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梦学院,天峰。
朝梦殿里,一座昏暗又偌大的议事厅里坐着数道苍老的身影。
这些身影每一位都白发苍苍,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
有的干枯如柴,有的两眼昏花,有的连喘气都很困难。
可这些老者身上涌动的气息非常强大,令人没来由地恐惧和敬畏。
“神坛斥子,仅仅隔了三十年又出现了。”
暗淡的光线下,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的老者驼着背,拄着一根拐杖,白眉向下垂着,几乎挡光了他眯起的眼睛。
拄拐老者身旁,另一位老者转着手里一对珠子,悠悠说道:“千百年来,即使至尊也不可能强破朝梦大阵闯进学院。此子不过中灵境,居然能潜入学院这么深。”
其他人都明白转珠老者的意思。
一个中灵境少年潜入朝梦学院,仅仅只是触动了守护学院的朝梦大阵,却未遭到大阵镇杀,说明肯定有人在暗中帮他。
那个人或许只是帮他进了学院,也可能跟他一起潜进了学院。
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强大存在。
一个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老者忽然间抬起头,说道:“被卷进了虚空风暴,居然还能逃出来,说起来确实不一般呐。”
昏睡老者继续说道:“刚入圣境的时候,我可是亲眼见过虚空风暴有多可怕,凡是坠进那个错乱风暴里的人没人能够活着出来。这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
拄拐老者听后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来我学院了,就是我朝梦学院的学生。不过他这一年多的经历一定要调查清楚。神坛斥子确实诱人,可我朝梦学院从不收来历不明的学生。”
冷峰,后山。
“方凯学长怎么能这样呢?居然带你来冷峰……”
梓琳忍不住内心怒火,一对如清泉般的眼眸中充满了不悦。
谁不知道这是一座被遗弃的山峰?
住在这儿对修行没有半点好处。
可方凯居然把古凌可带到了这儿。
其实古凌可倒挺喜欢这地方的。
此地景色怡人,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加上非常幽静,平日里不会有人来,对辰夜来说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若不是灵气缺失,这儿简直就是最理想的住处。
“哎,梓琳,以后我俩去不了药峰,可得拜托你经常去药殿帮我们买药啊。”
左翔舒服地坐在从屋里搬到庭院的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啃着从山上摘来的野桃子,一边吃一边说道。
梓琳没好气地瞪了左翔一眼,说道:“还不是你把他带坏了,不然怎么会出今天这幺蛾子?”
左翔一听,连忙喊冤。
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天地明鉴,这可真怪不上我。古凌可这货比我还能惹事,若不是他,药殿那把火能烧得起来?”
古凌可白了左翔一眼。
他想若不是你带我去药殿,怎么会被袁月带着那么多人追?
你倒好,埋怨起我那把火来了!
若不是我那把火,你能破掉主殿法阵,从主殿里逃出来?
三人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
等梓琳气消了,注意力才转移到院子里来。
幽静的院子,一院萱草盛开得极其繁华。
蓝天白云,清风徐来,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
梓琳走出院子,来到旁边那座院子前。
那同样是一座淡雅幽静的庭院。
她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那座院子门前种着一片青兰,青兰旁栽种着一棵清香缭绕的两米高的小树。
树叶奇特,一叶三片,呈向外开放的四棱形。
叶片像是不沾于树,而是靠一种莫名的吸引力飘在树枝旁边,迎风招展,甚是奇异。
这棵小树长出的花朵为艳丽的雪白色,状若皇冠,不多不少,共有十朵。
花朵生于满树翠绿叶子之间,附近十寸之地又无一片叶子。
一眼望去,好像一尊尊王者坐于当中。
神圣诡异,令人没来由地心生一股敬畏之情。
“这是什么树?”
左翔和古凌可走了进来,看着两米高的小树叫道,脸上充满了好奇。
小树只有十朵白花,每一朵散出的清香却令人陶醉。
还未踏进院子,清淡的香气已经迎面扑来。
梓琳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树,说道:“据古籍记载,这种树名叫帝灵天树。”
“相传只有红岩冻土上某一古老皇族族内才生有此树。”
“此树花开百年,果结百年。”
“每两百年结一次果,结出的帝灵天果可助人悟道。”
“这种树和菩提树、悟道茶树一起被誉为世间三大悟道奇树。”
“这么厉害。”左翔诧异地叫道。
他笑嘻嘻地看着树上那十朵白花,垂涎三尺地说道:“照这么说,等这十颗帝灵天果成熟的时候,吞了果子就能悟道了?”
梓琳听后摇头笑道:“帝灵天树每两百年才结一次果。”
“且不说两百年后这棵小树还在不在,光是果实结成就极其困难。”
“帝灵天果可助人悟道,这在一定意义上违反了天规,上苍时常会降下劫罚。”
“很多帝灵天树都躲不过天罚,大部分会在天劫中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面前的小树忽然间抖了抖。
一树叶子簌簌作响,像是因为害怕在发抖。
古凌可和左翔目瞪口呆,心想这树成精了?
居然听得懂人话!
梓琳对两人“嘘”了一声,轻声安慰小树,小树这才安宁,不再紧张。
一朵小花向梓琳伸来,清香四溢,触摸着梓琳纤细修长的手指,模样好比一只受惊的宠物。
左翔看见后来到另一朵白花面前,向那朵花伸出了手。
他准备像梓琳那样摸摸花朵,谁想手指离花还有一尺之距时,一股莫名其妙的诡力猛然出现。
那股诡力太过突然,直击在他身上,打得他倒飞而出,摔落在了十几米外。
古凌可瞠目结舌地看着左翔狼狈的身影,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向小树走去,伸出手指,幸灾乐祸地说道:“左翔,瞧瞧你那人品,连树都看不下去……”
“啪——”
出乎古凌可意料,当他手指离白花还有一尺之距时,那股莫名诡力再度浮现。
那股诡力比惊雷还可怕,直击在他身上,打得他倒飞而出,正好落在了左翔旁边。
左翔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古凌可的肩膀,说道:“你人品好,你人品好人家树怎么看不过眼?敢情是你人品太好了,连树都无颜和你好好玩耍,这才把你丢到了这儿?”
古凌可无比气愤地看着小树。
这株小树对梓琳这么好,还主动接近梓琳,却对他和左翔看都不看一眼,还不许两人接近。
他义愤填膺地走到小树面前,伸手又向那朵小花摸去。
和刚才的情况一样,他的手离小花还有一尺远时,那股诡力再度出现,将他又打飞了十几米远。
“我还就不信了!不就一株破树嘛……”
古凌可从地上爬起来,第三次来到小花面前。
这次待他伸出手时,那股诡力猛然加大,把他打飞到了百米之外。
左翔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撺掇道:“古凌可,继续,继续啊,看你下次能飞多远。”
古凌可狠狠瞪了左翔一眼。
他内心着实奇怪,心想这树太不讲理了。
他和左翔没对小树做什么,小树却丝毫不许他们靠近,只和梓琳亲近,看得他们又妒又恨。
两人毫无顾忌地向帝灵天树冲去,不知被帝灵天树打飞了多少次。
最终两人不敢再靠近,向庭院里面走时还得绕着树走,离树远远的才放心。
房子里的摆设同样简单,简单中又有一份别致的优雅,像是精心设计的。
一桌一椅、一花一木都另有情调。
“这儿真不错,比我那儿好太多了,我看我也搬过来得了。”
“去去去,这是我和梓琳的地盘,哪有你的份?”
“不就一座破院子嘛,总共五座呢,你要那么多吃呀?”
“我就准备吃呀!反正不留给你!让你搬过来,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儿又会变得跟今天的药殿一样。”
“嘿,你还敢说,药殿明明是你烧的。”
“要不是你引我去药殿,我能把人家药殿给烧了吗?”
“胡说,明明是你自己要去药峰的。”
……
古凌可和左翔吵个没完。
梓琳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
她站在房间中央凝视前方,隐约间,似乎看见了一道非常年轻的少年身影。
少年约摸十四岁,眉心有一枚菱形印记,呈近乎妖异的淡蓝色。
少年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如朝露般清澈的眼睛。
英挺的鼻梁,如玫瑰花瓣般粉嫩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有着谪仙下凡的气质,让人有种超然空灵的感觉。
那道身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摆弄书桌,时而抚养青兰,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拨弄琴弦……
恍惚中,梓琳像是看到了少年在房间里的生平事迹,不知不觉沉醉在了一种神秘的境界中。
“梓琳,你在干嘛?”
古凌可的声音突然传入了梓琳耳中,吓了梓琳一跳。
她转过头,见古凌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脸上充满了困惑。
梓琳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再看向这间房子时,她内心没来由多了一种奇怪的敬畏。
仿佛房间变成了神圣的瑶池,不可踏入一步。
“小可,我们走吧。”梓琳轻语,抬步向前走去。
走出房门那一刻,她缓缓转身,目光所及处似乎又看见少年站在房中对她笑。
梓琳内心没来由地一阵恐慌。
这可是几十年前的院子,房间里的那个少年肯定是几十年前的房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早已离去,他的气息竟然还影响着这间房子。
可见少年实力有多恐怖!
朝梦学院百峰里面,闻道峰是学生听课的地方。
闻道峰上,每日都有长老论经讲道。
从最基本的修行常识讲到各类功法,从琴棋书画讲到诗酒花茶,从中原复杂的局势讲到八方外域与中原的关系,从古老的皇族讲到现今时代……
凡是学生疑惑的问题都可以在这儿得到答案。
很多学生在学院长老们的指导下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功法,寻求到了奋斗的目标。
可以说,在闻道峰上一个月学到的东西比进朝梦学院前一整年学到的还多。
然而闻道峰满足不了古凌可。
古凌可是净化师。
他在乌城学会了净化术。
他不止看完了柳院古庙里存放的三千煞毒案例,还跟着柳院净化师四处净化煞毒。
最重要的是,他精通“圣章”骨字篇,会使用世间最强大的净化术圣字文。
课堂上的长老讲的是最基本的净化术。
拥有丰富净化经验的古凌可听他们讲课,感觉十分无聊。
他听了好几位净化系长老的课,也没听到一点新意。
他是符文师。
他在飞廉城学会了符文术。
崔浩教会了他最基本的符文知识。
崔浩还带他四处铭刻符文,让他增长了非常丰富的符文经验。
最重要的是,他精通世间最强符文术星轸前三卷。
特别是星轸第三卷阵术。
对于符文师而言,学习画符只是基础,能够布阵才算合格。
一位真正的符文师,至少能布一座法阵。
符文师公会考核符文师的品阶,凭的就是识阵布阵。
很多学生学习符文术,也是想掌握布阵之法。
普通家族想布一座法阵,光请符文师一项,就得耗费巨大的财力。
而且很多时候,有钱也请不到一位符文师。
所以会布阵的符文师非常吃香。
如果能学会布阵,毕业后回到家族,肯定会被族人当成至宝。
只是布阵非常困难。
法阵是由符文组成的。
一座简单的法阵,也包含了几百近千道符文。
其中任何一道符文铭错,都会导致法阵失效。
那么多符文,任何一道排序出现问题,也会导致法阵失效。
因此每年学习符文术的学生总是最多的,但能学成的寥寥无几。
古凌可虽然从没参加过符文师考核,但以他的能力,给那些考官当老师都绰绰有余。
所以长老讲的符文知识在他看来非常幼稚。
他好几次差点跑上讲台,把长老踹下去自己讲。
他是锻造师。
锻造师需要掌握控火术和锻造术两种能力。
他拥有炎荒。
炎荒是世间最强炼化术。
炎荒上下两卷代表着世间最强控火术。
他的控火术别说讲课长老,就是整个朝梦学院也无人能及。
他来听课,是想听长老讲锻造术的。
然而锻造术依靠的是实践。
以这些长老的资质,哪个愿意放下身段,在课堂众人面前锻兵打铁?
且不说这些长老放不下面子,光是锻造用的工具课堂上就不具备。
所以所有锻造系长老都将修习锻造术的锅甩给了“一队五会”中的锻造会。
教学生锻造术的不是学院长老,而是锻造会里的执事和高年级学生。
锻造会负责锻造术,长老们只负责控火术。
听那些长老讲控火术,古凌可听得昏昏欲睡。
好几堂课,他都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有位脾气暴躁的长老见古凌可居然敢在自己课上睡觉,揪着古凌可耳朵就丢出了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