着英国公府标志。
拉车的是一只少见的雪原白鹿,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
这种异兽被人当宠物都不多见,英国公府居然用其拉车。
马车停在鹿车前方十米远的地方,面对雪原白鹿这种血统高贵的异种,马匹暴躁异常,不住地后退,眼里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白鹿似乎早已习惯马匹的惊惧,岿然不动,昂着高高的头颅,一双如精灵般的眼睛里尽是轻蔑。
鹿车内,幽幽传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金云帆,古凌可,能在这儿碰到你们两个,真是本少爷的福气呐。”
一名侍女将珍珠帘子揭开,只见一个和古凌可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从里面钻了出来,不是别人,而是英国公赵世臣的独子赵越。
他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在侍女的搀扶下气喘吁吁走了下来,站在巷道中间,指着金云帆和古凌可哈哈笑道:“敢欺负本少爷,今天就跟你们好好算算招贤大会上的帐!”
站在赵越身后的是一个修至上灵境巅峰的五十来岁的黑脸男人。
黑脸男人背后背着一柄铁枪,双手插在袖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
他在人群中修为最深厚,境界最高,修炼枪道已经三十多年,即使面对一位同境界的强者,他的枪道也未必会输。
古凌可的目光不是在白鹿身上就是在车厢上,金云帆的目光不是在黑脸男人身上就是在鹿车后的侍卫身上。
赵越看得出来,这两人心思压根没在他身上,顿时气得脸上肥肉呼啦啦地动,大叫道:“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被赵越这么一吼,古凌可才注意到了这个胖子的存在。
他瞅着赵越,问道:“打得过吗?”
金云帆和雪鉴一样都修到了上灵上境,对付眼前这群侍卫绰绰有余。
听了古凌可的话,两人同时摇头,说道:“打不过。”
古凌可似乎猜到了这个答案,又问道:“逃得掉吗?”
金云帆接着摇头:“不好说。”
古凌可掀开车窗,微微侧脸,看着雪鉴问道:“小和尚你呢?”
一直在念经的雪鉴睁开双眼,看了古凌可一眼,又看了金云帆一眼,说道:“阿弥陀佛,师父常说,一切皆看缘份。”
古凌可长叹一口气,又将目光移回了赵越身旁的白鹿身上,似乎从未见过如此珍奇的异种,说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赵越还在前方嚎叫,马车这边,古凌可三人如三樽雕塑般在车上一动不动。
就在赵越气得向这边走了一步,打算把几人的脸全部抓花时,马车蓦然间碎了。
仿佛被什么东西大卸八块,马车上,一块块辕木飞起,一块块车轮炸开,一片片木料飞扬。
完好的一辆车,眨眼不到便碎得没了模样。
破碎的马车中,古凌可三人疾速退出,退到了赵越前方。
赵越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看着三人,心想自己不过骂了三人几句,怎么就把三人的马车给骂炸了?
赵越正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个带着浓重杀意的男人的声音忽然从巷口传了进来:“你就是古凌可?”
男人声音拉得很长,像一把尖锐的刀,割得人神魄生疼。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穿上等材质制作成的黑衣,头戴六珠妖蝠黑玉冠,目光冷冽,眼底深处可见雾气缭绕般的黑气。
男人一张脸白得吓人,十指修长,指甲长达半寸,给人第一眼的感觉仿佛是什么厉鬼。
男人盯着古凌可,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话中听得出他内心有多冷漠和愤怒:“就是你杀了我的爱徒荣儿?”
赵越正想教训古凌可和金云帆,突然冒出的这个男人让他很不爽,不禁上前一步,冲着男人叫道:“你谁呀?”
男人朝赵越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却卷起了一股凌厉的寒风,夹杂着恐怖的杀气,扬起灰尘朝赵越飞来。
赵越身后,白鹿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身为侍卫队长的黑脸男人见势不妙,急忙将赵越向旁边拉去。
那股寒风从两人旁边飞过,落在了众多侍卫中。
只见鲜血四下飞溅,一名名侍卫被无形的力量割破身体,倒得满地都是。
寒风落在了鹿车上,高贵的鹿车刹那间支离破碎,纵然白鹿再快也快不过那阵风,被寒风吹起,像石头一样摔落在地。
白鹿的身躯上出现了好几个可怖的伤口,浑身被鲜血浸得殷红,很快就没气了。
只是一眼,便有如此之威。
男人实力之强,实在让人惊骇!
寒风散去了,杀气却未消散,反而弥漫了巷道每一个角落。
地上的碎石不断跳动着,墙壁受此影响,灰尘直往下掉。
很多地方承受不住杀气影响,逐渐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细长的裂痕。
一缕黑气忽然从地下爬了出来。
那是黑煞力,爬上一具侍卫的尸体,仿佛一条丑陋的噬血虫子,碰触到尸体伤口后兴奋地颤了颤,全部钻进了尸体中。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地下、从墙上、从空气中爬了出来,弥漫了整条巷道。
黑气涌动着无尽杀意,笼罩住满地尸体后,向古凌可等人渐渐爬来。
“血毒功?”
金云帆看着吸血的黑气和男人头上的六珠妖蝠黑玉冠,脸上闪过了一抹吃惊,说道:“你是噬血宗北宗宗主窦华?”
男人就是窦华。
他一步步向古凌可等人走来,冷漠的声音中充满了寒意:“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七十三年前,当西宗暗算北宗的时候,我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西宗夷为平地。”
“可惜天不助我,那场劫难害得北宗元气大伤,我也堕至地贤境,苦修七十多载,依然无法回到天阶。”
窦华脚步很慢,走得十分平稳,但当他的脚步落在地上时,大地微颤,墙壁晃动,仿佛在回应他走路的节奏。
浓密的黑气包围了巷内众人。
黑脸男人将赵越护在身后,丝毫没有注意赵越挂在脖子上的剑形饰品泛出了微弱的光芒。
幸存的几名侍卫手持兵器瑟瑟发抖地看着窦华,他们身前,古凌可催动净化力抵御黑气,金云帆指尖变成了神秘的银色,雪鉴双手合十,身上涌动着神圣金光。
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众人竟是拼尽全力才能抵挡窦华脚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