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翔白了古凌可一眼，心想这么简单就让我把好不容易搞到的情报给你，哪有这么容易？
    他抬起右手，见古凌可塞给他一把上好的青钢匕首，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古兄啊，你这手艺，啧啧，真是绝得没法说。”
    “得啦，赶紧告诉我千晨是打哪儿来的。”古凌可一巴掌拍在左翔肩膀上，拍得左翔呲牙咧嘴叫了好半天。
    左翔揉了揉肩膀，说道：“打哪儿来的？当然是打魔风谷来的喽。”
    “千晨的父亲年轻时性格豪爽，广交朋友，而且是魔风谷一个有名的天才，连魔风谷最着名的十座鸣天钟都敲响了九座。”
    “鸣天十钟是魔风谷镇谷之宝，和咱学院的缥缈钟一样。”
    “那十座钟汲取天地精华，贯彻天地大道，神圣不可侵犯。”
    “只有得到十钟认可的资质极高的人才能敲响。”
    “普通人别说敲响，连靠近都办不到。”
    “鸣天钟在魔风谷悬挂了无数年。”
    “这些年间，十钟不知助魔风谷识别了多少天才。”
    “谷内上至祭司，下至弟子，没有人不敬畏十钟的，全都将十钟当成神灵看待。”
    “有资质的人可敲响一钟，能敲响的钟越多，代表敲钟者资质越高。”
    “诸多年来，能将鸣天钟敲响五座的人已是少数。”
    “魔风谷三十六正谷谷主年轻时，大多只能敲响四座或三座。”
    “千晨父亲能够敲响九座，可见其天赋有多高。”
    “正是因此，他父亲深得谷内祭司器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三十六正谷之一百鸟谷的谷主。”
    “也正因此，他父亲遭到了谷内很多人妒忌与迫害。”
    “有人甚至勾结外人，要将千晨父亲排挤出魔风谷。”
    “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都遭到了谷内祭司严厉的斥责与镇压。”
    “这种事不止没影响千晨父亲在谷内祭司心里的地位，反而让千晨父亲更受人器重。”
    “可惜后来千晨母亲去世，这让千晨父亲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最终将千晨留给谷内祭司照顾，独自一人离开了魔风谷。”
    “谷内很多祭司摇头叹息，却毫无他法。”
    “只是可怜了千晨。”
    “在他父亲离开后，很多对他父亲心存忌恨的人把不满全部发泄到了他身上。”
    “那些人不止不照顾他，反而任由一些年纪比他大的孩子欺负他。”
    “开始的时候，谷内还有许多有名望的祭司制止。”
    “无奈那些祭司长年痴于修行，心无旁骛。”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来二去也就把千晨遗忘了。”
    “所以千晨小时候是在别人的欺负中度过的。”
    “魔风谷内，他是所有人嘲笑和戏弄的对象。”
    “每当有人不满，都会把怒火发泄到无依无靠的他身上。”
    “后来千晨被好心的罗桓长老收养，情况才好了些。”
    “然而谷内其他人依旧排斥千晨，想方设法对付他。”
    “正是因此，这才养成了千晨极端孤傲冷僻的性格。”
    左翔沉默了起来，古凌可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他没想到千晨小时候境遇竟是如此。
    想到那个和他同龄的少年遭受了那么多不公，他一时也对千晨生出了同情的心思。
    古凌可还想听下文，却见左翔只是爱惜地抚摸着青钢匕首。
    他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完了？”
    “完了。”左翔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把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手指弹在刀身上，听着刀身传出的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响声，嘿嘿笑道：“老古啊，你这手艺，真是……真是没法说……”
    一句话没说完，左翔便被古凌可一脚踹倒在地。
    他瞅着左翔，火冒三丈地吼道：“就这么点情报，也好意思换我的青钢匕首。左翔，你脸皮啥时候变得这么厚了？”
    左翔哎呦叫着站了起来。
    他揉着生疼的腰，呲牙咧嘴地说道：“古兄啊，别着急嘛，你要是不满意，我还有一个情报。”
    “说。”古凌可阴着脸叫道。
    左翔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千晨是怎么来学院的吗？”
    “不是从门里走进来的吗？”古凌可没好气地说道。
    说完后他微微一怔，心想好像不走山门的也就他了。
    这样说来，他才是最怪的。
    左翔嘿嘿一笑，说道：“千晨是被人从魔风谷一路追杀到朝梦学院的。”
    古凌可愕然，心想在学院算得上一霸的千晨，身世真是凄惨到刷新了他的认知。
    被人从魔风谷一路追杀到了朝梦学院。
    敢这样做的人，有实力这样做的人，也只有魔风谷了。
    无怪乎千晨那么恨魔风谷。
    古凌可盯着左翔，问道：“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左翔把玩着青钢匕首，漫不经心地说道：“独家秘诀，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放心吧，我的消息千真万确。我还听说，当年要不是从学院赶来的长老出手杀了几个魔风谷的人，恐怕那些人不杀死千晨绝不罢休。”
    古凌可想起朝梦学院开院门迎客却大杀四方那一天，风会学生在极严密的组织与极高超的刺杀术下杀得岳鹏带进学院的尸煞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事。
    他想起岳鹏被一群境界低于自己的风会学生合围猎杀的情景，不禁感慨风水轮流转。
    曾经骑在千晨头上作威作福的百鸟谷少谷主最终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在了千晨这位前百鸟谷少谷主手中。
    一道琉璃色清光传遍了刀身每一个角落。
    左翔握着匕首用力向前挥去，动作如行云流水，优美而自然。
    在他挥出这一刀的时候，一记泛着寒光的琉璃色刀光从匕首上飞出，浩浩荡荡，如奔腾的长河般。
    很难想象这柄只有八寸长的匕首是怎么砍出那道十数米长的琉璃色刀光的。
    那记刀光涌动着强悍与霸道的攻杀力。
    古凌可惊奇地看着刀光，心想左翔才来朝梦学院两年多，在刀道修行上已经达到了这种境界，果然是位修刀好手。
    让古凌可更惊奇的是，那道琉璃色刀光攻杀的对象是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面庞白皙，张狂孤傲，不是别人，竟是千晨。
    左翔砍向千晨的这一刀出乎了古凌可意料，同样出乎了千晨意料。
    他刚来此地，迎接他的便是这般凶悍一记刀光。
    这让他愤怒的同时又有点困惑，心想左翔这位重明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种了？
    居然敢在刀道上跟他一较高下？
    琉璃色刀光飞到了千晨面前，被千晨手起刀落，用风斩刀砍在了那记刀光上。
    那记刀光虽然霸道，比学院里大部分学生修的刀道都要强大。
    然而在风斩刀和手握风斩刀的千晨面前，那记刀光依旧稍逊一筹。
    刀光被风斩刀砍得朝高空飞去，眨眼间没了踪影。
    琉璃色刀光消失了，风斩刀也被千晨收了起来。
    古凌可看着站在不远处冷眼盯着这边的千晨，正想夸左翔有胆识，面对千晨也有如此气魄，却见左翔脸上充满了诧异与后悔，简直跟吃了屎一样。
    左翔握着匕首的右手颤抖个不停。
    古凌可这才明白左翔刚刚砍出的那一刀只是意外。
    左翔肯定没想过千晨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好刀法啊老左，你什么时候把刀道修炼到这种境界啦？”古凌可拍着左翔的肩膀大笑道，丝毫不理会千晨那双要杀人的目光。
    左翔眼睛里也迸出了要杀人的目光，却是对古凌可的。
    他虽然不怕千晨，却不想跟千晨有太多瓜葛。
    他恨不得堵住古凌可的嘴，免得古凌可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千晨轻哼一声，冷冷地看了左翔一眼，目光很快移到了古凌可身上。
    他淡淡说道：“古凌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古凌可嘴里“咦”了一声，笑问道：“什么机会？”
    “离开梓琳，不许再和梓琳接触。”千晨眸光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愫。
    他身上涌动着异常寒冷的气息，说道：“你配不上她。”
    “这种事用不着您操心。”古凌可说道。
    千晨看着古凌可，说道：“你是在找死。”
    古凌可站了起来，背在身后的右手燃起了一团橙色火焰，悠悠说道：“那你也得有杀我的本事才行。”
    千晨乌黑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嘲讽，没有狂傲，只有平静到极致的冷漠。
    他说道：“古凌可，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只是不知道你所谓的自信来自哪里？我不会在这儿跟你打，我会在半个月后的风峰上，让你在梓琳面前输得像条狗一样。”
    千晨的身影消失了。
    呼啸的妖风中，他的声音犹如吟诗般在山上响了起来，听着凄凉的同时，又带着一份惊悚：“我从地狱而来，带着地狱的烈火，要将这世间一切肮脏与仇恨，全部焚烧得干干净净……”
    千晨说不知道古凌可的自信来自哪里，其实古凌可也不知道。
    他要对付千晨的刀法、步法和身法，除了一直修炼的炎荒和梓琳送给他的神影外，只有让他头疼的鬼凝了。
    冷峰后山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爆裂或烧焦的痕迹。
    鬼凝由焰力与黑煞力相融而成。
    焰力和黑煞力都是相当狂暴的力量。
    二者融合，一旦不稳定就会攻击对方，爆出的波动能将古凌可脚下地面炸出一个大坑。
    古凌可尝试了数千次，把自己炸得伤痕累累，要靠辰夜医治才能继续修炼。
    纵然如此，他依然无法掌握这种力量。
    一缕火焰与一缕黑气再度飞起，在古凌可掌中逐渐靠近融合，一点点接触了对方的领域。
    古凌可聚精会神地看着两种颜色，很想完美融合一次。
    可惜这次和以前一样，两种力量刚开始融合，便传出了一股紊乱的剧烈波动。
    “轰——”
    爆裂声在寂静的夜晚传得很远，惹得附近群山猛兽咆哮不止。
    好在冷峰足够偏僻，否则一定会引来执法队学生。
    古凌可连退十步，待狂暴的波动散去才停下脚步。
    他尝试了数千次，虽说无法将鬼凝完美融合，不过渐渐掌握了融合失败的逃离方式，每次都能避开波动的影响。
    感受着眼前逐渐消失的波动，古凌可脸上尽是沮丧。
    眼见风峰之约就要来临了，他对鬼凝的掌握却丝毫没有进展。
    他仰望夜空，自言自语道：“这种功法，真的这么难吗？”
    “无法练成鬼凝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至今不愿承认黑暗源的力量。”辰夜的声音从古凌可身后传了过来。
    古凌可转身，只见宁静的夜幕里，辰夜缓缓走了过来。
    他看着古凌可脸上的固执，说道：“你拥有黑暗源已经一年多了，但你从没发自心底地接受黑煞力，因为你怕这种力量。你怕当你掌握黑煞力的时候，你会变成让世人恐惧的尸煞。”
    “师父，我……”古凌可叫道。
    他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只是低头看着地面，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委屈和痛恨。
    辰夜轻叹一声，说道：“小可，在修行界，有人拥有普通灵源，有人拥有自然系灵源，有人拥有黑暗系灵源，还有人拥有一些更加特殊的灵源。”
    “修出灵源前，没人知道自己会拥有何种灵源。”
    “对于我们修士而言，灵源就是出身。”
    “没有人能掌握自己的出身。”
    “黑暗源是世间灵源中的一种。”
    “万千年来，世人对黑暗源的认识太过肤浅，对黑暗源的曲解非常严重，如今已经到了无法容忍这种灵源存在的地步。”
    “这正是俗世与黑暗界冲突的根源。”
    “万千年来，有无数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也有无数人为解决这个矛盾贡献了毕生力量。”
    “可惜这个延续了太多年的矛盾太过复杂。”
    “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人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世间有很多人和你一样。”
    “他们并不想踏足黑暗界，无奈天意弄人，老天送给他们的偏偏是黑暗源。”
    “对于他们而言，拥有黑暗源是痛苦的。”
    “但他们大部分人最终接受了黑暗源的存在，承认了黑暗源属于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并且与这种灵源平静地过完了一生。”
    “为师对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去改变什么。”
    “为师只是希望你和他们一样，都能接受上天馈赠你的这份礼物，接受黑暗源的力量，承认这种力量的存在，并和黑暗源一起走下去。”
    “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你最大的潜力。”
    看着古凌可若有所思的模样，辰夜不再多言，转身向远处走去。
    他走了十余步，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道极为璀璨的光芒。
    那道光芒几乎照亮了冷峰后山。
    在光明出现的同时，道道神音自九天飘落而下，犹如诸仙吟唱，神灵诵经，神秘而震撼。
    光明中，辰夜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极端霸道的波动，嘴角不觉浮现出了平淡又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