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煞猩红的双眼充满了愤怒,身影在铜板雨中飘忽不定,从一个地方瞬间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躲避着一枚又一枚铜板的攻击。
成百上千枚流动阵意的铜板,居然没有一枚伤到这名尸煞。
尸煞从金云帆头顶一跃而过,古凌可见状,一跃而起,一拳挥出,正好打在了尸煞挥出来的拳头上。
他这一拳重逾千斤,威力绝大,轰在尸煞拳头上时竟无丝毫反应。
原来尸煞整只拳头黑如笔墨,坚似精铁,赫然是黑铁化了。
眼前这名尸煞,居然可以如此轻易地使用黑铁!
古凌可和尸煞同时退去。
他退到了金云帆身旁,尸煞退到了两人前方十丈远的地方。
一道碧光、一道赤光与一道黄光从远处飞来,跟在那三道光后的是一大片马蹄声与怒吼声:“妖孽,放开我家小姐!”
三道光芒先行飞来,原来是三名脚踩兵器的豪强,一人脚踏散发碧光的铁拐,一人脚踏散发赤光的长剑,一人站在散发黄光的铜壶上,血气澎湃,杀气腾腾。
铁拐上碧光四溢,长剑上剑意横飞,铜壶上杀机频现,分明是要把夺走他们家小姐的这名尸煞击杀。
三道光芒之后,数十名侍卫奔驰而来,每人身下都有一匹快马,手持利刃咆哮着。
面对这种阵势,别说这名未入承师境的三阶尸煞,就连步入地阶的豪强都得掂量自己能不能逃掉。
尸煞睁着猩红的眼睛盯着古凌可三人,特别是古凌可身后未出手的雪鉴,对那三名豪强和一干侍卫反倒无动于衷。
三名豪强离尸煞越来越近,只剩数十米时,尸煞终于动了。
他抬起右手,单手在浓密的黑气里结出了一道古凌可没见过的奇印。
古凌可不识此印,但金云帆和雪鉴都见过这种手印。
两人眼中的错愕大于吃惊,惊愕之余,金云帆急忙喝道:“退!”
雪鉴则上前一步,冲着尸煞身后那群人喊道:“别过去!”
雪鉴被古凌可强拉着一退二十丈,大街另一边,三名豪强与众多侍卫无视雪鉴提醒,径直冲杀而来。
在他们看来,一名三阶尸煞能让他们三位豪强同时出手,便是他们给足了面子。
他们不对这个尸煞痛下杀手已经很不错了,此时怎么可能退?
三位豪强这般想,身后那群侍卫也是这样想的。
每个人都知道小姐在老爷心中的地位,知道被尸煞掳走的少女是老爷的命根子,有三位豪强打头阵,他们谁不想立功?
当下一个个冲得比谁都猛,都想回去邀一份功。
三名豪强飞到尸煞上空,从三个方位同时攻向了尸煞。
铁拐如落石般砸落而下,剑气似飞雨般呼啸而来,铜壶散出的黄光沉重得能压碎街面。
看这三起凌厉的攻击,哪一起是三阶尸煞抵挡得下的?
偏偏这时,尸煞嘴里发出了一声阴森恐怖的嘲讽。
他一动未动,任凭三道攻击从空中落下。
三道攻击离他近在咫尺时,狂暴的气息突然从他身上暴涌而出,化为狂风四下飞散。
那种气息向外扩散时,伴有黑光一闪而逝,仿佛被狂风撕碎的夜色。
这阵狂风太过暴烈,每一道都像被磨了千百年的极其锋利的刀刃,明明无形,却打偏了铁拐、剑气与铜壶的联手攻击。
任三名豪强如何控兵,依然失了准头,没打中尸煞,而是砸在街面上,将街面砸得支离破碎。
狂风肆虐,三位豪强大惊,急忙祭兵器防御,却已来不及。
三人被尸煞身上飞出的狂风重伤,倒飞而出,落在十数米外,当场昏死了过去。
三位豪强被无形的风重伤,那群冲过来的侍卫更惨。
狂风从侍卫当中飞过,遇马斩马,遇人杀人。
很多人被无形的刀刃贯穿了身体,有的连人带马一起飞起,在空中被可怕的无形刀刃割成数截,落得满地都是尸块。
一阵风过,屠尽了满街强者。
此风竟有如此威势!
金云帆无比震惊地看着站在尸堆里的尸煞。
他没想到尸煞懂这一招,更没想到这一招在这个尸煞手中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他握紧拳头,难以置信地吐出了四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名尸煞身上的字:“大飞廉术!”
京城,内城。
内城有一条平安街。
平安街两旁尽是王公府,庄严肃穆,平日里别说普通人,就是巡逻侍卫都不敢在这条街上随意走动。
坐落在平安街尽头的府邸牌匾上刻着“英国公府”四个大字。
这座府邸便是英国公赵世臣的宅邸。
和平安街上其他热闹的宅第相比,英国公府安静得让人吃惊,别说不见下人,就连巡夜府卫都不见几人。
一阵乌云飘过,露出月亮昏暗的影子时,数十道黑影从府外掠了进来。
那些黑影像鬼一样从屋檐瓦砾上方掠过,速度快得惊人,跃过影壁,进入前院,从丛林里、柱子旁闪过,悄无声息靠近了聚英堂。
聚英堂是英国公府接人待客之地,是非常重要的地方。
这个夜晚,聚英堂和平日里一样门窗紧闭,只不过客厅内烛光摇曳,让人生疑这么晚了,府里怎么还有访客?
聚英堂里空荡荡的,不止盆栽屏风,连桌椅也不见一把。
整个大厅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蒲团,一个身穿飞廉朝服、头戴六珠飞廉银玉冠的男人正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
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英国公赵世臣。
他双腿上横放着一把铁剑,当外面庭院里、屋檐上的黑影靠近时,他缓缓睁开双眼,右手握住了剑柄。
聚英堂后,垂花门内,内宅庭院里整整齐齐站着上百道身影,皆身披铠甲,手持兵器。
这些人都是赵世臣的手下,站在最前面的三人是三名豪强初境的飞廉少将。
三人身后,光是承师境级别的副将与高级侍卫就有二十多人。
他们将一辆普通马车护在中间,屏息凝神,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聚英堂前,众多黑影潜到门窗前,正打算破开门窗攻入客厅,霸道的剑气忽然从门窗涌出,切碎门窗,落在了那些黑影身上。
十几道黑影,转眼间被剑气或伤或杀,后面的人大惊失色,在最短的时间内急速后退,这才避开了剑气的袭击。
昏暗的月光下,赵世臣提着剑从聚英堂里缓步走出,神情庄重严肃。
他停在台阶上,看着一院子的黑衣人,问道:“诸位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国公干的好事,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吧?”
一道声音从高空降落,仿如惊雷,震得人隔膜生疼。
那是三名身穿黑衣、佩戴黑骷髅面具的杀手。
三人从空中缓缓降落,说话的正是中间那个男人。
从他们身上散出的气息看,三人都是步入了地阶上品的地贤。
赵世臣不语,中间那名杀手见状笑道:“国公今日好手段,一剑破了噬血宗北宗宗主窦华的血毒功,这等绝妙剑法,不妨让我等见识一下。”
赵世臣眼中闪过了一抹寒芒,心想今日之事果然瞒不过去,却是不语不动,宛如雕塑般站在聚英堂前。
庭院内,诸黑衣人见首领没下命令,亦不敢动。
正僵持间,内院忽然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杀手首领眼中闪过了一抹寒意,只见一名黑衣人越墙而来,在他脚下行礼道:“大人,内院有人强行突围。”
杀手首领眼中寒意愈盛,一招手,喊道:“杀!”
垂花门内,内院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数十上百名黑衣人和英国公府的将士们打成一团,兵器扬起处尽是血迹。
二十多名承师境级别的副将与高级侍卫组成了一座奇妙法阵,守护着庭院中央的马车。
三名少将指挥各处冲杀,想在黑衣人的围攻下夺得一条生路。
垂花门忽然碎了。
一名黑衣人撞碎垂花门后落在庭院里,不知生死。
片刻后,赵世臣和三名六阶杀手一前一后退了进来。
见六阶级别的杀手竟然来了三名,一名少将大惊,冲着赵世臣喊道:“将军……”
赵世臣知道眼前这三人有多可怕,一剑击退其中一人后,转身冲着那名少将吼道:“走!”
“想走?”
一名杀手冷哼一声,向赵世臣攻来。
其他两名杀手会意,从赵世臣两边越过,一左一右杀向了被众侍卫护在中间的马车。
赵世臣眼中的目光冷到了极致。
他剑锋忽然一转,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再攻向面前的六阶杀手时,两道剑气从铁剑上分散了出来。
那两道剑气宛如一分为二的甘蔗,杀向了从他身旁越过的两名六阶杀手。
那两名六阶杀手大惊,急忙执兵器挡开了两道剑气,不曾想十数剑气从赵世臣剑上散出,攻向他们的同时,铁剑上散出了更多剑气。
数十上百道剑气围着赵世臣旋转,防御的同时,同时攻杀着三名六阶杀手。
每一道剑气飞舞的轨迹都优美得让人诧异,每一道剑气威力又未因分裂出现一丝一毫的减弱。
从远处看,那些剑气仿佛一朵巨大的不容侵犯的莲花。
在如此绝妙的剑气面前,纵然三名六阶杀手联手也无法突破赵世臣的攻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众侍卫护送马车离开了。
三人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赵世臣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冷漠和忌惮。
中间那名杀手冷笑一声,内心的疑虑终于得到确认,说道:“剑十三——莲华!赵世臣,你果然是笑面人!”
城西那条大街上,金云帆和雪鉴看着尸煞的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大飞廉术乃飞廉国镇国神术——飞廉术中的招式,是一招化风为刃的强大攻击手段。
会使用这一招的只有拥有皇室血脉的飞廉皇族。
换句话说,眼前这名尸煞居然是皇族人!
飞廉术是飞廉国镇国神术,这种功法强大的同时异常霸道,只有血统纯正的皇室才有资格和能力修炼。
旁人若强行修炼,必遭飞廉术反噬。
史上与皇室沾亲或不沾亲的偷学飞廉术的大有人在,可惜无一善终,结局最好的一人也是被迫堕境,由豪强境堕到了承师境。
大飞廉术乃是飞廉术中的绝招,更需血统极纯的皇族人修炼,即使一般皇族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眼前这名皇族人明明是个尸煞,却练成了大飞廉术,着实让人吃惊。
能练成大飞廉术的在整个皇室也没有几人,此人明明拥有练成大飞廉术的血统,却不珍惜这种资质,反倒修炼黑煞力,堕入魔道,把自己变成了眼前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实在让人惋惜。
一想到此,金云帆不由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谁?为何要修炼黑煞力?”
黑气中响起了难听刺耳的老叟声音:“修炼黑煞力?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为何要修炼黑煞力?我为何要修炼黑煞力!哈哈哈……”
感觉尸煞有些神智不清,古凌可三人心头一紧,目光一齐看向了尸煞肩膀上昏迷的白衣少女。
这尸煞如果发狂,少女岂不是要横死在他们面前?
金云帆看了眼古凌可,又看了眼雪鉴。
两人会意,一起向前走了一步,却见金云帆将右手背到身后,掌心凝聚出了一道极精纯的银光。
那道银光迅速增长,三息内变成了一柄半丈长的银钩枪。
这是化物,将灵力化为天地万物的能力,是天阶才能办到的事情。
金云帆不过上灵境,却能在三息内凝聚出这柄银钩枪,可见他体内的质金源有多强大。
三人正打算从三个方向攻击尸煞,谁想尸煞身影一闪,蓦然间出现在他们中间。
尸煞浑身黑气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化为大片藤条状黑铁,仿佛一只从地下冒出来的巨大爪子朝三人抓去。
三人极速后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黑铁的攻击。
大街旁,一座酒楼二楼半开的窗户后,一个男人藏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街上发生的一切。
男人身穿黑衣,袖口有个暗红色的飞鸢标志,脸蒙黑布,怀里抱着一柄剑。
如果不是那双盯着街面的充满杀机的眼睛,即使站在他旁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个袖口有只飞鸢标志的黑衣人出现在男人身后,单膝跪地,说道:“大人,一群杀手正追着英国公府的马车靠近这边。”
男人没有回头,就连眸子里的冷意都没有丝毫改变。
他张开口,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