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古兽千年前被世上最邪恶的女人巫妖王施下了巫妖术。
近千年来,巫妖术将古兽飞廉的神力不断转化为黑煞力,将飞廉腐蚀得丧失了本性。
看着飞廉胸口那枚还在散发黑气的巫妖印记,辰夜脸色比涂书还要凝重几分:“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拜托你了。”涂书说道。
他没问能不能治好这种话,而是直接拜托辰夜医治。
这让涂皓猜测眼前这位老者是何身份,居然能让飞廉皇祖信任到这等程度?
辰夜拿出了一个白玉羊脂净瓶。
瓶身光滑无印,只在瓶口纹有一圈神秘的神魔封印符文。
瓶口无塞,封印符文缔造的神圣光幕代替的正是木塞作用。
如果不知封印符文解除方式,强行开瓶,不止无法打开净瓶,反而会遭到封印符文强大的攻击。
涂皓身为至尊,活了这么多年,眼力绝非普通人可比。
一见瓶子,他立即猜到这个瓶子是百器榜上排行八十五的空间法器玉净瓶。
他看着辰夜的双眼变得异常炽热,就连声音也由于激动变得有些颤抖:“您……您是……”
传言千年前,有位符文师手持玉净瓶独闯七皇秘境,从七皇秘境中将半湖生命之泉搬了出来。
这位符文师在符文榜上排名第三,是世间公认的符文大师,在法阵方面的造诣首屈一指。
凡是这位符文师解不了的法阵,世间无人可解。
这个人,就是辰夜。
辰夜手中,玉净瓶口符文自解,一滴散发着无限生命气息的晶液从光幕中飞出,化为一泓细流飘荡在空中。
这泓细流生机太强,太具有诱惑力,从玉净瓶内飞出那一刻,如果不是悬挂在几人头顶的金蛟剪自行落下,古兽飞廉已经忍受不住扑下来了。
辰夜知道这泓泉水对眼前这只古兽有多大的诱惑,也知道这只古兽有多惧怕金蛟剪这件法宝。
他手指微动,在他的控制下,那泓化为无数文字的细流连接成一串文字链,如一条铁链般缠在了金蛟剪上。
那不是符文,也不是咒文,而是圣字文。
那是世间最纯净的文字,拥有世间最强大的净化力。
三千由生命之泉化成的圣字文结成了一串圣字文链,与金蛟剪缠在一处,让金蛟剪在拥有强大破坏力的同时,又具备了强大的净化力。
飞廉期待又担忧地盯着金蛟剪。
身为飞廉国守护兽,即使被黑煞力侵蚀千年丧了心智,这只古兽神智依然极高。
它明白这件缠绕着生命之泉的法宝是唯一可以救它的东西,然而它被金蛟剪困了千年,对金蛟剪的惧怕比期待更大。
光是盯着金蛟剪,这只古兽身上的羽毛便忍不住颤抖。
辰夜理解飞廉心境。
他没打算留给飞廉考虑的时间,右手托着金蛟剪向飞廉飞去。
看着这件飞过来的法宝,飞廉毛发倒竖,身体僵硬地滞在空中,一双猩红的眼瞳深处流露着深深的恐惧。
然而带着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期待,这只古兽终是没有离开。
金蛟剪像一片落叶般飞到飞廉胸口,似乎刺进水面般轻轻扎了进去。
在由生命之泉化成的圣字文渗进飞廉胸口那片巨大的巫妖印记后,一种极致的痛苦与解脱并存的感觉让飞廉忍不住冲天怒吼,发出了一声敞亮的鹿鸣。
京城,符文师公会。
符文师公会除夕夜毁于一旦,如今已成一座废宅,很少有人来此。
古凌可站在符文师公会门口,看着这座几个月前还生机勃勃的府邸,想起自己第一天来公会的景象,不由长叹一声,慢慢走了进去。
除夕当夜,会柳堂被南荒七阶蛊荒士汤臣一剑毁了庭院,又被庞桐轩一剑毁了厅堂,如今早是一堆废墟。
古凌可想起当夜庞桐轩那一箭,心想要不是乾坤袋替自己挡了一下,当天晚上他已经死于非命了。
他走到变成废墟的厅堂前,翻开一片残瓦,准备将埋在下面的乾坤袋找回来。
忽然间,他感觉一阵杀气从身后扑来,不由大惊,连忙闪身躲开,退到了数十步外。
他抬起头,只见飞廉国太子涂弈手持飞鸢剑向他走来,冷冷说道:“古凌可,我说过,会让你死在这把剑下的。”
一阵狂风从涂弈身上涌出,化为数十上百道利刃飞在空中。
古凌可脚踏星位,在利刃之间来回闪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接一道利刃。
涂弈确实想杀他,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每一击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若不是他将星轸融进了血肉,这些利刃不知斩杀他多少次了。
“涂弈,你真的只是为了报那一拳之仇吗?”
古凌可指尖燃出了炽热火焰,顺手抓住了一道飞在他面前的利刃。
利刃太过锋利,别说徒手抓,就是使用兵器也不一定能挡开。
然而利刃破不了世间最强炼化术炎荒的高温。
如跳出水面的游鱼在古凌可手里抖了几息后,那把利刃被古凌可一把攥得粉碎。
涂弈笑了起来。
他像看着十世仇敌一样盯着古凌可,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尸煞吧?”
古凌可沉默着。
他知道第一次碰见涂弈的那个夜晚,当他握住涂弈打过来的拳头时,手上肯定浮现出了黑色劫煞纹路。
正是那些纹路让涂弈识破了他体内的黑煞力。
涂弈如此想杀他,其实是嫉恨尸煞,痛恨自己体内的黑煞力。
涂弈提剑向他走来,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嘲讽道:“你身为锻造师,又是符文师,拥有两重高贵的身份,实际上却是个尸煞,你不觉得可笑吗?”
“所以,你认为自己很可笑?”古凌可说道。
他知道拥有黑暗系灵源的痛苦,自然清楚涂弈为何如此待他。
“哈哈哈,拥有飞廉皇族高贵的血脉,拥有飞廉神印这等纯净强大的力量,却始终改变不了身为尸煞的事实。”
涂弈哈哈笑道:“堂堂飞廉国太子居然是个尸煞,你难道不认为,这种事很可笑?”
涂弈身影一闪,出现在古凌可身前,举剑砍了下来。
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暴戾,充满了对这个世界无尽的仇恨。
他手中的剑沾满了内心怒火,似乎这一剑砍下来,要将一切愤怒和肮脏砍得粉碎。
古凌可手上燃起了熊熊火焰,只不过接住飞鸢剑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白衣小僧。
那是雪鉴。
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步法,竟在利剑落下来前赶到古凌可身前,高举双手,夹住了飞鸢剑。
古凌可对雪鉴的出现感到意外,涂弈更加意外。
他想从雪鉴手中抽出飞鸢剑,却发现那双手如两座紧挨着的山岳,任他拼尽全力也抽不出来。
他正打算弃剑改拳,不想雪鉴突然松开了飞鸢剑。
趁此机会,涂弈连退数步,在雪鉴身前十余米处停了下来。
雪鉴双手合十,看着涂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杀心太重,小心堕入魔道。”
涂弈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流露着无限的疯狂。
他用剑指着雪鉴,说道:“拥有强大的光明力量,却整天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一个正常人都算不上。小和尚,如果这都不算堕入魔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堕入魔道?”
雪鉴脸上写满了痛心与怜悯。
他右手捏兰花指,左手托在右手下方,完成这个动作后,他周围蓦然出现了数百只不断幻现的手臂。
他看着涂弈手中的剑和眼中的疯狂,说道:“好,你想打,我陪你打!”
飞廉皇族为净化飞廉山脉中的黑煞力准备了将近千年。
在这个特殊的祭天大典日,城中百姓过的还是很平常的日子。
太阳逐渐升空时,城西的花巷进入了沉眠,早市很多菜贩开始收摊,一队队商贩进城出城,药铺酒楼开门开始做生意。
走在大街上眺望四方,随处都是热闹景象。
西城门门口。
面对要出城的排得老长的队伍,飞廉侍卫漫不经心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检查。
一名侍卫吆喝着让一对老夫妻出城,回头看向队伍时,忽然发现大街上诸多行人向这边奔跑。
他碰了碰旁边侍卫,朝街道上努了努嘴,问道:“哎,怎么回事?”
另一名侍卫瞅着街道正想说什么,一声狂吼猛地从街道上传来。
两人仔细看时,只见一只六、七米高的蜥蜴状的绿色凶兽向城门这边跑来。
那恶兽张开大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十几米长的舌头从那凶兽嘴里吐出,伸向了一个正在奔逃的小贩。
小贩被凶兽长舌卷起,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拉向了凶兽大嘴。
看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凶兽,居然是一只吃人的怪物。
小贩离凶兽越来越近,被拉进凶兽嘴里前一刻,一道刀光从远处急速飞来,不偏不倚,正好切掉了凶兽卷着小贩身体的舌头。
小贩惊叫着朝地面掉去,被一道掠过来的身影抓起,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到了离凶兽数十米远的大街上。
那是镇守西城门的飞廉少将涂亮,一位刚入地阶下品不久的豪强。
他松开吓得不知所措的小贩,将刀扛在肩膀上,盯着疼得在大街上打滚撒泼的凶兽,问道:“这玩意打哪儿来的?”
身边副将答道:“不知道。据探子回报,不止我们西边,城里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种大兽。”
事实确实如那名副将所言,飞廉城各地冒出了或大或小的相貌丑陋的恶兽。
有的体大如丘,有的身影如风,有的成群结队地乱爬,有的在空中到处飞……
这些恶兽实力弱的连品阶都没有,大部分是黄阶与玄阶,还有几十只已经晋入了地阶。
皇宫内外出现了数不清的恶兽。
恶兽如此大规模出现,守护飞廉城的飞廉大阵早该被触动才对。
然而恶兽闹得人心惶惶,飞廉大阵也丝毫不见动静。
飞廉大阵中枢在宫内护阵楼里。
这是皇宫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有重兵把守,机关重重。
即使今日绝大多数兵力都被调往飞廉山脉净化黑煞力了,护阵楼的防卫也没受到影响。
只是负责守护护阵楼的飞廉中将涂笑不见了踪影。
涂笑中将是飞廉皇祖最信任的将军之一,镇守护阵楼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疏忽,此刻突然失去踪影难免让人起疑。
特别是涂笑手下两名副将,眼见京城各地涌出恶兽却不见主将,不启飞廉大阵,难免心急如焚。
寻到最后,一名知情的飞廉护卫终于给出了消息:涂笑中将被徐老公公请走了。
徐老公公是内侍之首,宫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位公公服侍飞廉皇祖数百年,兢兢业业,在城内地位极高。
别说一般权臣,就连涂笑这等中将都不敢对这位公公不敬。
听说涂笑被徐老公公请走了,两名副将火急火燎便往内侍宫赶。
徐老公公此人非常低调,住在内侍宫深处一座简陋的宅院里,平日里极少见客。
两位副将在宅院门口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太监通报,将两人请进了宅院。
一入宅院,两人内心便涌起了十足的不安。
这所宅院不止是安静,简直可以说是阴冷。
宅院被一株巨大的榕树覆盖着,艳阳高照的日子居然照不到几缕阳光,实在不知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两人被太监请入阴暗的客厅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阴暗里飘了起来:“是不是想说,怎么有人喜欢住在这种鬼地方?”
两人眼睛逐渐适应了客厅的阴暗,这才看到一个一脸皱纹的老太监站在他们前方。
那位老太监背负双手,腰有些弯,衣服不知洗过多少遍了,几乎有些发白,一双看着他们的眼睛带着些许笑意。
看到老太监第一眼,两人有一种面对邻家老爷爷的错觉。
可当两人看向一旁时,不觉毛骨悚然。
只见涂笑中将坐在一张椅子上,头微微偏着,嘴角溢血,胸口插着一把刀。
鲜血从椅子上淌下,将青砖地面染得鲜红,看那模样,已然死亡多时了。
徐老公公顺着两人的目光看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遗憾,说道:“涂笑这孩子真是太固执了。我告诉他,今天陪我下下棋、喝喝茶,他不肯,硬要走,于是啊……”
徐老公公嘴里发出了一阵叹息,似乎对涂笑的死很同情,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无奈:“我只能把他给杀了。”
两名副将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徐老公公一步步后退,满脸惊恐地指着这位连地贤都能轻易杀死的内侍首领,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徐老公公的脸从黑暗里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可从那张脸上,两名副将读出了无尽的邪恶与杀意。
那张脸在向他们靠近的过程中,脸上的皱纹微微上扬,连同没牙的嘴一同笑了起来。
明明很平常的笑,却看起来那般阴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