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信向前挥了一刀。
他挥得洒脱又随意,仿佛文人墨客挥毫泼墨一般。
刀光从花房中一闪而过,落在莲华上后,数十上百道剑气合成的防御力量居然挡不住,被涂信一刀砍得四分五裂,四下散去。
娜粼也被震飞。
她手中铁剑折断,右臂被明亮的刀光擦过,瞬间鲜血直流,染红了衣袖。
这是何其霸道的一刀!
连剑宗中第十三式莲华都毫无招架之力!
五年前,涂信对刀道一窍不通。
传言五年来,涂信一直跟着西荒大墟里一位刀道名家学刀。
很多人不以为然,特别是皇室的几位皇子。
他们嘲讽涂信放着在刀界有着极强名声的飞廉刀法不学,偏偏跑去西荒学什么刀?
此时此刻,娜粼才确信传言是真的。
否则涂信怎么可能在短短五年内将刀道修炼到如此恐怖的境界?
一阵笑声忽然从花房外传来:“呵呵,两口子吵架,用不着刀剑相向吧?”
两道身影从花房外走来,一个是六皇子涂伟,一个是七皇子涂刚。
未通报便闯进了穆王府,即使是自己兄长,涂信仍然不喜。
况且二人走进来的时候,涂伟身上带着两把剑,涂刚背后背上一对刀。
这种情况,分明来者不善。
涂信微微转头,看着涂伟和涂刚两人,冷冷问道:“六哥和七哥怎么来了?”
涂伟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笑道:“今天早上有人往我府上送了一封信,说九弟你这座花房里藏着当年皇嫂被杀的真相。我比较好奇,于是跟你七哥来看看。”
涂信冷笑一声,说道:“凭一封不辨真假的信,皇兄便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吗?”
“当然不是。”涂伟呵呵笑道。
他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封信,眼神变得有些冷:“今早那人还送来了另一封信,是十四年前从穆王府送往国师府的信。这封信是由当时最着名的花纹体写的,写出的每一个字都跟一朵花盛开一样漂亮。当初能写出这种连临摹都临摹不了的字体的人,整座飞廉城,只有一个人吧?”
涂伟说得没错。
十四年前,九皇子穆王涂信创造了一种如鲜花般盛开的字体。
这种字体一夜之间风靡了整座飞廉城,众人争相模仿,然而再出名的书法家也临摹不出这种花纹字。
这种字体当年火了好几个月,直到冬至日,才被发生在祭天坛上的大事覆盖。
到了今日,京城仍有不少人在苦练这种字体。
看着涂伟拿出的那封字迹非常漂亮、犹如纸张上开满了黑色花朵的信,涂信“噢”了一声,说道:“原来两位皇兄是来兴师问罪的。”
涂刚上前一步,盯着涂信问道:“老九,当年和施元勾结,杀害皇嫂的人,真的是你吗?”
面对涂伟和涂刚的质问,涂信突然大笑起来。
他看着被黑气云笼罩的天空,一时之间笑得不能自已。
飞廉城上空的巫妖印记吸来了八方黑气。
黑气早已覆盖飞廉山,向更远处蔓延而去。
飞廉山顶,莲花峰。
七、八十个尸煞倒了一地,或死或伤。
当雪印手握青钢棍气喘吁吁地看向古凌可时,古凌可正一拳打在了一名要杀他的二阶尸煞身上。
恐怖的火焰从他拳头上涌出,化为灼热的火焰柱贯穿了那名尸煞胸膛。
莲花峰上重新回到了安静。
那名二阶尸煞倒在了地上,一直背对着他们的窦华终于动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杀死荣儿的那种控火术吗?”
窦华站了起来。
他长得并不高,但他站起来后给人一种头顶苍天的错觉。
当他转身看向几人时,古凌可仿佛看到了一尊来自地狱的煞鬼。
窦华身后石头上放着红莲赤金佛。
这是佛宗秘宝,百器榜上排名五十八的强大兵器。
但对窦华这种修行阴邪功法的人来说,这件兵器非但无法使用,反而会重创他。
雪印知道窦华不敢靠近红莲赤金佛。
他站在雪鉴身前,悄声说道:“雪鉴,在我进攻的时候,趁机将红莲赤金佛抢回来。”
红莲赤金佛是佛宗秘宝,更是黑煞力的克星。
真叶当初将这件兵器冒险带进中原,就是为了预防净化飞廉山脉中的黑煞力时出什么意外。
如今果然出了问题。
不止用于传送太阳之力的九阳神阵图被毁,灭尘还在空中祭出了一道巫妖印记。
那道巫妖印记引来的黑煞力遍布高空,挡住了太阳。
没有阳光,哪怕金刚杵在手,又怎么引下太阳之力?
然而灭尘乃是步入了神之领域的神迹人。
要打败这位神迹人,驱散巫妖印记和满天黑气谈何容易?
没有九阳神阵图,可以用十八罗汉阵代替。
太阳被挡住,又要用什么来代替?
雪印来飞廉山时还在头疼这个问题。
他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红莲赤金佛。
有红莲赤金佛,他就能解决太阳被挡的问题。
可以说,这尊金佛是十八罗汉阵的唯一救星。
此时的十八座罗汉神像被黑煞力欺负得非常惨。
千米高的罗汉神像已经被压制到不足百米高,受伤的飞廉将士全被搬到了黑煞力无法靠近的罗汉神像光芒下。
天魔师与飞廉将士还在激战,但在漫天黑煞力相助下,早已处于劣势的飞廉将士不知还能再撑多久。
莲花峰上,十八颗散发着光明气息的翡翠念珠向窦华飞去。
这些念珠是佛家宝物,穿透黑煞力如刀切豆腐般容易。
但在窦华面前,这些念珠的光明气息再强大也没用。
窦华祭出一面黑气壁后,克制黑煞力的念珠居然有好几颗被震飞。
攻击力最强的一颗念珠也只是深入黑气中,并未穿透那层黑气。
窦华冷冷一笑,散去了黑气。
在念珠噼里啪啦掉在地上的声音中,雪印手持青钢棍朝窦华打去。
青钢棍上流动着淡淡金光,那股刚猛,仿佛能将窦华脚下山岩打出一道巨大的裂痕来。
看这一棍威力,竟是注入了雪印十成功力。
面对如此棍威,窦华并未躲避,而是上前一步,照着落下来的棍子一拳打了出去。
雪印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和被轻视的愤怒。
他修的是棍法,从小苦练棍法,早已将棍法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如今的他,就是用普通木棍也能轻易击碎一块岩石。
他大喝一声,体内血气狂涌,十成功力撑着青钢棍打了下来。
只见棍前生风,可破万物。
看那阵势,分明是要叫窦华知道轻视他的下场有多惨。
青钢棍落在了窦华黑铁化的拳头上。
金属撞击产生的火花与刺耳的声音传遍了整座峰顶。
雪印这一棍没能打折窦华手臂,反而被震得倒飞而回。
他双手虎口被震破,青钢棍在他发麻的手中晃个不停。
若不是他从小苦练棍法,知道如何卸掉棍上的反噬力,这根棍子肯定已经脱手掉下山崖了。
同是豪强,实力差距居然这么大!
同是豪强,雪印未受堕境之苦,窦华却在几十年间连堕两境。
他在噬血宗北宗被西宗宗主杨明重伤,由圣境堕至地贤境;
他在飞廉城被赵世臣一剑伤了脏腑,由地贤境堕至豪强境。
无论实力还是经验,雪印远远比不上他。
站在雪印面前的实际上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大能。
雪印在窦华的攻击下还能站稳,已经非常不错了。
青钢棍落在窦华拳头上时,雪鉴绕过窦华,准备将红莲赤金佛抢回来。
谁想窦华实力太恐怖,一拳便打退了雪印。
他鬼魅般出现在雪鉴面前,一脚朝雪鉴踢来。
雪鉴明白大事不妙,双手结一印,浑身金光大盛,想要拦下窦华这一脚。
他也是世间少有的天才,不过十五、六岁,已经快要触及承师境这层门槛了。
但在窦华面前,他的实力还是太弱。
纵然他身上金光再盛,依旧挡不下窦华的脚。
那只脚强行破开雪鉴身上金光,朝雪鉴胸口踢来。
这一脚若是踢在雪鉴身上,即使雪鉴没被踢下悬崖摔死,一身修为也会废得差不多。
雪鉴清楚这点,古凌可也清楚这点。
所以在窦华快踢在雪鉴身上时,一大片熊熊燃烧的火焰蓦然出现,铜墙铁壁般挡在了雪鉴面前。
这不是普通火焰。
这是炎荒下卷第四式火毒咒。
火焰出现那一刻,便有咒文伴火而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充斥了整片火焰。
这片火焰与金光合在一起,虽说挡不下窦华的脚,却也极大地卸去了那一脚威力。
火焰被踢得四散。
飞散的火焰下,古凌可拉着雪鉴一退十余米。
在他退却的过程中,窦华身上散出的黑气如长蛇般追了上来。
其中一些黑气中出现了锋利的黑铁刀。
从高处看,样子就像一大群飞在空中的黑蛇。
面对这片速度远比自己快的黑铁刀,古凌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不愧是曾经步入过圣境的大能。
这般敏锐,这般速度,这般威力,即使他们几人合力也不是对手。
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别说抢夺红莲赤金佛,就连从窦华面前逃走都很困难。
黑铁刀离古凌可和雪鉴越来越近。
两人快被逼下悬崖时,几柄半丈长的银钩枪从空中飞下,砸进山石里,挡住了黑铁刀的攻击。
与此同时,数十柄银钩枪朝窦华飞去,速度丝毫不亚于黑铁刀。
所有黑铁刀回到了窦华面前,升腾而起,如不断晃动的水草般打飞了银钩枪。
古凌可和雪鉴停下脚步,向山道入口处看去。
一个头上系着三条银色穗带的银袍少年从莲花峰下走了上来,不是别人,而是金云帆。
古凌可有些吃惊地看着金云帆,雪鉴看着金云帆的目光很纯净。
相比于二人,雪印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和雪鉴是西荒最古老的教派佛宗的弟子;
金云帆是西荒新兴大教祀金庭的弟子。
佛宗和祀金庭纷争不断,两教间的恩怨从没停过。
作为祀金庭最有名的天才,金云帆肯屈身进飞廉国符文师公会,只是想在公会找到金刚杵的线索。
在金刚杵面前,佛宗和祀金庭已经撕开了脸面,此时他们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对方弟子?
金云帆有些为难地看了雪印一眼。
似乎知道雪印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将目光移到了雪鉴身上,问道:“小和尚,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见雪鉴没有回答,金云帆笑了笑,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说道:“比如说,厚颜无耻、居心叵测之类,比如说,混进符文师公会就为金刚杵之类?”
雪鉴双手合十,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说道:“施主言重了。”
金云帆有些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很虚伪,很让人恶心吗?为了一件金刚杵,在明知佛宗和祀金庭敌对的情况下,依然与你称兄道弟……”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古凌可打断了金云帆的话。
他想身为祀金庭千年不遇的天才,不可能看不出面对窦华这样一位原天圣,能活下来的机率有多小。
古凌可看着金云帆,说道:“其实,你很希望佛宗和祀金庭握手言欢吧?”
金云帆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古凌可继续说道:“佛宗和祀金庭相斗多年,作为老一辈佛宗禅师或祀金庭祭司,都希望自己能独掌大权,霸主大荒。但是雪鉴太过善良,太过纯洁,你从雪鉴身上看到的不是两派相争,不是虚伪,不是利益,而是和平。”
古凌可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你很希望祀金庭与佛宗和平相处吧?”
古凌可说得没错。
金云帆一直都希望祀金庭能和佛宗和平相处。
他母亲信佛,在他母亲的教养下,他从小就对佛宗怀有好感,懂得以和为贵。
哪怕长大后,他身边到处是看佛宗不顺眼的祀金庭教徒,他对佛宗的那份善意依然没有改变。
他一个人偷偷溜出飞廉城,跑上飞廉山,不过是厌恶自己所作所为,来此寻求一份内心的安宁罢了。
雪鉴看着金云帆,说道:“金云帆,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换我站在你的角度,我也会这样做。”
金云帆眼中闪过了一抹奇异的色彩。
似乎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内心开始平静。
他看着窦华,问道:“这个怎么办?”
古凌可有些苦恼。
窦华是他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尸煞。
面对这个男人,他没有丝毫战胜的把握。
倒是金云帆右手凝聚出了一柄半丈长的银钩枪,说道:“我有个办法。”
古凌可瞟了一眼那柄银钩枪,眼前一亮,说道:“我也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