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峰主峰。
符文会负责布阵;
锻造会负责输送兵器;
净化会负责净化被黑煞力侵体的学生;
药会负责医治受伤的学生和输送各类灵丹;
执法队负责砍杀跑出来的飞狗。
一队四会有条不紊地配合着。
邹毅、沈炎、林烨等人刚进学院时便如此配合。
他们对如何惩杀飞狗可谓轻车熟路。
各会只需会长或席位安排一声,便知怎样做。
当沈炎和古凌可来到白天他们上主峰的山脚下时,对飞狗的惩杀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山上不断有飞狗飞下来。
这是一种吃人的邪物,似乎人肉对它们的吸引力远超其他。
这种邪物与普通凶兽不同。
这是由黑煞力凝聚成的邪物,被斩杀后尸骨不存,化为黑气飘散在天地间。
所以对付这种邪物,使用净化系兵器最有效。
净化系兵器是指采用具有净化力的材质与铁质混合锻造成的兵器,或者在兵器上铭刻净化系符文的兵器。
世间具有净化力的材质非常稀少。
即使帝都或东海那座以净化为使命的净灵庭,也没有多少净化系材质。
所以现存于世的大部分净化系兵器都是由懂符文术的锻造师将符文锻造上去的。
或者由锻造师打造好兵器后,由符文师将符文雕刻上去的。
朝梦学院身为中原三大学院之一,是为帝都培养伏魔者的地方。
这座学院培养出的锻造师远比其他地方的锻造师优秀。
锻造峰课堂上,经常有精通符文术的长老前来讲解如何在兵器上铭刻符文。
虽然朝梦学院不像蒂罗书院那样,每个刚入锻造会的学生都要学习如何打造铭有符文的兵器。
但朝梦学院锻造会里懂得在兵器上铭刻符文的学生依旧不在少数。
眼下带入没峰的数百件净化系兵器除了一部分是以前传下来的外,有一半都是锻造会学生打造的。
锻造会学生负责将这些兵器送往身处没峰各地的学生手中。
飞狗已经两年没出现了。
今晚突然现世,学生里有近半强者都跑来了没峰。
看着手执被绿芒覆盖的兵器与飞狗恶战的学长们,古凌可心想不愧是传说中的朝梦学院。
处理山上邪祟这种事情居然不需长老和执事出手,由学生代劳即可。
他想自己能来朝梦学院实在是太幸运了。
飞狗如黑色潮水般从山上涌来。
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邪物,众人明白与飞狗厮杀一夜不会有任何效果,反而会给学生带来无法承受的伤亡。
唯一清除这些飞狗的办法便是启动布置在主峰山脚下的法阵。
这座法阵是符文会众席位、执事和精通符文术的长老探讨了长达半年的时间后创造出来的,是一份针对没峰主峰的法阵。
这座法阵凝聚了众多符文师的心血。
很多符文会学生铭刻的时候非常慎重。
慎重一点没错,却耽搁了法阵完成的时间,导致这个雨夜无法防止飞狗从山上飞下来。
石柱上没画完的空白处还有很多。
符文会会长林烨到来后,第一时间执笔踏上木梯,在石柱空白处画了起来。
他画的每一笔都似夜风拂过山林般自然,如群马驶过草原般潇洒,像大河流经荒原间顺畅。
从他画的每一笔都能看出这些年来,他为修符文术吃了多少苦,画了多少遍符。
他的每一笔都似神来之笔,能让符文会学生好生惊叹一番。
他的笔只是从石柱表面轻轻划过,却入石三分。
好像蘸的金粉在落笔的刹那间便渗进了石头里面。
他画得不慢,比普通学生快多了。
就是符文会副会长以及诸多席位都赶不上他的速度。
可他还是太慢。
照他的速度,画完石柱空白处,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
在如此数量的飞狗面前,一炷香、一盏茶甚至一息都会决定一位同伴的生死。
一个多时辰,谁也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
林烨身为符文会会长,对符文术最精通。
连他都需要一个多时辰,更何况其他人?
很多境界低的学生心生绝望地望着潮水般扑下来的飞狗。
紧张压抑沉闷惊悚的大雨中,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突然间响了起来:“小子,你在干嘛?”
那是一个符文会学生,正一脸愤怒地看着石柱底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一个人撑着把油纸伞蹲在石柱下方,正手执蘸着金粉的画笔在石柱表面涂涂画画。
石柱上的符文承载着防御飞狗的希望。
这种关键时刻,符文会学生都不敢随意执笔画符来帮林烨,怕自己不小心画错了拖林烨后腿。
谁给撑油纸伞的少年那么大胆子?
这种时候跑石柱前捣乱去了?
那是古凌可。
他白天观摩了一会儿石柱上的符文,便确定了符文会想要铭刻什么法阵。
此时见林烨在画符,他觉得林烨画得实在太慢。
他又手痒得不行,于是偷偷从旁边桌子上摸了支笔和盛金粉的碗,连打伞带端碗地溜到石柱前画了起来。
好几名符文会学生怒气冲冲朝古凌可走来,被站在木梯上的林烨看了一眼后停下了脚步。
林烨从木梯上走了下来。
他看着古凌可画的符文微微蹙眉,心想你白天能一眼看出石柱上的符文哪里出错了,怎么此时会在石柱上乱涂乱画?
这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这画的……
林烨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了。
他在符文会中符文造诣最高,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看着古凌可在石柱上东一笔西一笔画出的乱笔,看着古凌可的笔像绳索像蛇行一样绕着石柱攀爬而上的痕迹,他突然觉得这种画法好有意思。
这些符文简单粗暴又不失灵性,每一笔都入石三分。
刚刚画出,便开始凝聚四方灵气。
在这些符文的影响下,笼罩在石柱周围的灵气比平日里浓郁得多。
最关键的是,这种画法太省时间了。
看着古凌可站在木梯上,笔痕向上走的身影,两名符文会学生赶紧跑到木梯旁边,顺着古凌可的笔,抬起木梯绕着石柱转起了圈。
林烨如痴如醉地观赏着石柱上东一笔、西一墨看似丑陋,实用性却极强的笔迹,猛然惊醒。
他冲着石柱前正与飞狗激战的执法队学生大喊道:“回来!”
那些执法队学生很多已经受伤,却顽强地打退了飞狗一次又一次攻击。
听到林烨的话后,他们明白法阵即将启动。
在对飞狗进行了最后一轮攻击后,所有学生转身撤回,数息内退到了石柱这边。
凶残的飞狗追杀而来。
执法队学生拈弓搭箭,一人瞄准一只飞狗准备攻击。
就连撑伞站在雨里的沈炎掌心也跳出了一团青色火焰,准备将飞狗打退回去。
在那两名符文会学生绕着石柱不间断的奔走,和古凌可画笔如流水般的行走下,画笔在飞狗扑到石柱前一刻,与林烨刚刚画的最后一笔接触了。
刹那间,一股霸道又纯净的气息浮现而出。
这股气息以石柱为中心向四方扩去,以最快的速度占据了这方山地。
一面看似薄弱、实则无比霸道的光幕浮现在众人面前。
流动着净化气息的光幕就像一面无法穿越的墙壁。
由于出现速度太快,很多飞狗来不及反应,一头撞了上去,在哀嚎声中摔落在地,抽搐两下后,化为黑气消散了。
光幕那边,众多飞狗凶狠又忌惮地盯着光幕上的绿光不敢靠近。
这些邪物冲着光幕外的众人咆哮了几声,很快跑进黑暗中寻找其他出口去了。
符文会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面光幕。
他们想这座法阵可是他们席位、符文会执事与学院长老花了近半年时间才创造出来的。
眼前这个少年从未见过阵图,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晓法阵阵意?
不止如此,这少年还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简单却具有同等威力的阵纹!
最重要的是,这种阵纹需要发动的时间太短了。
他们铭刻的符文需要数名符文师同时催动才能启动。
这种阵纹居然在画完的刹那间自行启动了。
林烨惊叹又赞赏地看着古凌可,然而此时不是把酒言欢的时候。
他淡淡一笑,对古凌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学弟可愿与我一同前往法阵残缺的其他地方?”
法阵还有三地残缺。
执法队副队长邹毅、药会会长刘段、净化会会长梁励各自带人守在三个缺口处。
邹毅处的石柱符文已经画完,几个符文会学生正火急火燎地检查符文中的错处。
林烨到来后,一眼看出了那处错误。
经他一改,法阵便启动了。
刘段处的石柱符文还没画完。
林烨等人赶到时,符文会副会长、三席、四席几人刚刚将符文画完,正在启动法阵。
最让人震惊、绝望又无奈的是净化会会长梁励守护的那根石柱。
梁励带人来到石柱前时,石柱已经断裂。
石柱下半截平稳地立在地面上,上半截却凄苦地倒在风雨中。
仿佛一条正淋着雨的被打断了腿后爬不起来的老狗。
石柱是被火烧断的。
在离石柱十丈远的地方有打斗痕迹,应该是有人之前和飞狗激斗过。
那簇火焰就是从那个地方飞来的。
由于力量过大,不止将石柱撞断了,连铭刻在石柱表面的符文都磨掉了不少。
这是最后一根石柱。
铭刻在石柱上的符文已经完成,无奈断在了众人眼前。
失去这根石柱,法阵无法完成,无法将飞狗困在没峰主峰。
而且这是没峰主峰通往山下的唯一出口。
正在主峰游荡和不断从主峰上出现的凶残飞狗将会全部涌至此处。
“好诡异的火焰。”
沈炎看着石柱断裂处的焦痕说道。
身为锻造师,他接触过无数火焰,知道那些火焰的属性和特征。
但他从没见过眼前这种集霸道与梦幻相合、邪恶和神圣相交的火焰。
没人知道这种火焰是谁祭出来的。
锻造会的人沈炎都认识,明确祭出这种火焰的人不是锻造会的人。
他想学院竟然还有拥有这等焰力却不愿加入锻造会的人!
邹毅、林烨和刘段带着一队四会中的众人赶了过来。
谁都清楚这个地方将会发生一场生死大战。
这场大战将比两年前那次飞狗下山更加惨烈。
所有人紧握兵器,屏息凝神在雨中等待着。
石柱被毁,法阵无法完成,他们只能守在此处。
如堤坝般阻挡飞狗这支冲下主峰的洪流。
他们是执法队,是四会学生,毕业后是要成为伏魔者的人。
所以今晚在学院镇压邪祟,是他们每个人应担的职责。
众人如古松般站在山脚下。
气氛在暴雨中如凝固了一般。
当一阵凶残与贪婪的声音从山上传来时,邹毅将七星剑从腰间缓缓抽出,说道:“来了。”
没峰主峰上的情形远比主峰山脚处的景象可怕。
一道道黑气冲天而起,每一道都有十丈宽大。
一眼望去,竟有百道之多,犹如百条黑色巨龙在风中飞舞着。
众多飞狗飞在这些黑气柱周围。
有的疯狂撕咬着黑气柱,有的与黑气柱结伴而行,有的在黑气柱间穿梭,有的一头钻进黑气柱里,成了黑气柱的一部分……
站在山上往头顶看去,只觉得相当诡异。
法阵能够阻拦飞狗离开,能够阻拦黑气远去,但对从天而落的大雨没有影响。
大雨如穿透无形之物般穿过法阵,落在了山上。
寒风凄雨惊雷闪电中,一阵不和谐的脚步声突然在雨里响了起来。
那是一道蹒跚行走的身影。
那似乎是个少年。
天太黑,看不见少年面容。
只是少年如喝醉了酒一样步履不稳,踩在雨水里的每一脚都显得格外吃力。
少年右手拖着一把明晃晃的刀。
刀尖拖在泥地里,在他身后划出了一条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痕迹。
少年周围围着不少飞狗。
数不清的飞狗凶残又目露惧意地盯着少年。
这些飞狗怕少年拖在身后的刀,也怕少年周身偶尔冒出的一簇簇黑色火焰,更怕少年身上流动的并不强烈却无比清晰的杀气。
几只飞狗朝少年扑去。
对于这些从地下钻出来的邪祟来说,拥有无限生机的人肉对它们具有无法忍受的吸引力。
尽管已被少年斩杀了上百只,依旧挡不住飞狗扑向少年的欲望。
少年摇摇晃晃向前走着,随时都可能倒在雨中。
飞狗离少年越近,少年摇晃得越厉害。
然而瞬息不到,几只飞狗全部死亡,化为黑气融进了夜幕中。
如果有眼力极强的人在此,会发现在飞狗离少年不到三尺之距时,少年以闪电般的速度挥出了手里的刀。
由于挥刀速度太快,斩杀几只飞狗时,少年竟像没动一样。
这是在没峰主峰。
这是飞狗的领地。
少年的行为是对飞狗的嘲弄和挑衅。
然而周围飞狗再多,敢扑向少年的还是极少。
众邪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向前走去。
除了咆哮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外,很多飞狗连靠近少年都不敢。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将本来漆黑的没峰主峰照得如白昼一样。
在雷电的照耀下,只见少年浑身衣物被雨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他面庞白皙,左边脸颊有一道文身,豌豆大小,青黑色,犹如一只蜷缩着的猛兽。
那是一个“梦”字。
字迹有点歪斜,却丝毫挡不住字迹表露出来的张狂和桀骜。
那是千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