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符文太有意思了。
古凌可掌握了星轸第四卷真义中的两千一百一十三道符文,可这些符文里面,无论是水系、火系还是其他符文,都跟眼前这种符文不同。
鼎内的这些符文,明显是独创的。
“这是新创的符文,除了神庙被严密保存的铭刻方法外,没有任何典籍上有记载。”
一个声音出现在古凌可身后。
古凌可转身看去,只见艾茗穿着一身崭新的符文服走了过来,胸前还佩戴着一枚三品符文师徽章。
艾茗是锻造师,但为研究乱痕鼎,曾下苦功研究过符文术。
乱痕鼎被古凌可毁掉后,她郁闷了好长时间。
这一届的符文赛她没报名,一大清早还在岛北饮茶呢。
听说古凌可要来参加符文赛,她才火急火燎赶来了。
听了艾茗的话,古凌可惊讶地问道:“符文也可以新创?”
艾茗像看着白痴一样看着古凌可,问道:“那你以为符文是怎么来的呢?”
古凌可咋舌地摇了摇头。
他跟辰夜学符文术学了两年多时间,被这个浩瀚的符文世界吸引了。
他一直想的是如何将一道符文画好,如何将符文威力发挥到极致。
但他从没想过如今存在世间的这么多符文是哪位前贤留下的。
看着艾茗胸前徽章上的蒂罗纹,古凌可带着陶醉的神情说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创造出一道符文呐?”
艾茗本来都走向一口鼎了,听到这话又退了回来。
她双臂环抱胸前,翻着白眼说道:“古凌可,你要是能创造出符文来,我就把那道符给吃了。”
符文依天地道纹而来,真义里的三万多符全部都是根据天地道纹创造的。
在符文刚兴起的时候,要创造一道符文并不困难。
只要精通符文术,便能根据天地道纹临摹出一道符文。
然而万千年过去了,世间该被临摹的符文早被临摹了,没被临摹的都是太过困难或没有实用价值的符文。
所以对当今符文师来说,能精通前人留下的符文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靠自身独创符文,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艾茗大概不想跟无知的古凌可同观一口鼎,于是去另一口鼎前观摩符文了。
古凌可看着铭刻在鼎身上的诸多符文,心想这么多符文都是符文师创造出来的,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创造一种符文呢?
太阳逐渐升到了高空,聚在这口鼎前的人越来越少。
有的去远处冥思苦想了,有的去另一口鼎前与人讨论了,还有的干脆放弃了这场比赛,弃权离开了。
只有古凌可坐在鼎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鼎看。
鼎里的幽水很好看,鼎上的符文也很好看。
从星轸第一卷总纲到第二卷道符转,到第三卷阵术,再到第四卷真义,古凌可接触了太多符文。
很多符文已经深深刻在了他脑海中。
当他观看幽水的时候,那些符文像音律一样跳了出来;
当他观看鼎身的时候,那些符文也像音律一样跳了出来,在他眼前一排排飘了过去。
看着鼎里的符文,想着那些符文,古凌可手里的笔杆不自觉在地上画了起来。
画符很简单,但要画出符的威势、符的力量并不简单。
很多新符文师画的符文徒有其形,却无其意。
附近地面乱丢的宣纸上全都是这种符文,好像孩童涂鸦似的毫无章法。
古凌可画在地上的符也很类似,也毫无章法,仿佛他想到哪儿就画到哪儿。
当他用笔杆在地上画了太多次后,折叠重复的划痕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了。
就在幽水中的道纹上下翻滚、周围的声音嘈杂纷乱、笔杆下的划痕杂乱无章时,一缕寒风从鼎口吹了过去。
鼎里的幽水跟着晃动了一下。
看着水面被吹起的波浪,古凌可灵光一闪,拿在手里的笔杆头一次出现了柳暗花明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淡,好像一个少女拿什么东西在古凌可心头撩了一下。
那一丝丝的感觉却被古凌可抓住了。
他微闭双眼,回忆着刚刚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在地上乱画的笔杆也越描越顺。
日晷针的影子从巳时走到午时又走到未时,四方鼎前有一半参赛者已经放弃,丢掉画了一上午的纸笔后悻悻离开了。
还有一少部分人放弃后站在场外等待着。
他们比谁都想知道谁能在这场比赛中获得最后的胜利。
这场比赛是一场符文师的修炼。
这场比赛不像岛北茶道赛可以饮茶消遣,不像岛西特殊技能赛那样有趣,不像岛中品阶赛那般让人亢奋,比起岛东的九术赛来更加枯燥乏味。
不到午时,观赛的人已经走了一大半。
场外此时除了章策、林烨等人以及那几个放弃比赛的符文师外,几乎看不到其他身影。
沐曦带来了一些酒水糕点。
林烨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那一刻,大鼎前闭着眼睛在地上乱画了两个多时辰的古凌可突然睁眼,眸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就在刚才,他脑中闪过了一丝奇想。
鼎内幽水里的天地道纹都是跟水系有关的道纹,于是他花了一上午时间都在思考怎样画水系符文。
但他忘了自己并非清水恒源拥有者,而是一名拥有烈火源的锻造师。
他要画的是跟自己有关的火系符文。
只有火系符文才能被他发挥出最大威力。
可他被符文赛和幽水所累,心里想的只是如何画出一道符文。
想通了这一点,古凌可笔下线条顿时生动起来。
他对道纹的纹路走向十分熟悉,又将噬天纹研究了那么多年,跟辰夜学习符文术后还接触过不少火系符文。
此时那些符文在他眼前不断闪过,在他笔下一点点被描了出来。
放弃比赛的符文师越来越多。
未时过完时,还在鼎前观摩幽水的人不超过十个。
弃权的符文师在台下窃窃私语,观赛的沐曦等人无聊地等待着比赛结束,就连监督比赛的书院执事也是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
场上除了艾茗还在努力观摩道纹外,只有正在画符的古凌可眼睛没从幽水上移开过。
太阳开始西沉,一抹余晖映在了古凌可脸上。
古凌可抬起左手,看着照在他手上的略带冷意的阳光,捉着笔杆的右手猛地一颤。
他突然明白自己要画怎样一道符了。
他能画出很多火符,也能画出很多威力强大的火符,但他画不出炎荒,画不出这种世间最强炼化术。
炎荒是世间最强大的火系功法。
古凌可已经将这种功法修炼到了下卷第四式火毒咒。
然而火毒咒里没有一道能将炎荒威力完美体现出的咒文。
世间不存在这种咒文,也不存在这种道纹。
于是他要依咒文和道纹来创造出这样一道举世无双的火符!
他的笔杆在地上缓慢滑动着,盯着幽水的双眼不曾眨一下。
此时的他,除了那一鼎幽水与手中的笔杆外再无它物。
一阵冷风忽地将正在打瞌睡的书院执事吹醒了。
那执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哈欠,看着天空好奇地叫道:“天怎么阴了?”
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遮住整座赛岛的黑云。
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岛中还在进行的品阶赛上,岛东即将结束的九术赛上,岛西令无数人喝彩的特殊技能赛上,岛北很多人正在蹭茶喝的茶道赛上,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空中。
众人很惊奇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怎么突然间就起风飘云了?
没有人知道寒风和黑云都是因古凌可而来的。
当古凌可将炎荒的力量通过符文方式展现出来时,寒风和黑云似是受他笔下纹路影响突然出现,紧接着越发狂暴。
当他画到第十笔的时候,黑云从赛岛上空向外蔓延,几乎覆盖了半座书院。
当古凌可画出第十一笔的时候,空中蓦然响起了一声响彻全岛的怒雷,惊得不少女子花容失色。
与此同时,岛南那四口鼎内,幽水仿佛被人煮沸了一样不断冒着气泡。
天地道纹像疯了一样在水里不停凝聚又散开,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不止。
周围的异象越来越多。
岛上众人又惊又疑地看着这一切,书院众长老执事又惊又疑地看着这一切,蒂罗镇里的人也又惊又疑地看着这一切,心想难不成是火龙珠要出世了?
最早发现一切异象跟古凌可有关的是蒂罗书院副院长子夷。
他没在岛北饮茶,也没在岛中观看品阶赛,而是站在一艘蒂罗舟上盯着岛南看。
自从知道辰夜来书院后,他很想违背熙宁的警告,去找辰夜比拼一把符文术。
可他最终将自己的冲动强行压了下来。
今天符文赛开始后,他的目光就没从古凌可身上移开过。
天上异象突起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异象都跟古凌可正在画的符文有关。
古凌可画出了第十七笔,黑云已经覆盖了整座蒂罗书院;
古凌可画出了第二十三笔,赛岛外的水面下忽然冒出了气泡,似乎地火突然发难,将寒水煮沸了一般;
古凌可画出了第三十一笔,一串串鸡蛋大小的气泡从四口鼎里冒了出来,每一个气泡里都飘浮着一道天地道纹;
古凌可画出了第四十二笔,空气蓦然变得极其干燥,每个人都感觉赛岛上的温度高了很多;
古凌可画出了第五十八笔,本来漆黑如墨的乌云竟然出现了一片赤光。
那是开始燃烧的黑云。
一簇簇火云从黑云里面逐渐冒出,将阴暗的光线又照亮了许多;
古凌可画出了第六十七笔,吞噬了黑云的火云里掉下了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符。
那些火符包含了古凌可迄今为止画过的每一道火符,也包含了很多古凌可从未接触过的火符。
……
子夷看着从火云里掉出来的漫天火符,看着那一道道威力强大的火符,内心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戾气。
他是世间知名的八品符文师,画出过无数道符文,却没有一道符文能引出眼前这些令人震惊的异象。
那股戾气是嫉妒,是嘲弄,是悲愤,是凄凉,是他身为八品符文师却无法画出这道有影响力的符文的无奈和悲哀,是他活了这么多年却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符文天赋的难过和忧郁。
子夷看着古凌可画出了第六十八笔,画出了第六十九笔,画出了第七十笔。
当一场由火符化成的火雨从火云向水面掉下来时,子夷攥成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他望着满天纷飞的亮丽火雨,突然间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
不如对方,便想毁了对方,这是多少人拥有的阴暗心理啊!
身为中原最负盛名的三大学院之一的副院长兼院律,子夷心想自己内心怎么会滋生出这种邪恶的想法来?
在子夷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身旁悠悠飘来了一个赞赏的声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出现在子夷旁边的是蒂罗书院院长熙宁。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艘船上,看着子夷发怒,看着子夷挣扎,看着子夷平静和释然,脸上逐渐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子夷对熙宁长揖及地。
他想起刚才那一幕,顿时羞愧难当:“师兄教训得是,子夷记住了。”
古凌可画出了第七十一笔,空中火符道道相接,开始融为一体。
在火符相融之际,伴随着“轰隆”一阵响动,天上响起了惊雷般的巨大声响。
天空仿佛裂开了缝隙般的声音,惊得多少人脸上充满了诧异。
那是蒂罗大阵启动发出的声响。
觉察到空中那片凝聚着火符的遮天火云会对书院造成影响,这座守护了书院无数年的大阵自行开启,准备将那片火云挡在外面。
空中的火符融合速度越来越快。
随着古凌可动笔,诸多火符连成一片,犹如照在水面上的阳光般闪闪发亮。
当古凌可画出第七十二笔后,所有火符融合完成,最终变成了一道巨符的一部分。
这是一道无比巨大的符文。
这道大符从蒂罗域东蔓延到了蒂罗域西,自蒂罗域南延伸到了蒂罗域北。
这道大符覆盖了整座蒂罗域,好像有人将蒂罗域的天空换了个颜色。
古凌可画出的这道火符共七十二笔。
画出来后,天上出现了一道覆盖了整个蒂罗域的大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