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派遣十万精兵借道红岩冻土,穿过镇守中原东北边疆的招风国后兵分两路,五万人马进了霜国,五万人马进了禹国。
与此同时,神族还有十万精兵借道仙陵魔谷,穿过镇守中原东南边疆的梦魇国后兵分两路,五万人马进了大月国,五万人马进了大兴国。
和灭蒙国接壤的五个国家里,只有位于灭蒙国西北的庄国没有驻扎神族人。
然而神族人和灭蒙人都不知道,驻扎在这个国家内的军队要比其他几个国家多得多。
驻扎在庄国的将士头戴伏魔盔,身穿伏魔服,全部都是伏魔者。
这些伏魔者数量之多,竟有二十万!
二十万伏魔者驻进了庄国,却没有闹出一点动静,这支军队治军之严,纪律之明,可想而知。
连成片的军营里有一辆很普通的马车,马车外,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正在烤火。
女子长得非常可爱,粉嘟嘟的脸庞柔嫩得能掐出水来,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即使蹲在那儿也能看出苗条优美的身姿。
女子梳着飞仙髻,穿着干净的白色伏魔服。
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出神地看着火焰,忽然间说道:“哎,我们还得在这破地方等多久呀?”
马车附近没有伏魔者,女子的话明显是对车厢里的人说的。
坐在车厢里的是个面容只有三十来岁的男子,头戴八珠白玉伏魔冠,一头天蓝色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身穿伏魔服,胸前佩戴的伏魔徽章上铭刻着四条七彩条纹,赫然是位伏魔大帅。
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金色指环。
指环外侧铭刻着十六道排成一圈的古老符文,其中十五道呈和指环一样的金色,只有代表“灭蒙国”标志的符文呈现并不显眼的暗红色。
这枚指环是圣域“十六纹指环”,这个男子明显是处理灭蒙国相关事宜的中原十六帅之一。
男人面容似三十来岁,只有深藏眼底的那抹沧桑表明他是和师童、边凉、天南山等活了一样年头的老怪物。
他姓折名苏,听后笑道:“怎么,才呆了几天就忍受不了了?”
女子名叫紫陌,听后轻哼一声,望着灭蒙国的方向抱怨道:“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在这儿等个什么劲?我这小仙女都快无聊死了。”
车厢里传出了折苏的淡笑声:“小丫头,战争哪像你想像得那么简单?即使规模最小的战争,也是要死很多人的。”
“那我们来这儿干嘛?退回去喽。”紫陌扬起脸,看着车厢说道。
折苏用扇子挑起车帘,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火堆前,望着东方笑道:“那怎么行?灭蒙国可是我中原领域,怎么能被东海人侵占呢?”
“所以……”紫陌问道。
“所以,”折苏接过紫陌的话说道,“我们先等东海人跟鬼兵打一场。”
看着紫陌脸上的疑惑,折苏笑道:“你觉得东海人搞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为了将鬼兵困在灭蒙国十二时辰?我看未必。听神谕的人说,东海人花了三百年在海上建了一座威力超凡的法阵,用那座法阵对付鬼兵绰绰有余。等罗城的风明天停了,神族很有可能将鬼兵引到海上,然后趁着灭蒙国空虚,让借道而来的二十万兵马占领灭蒙国。”
紫陌想了想,说道:“光占领灭蒙国也没用呀。罗城的风后天又恢复了,有罗城在灭蒙国和东海之间隔着,神族人根本不可能真正占领灭蒙国。”
折苏“啪”地一声将折扇打开,露出了画在折扇上的千百朵颜色鲜艳的梅花,说道:“神族既然敢这么干,说明他们一定找到了解除罗城虚空气流的方法。如果真被他们占领灭蒙国,将三十万鬼兵困进了东海那座阵,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解除罗城的虚空气流。”
折苏望着晴朗的天空,说道:“对神族人来说,将鬼兵堵在灭蒙国十二时辰是代价最小的战略;将鬼兵困于海上,代鬼兵占领灭蒙国,让灭蒙国成为神族人踏入中原的门户则是最高明的战略。”
“所以……”紫陌说道。
“所以,”折苏一把将折扇合上,说道,“不管神族人怎么做,我们都会跟他们打一场。如果他们跟鬼兵打了十二时辰后从灭蒙国退了出来,我们会以他们侵略中土的理由追击他们残军;如果他们将鬼兵引入东海,占领了灭蒙国,我们更有理由讨伐他们了。”
折苏淡淡笑道:“而且到时候罗城的虚空气流也被他们解除了,这个国家,便算真正落入了中原手里。”
紫陌一脸鄙夷地看着折苏,说道:“你可真阴险。”
折苏哈哈大笑道:“这不叫阴险,这叫战略。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意思。”
灭蒙国北部,某片原野上缓缓行驶着一辆普通马车,拉车的是一匹没有受到诅咒的普通马匹。
车夫是位灭蒙副将,车里坐着鬼医侍童。
这辆车已经行驶了好几天,若是换扶翼马肯定不会这么慢,然而鬼医特意让副将用这辆马车送,就是想将这辆马车送给鬼医侍童。
鬼医侍童在鬼医身边呆了好几年,送一辆马车,也算是鬼医一点心意。
除了马车外,车厢里还放着不少医书。
这是鬼医能留在世间最后的东西了。
鬼医侍童拉开车帘,问道:“大叔,您真的要送我回家吗?”
“怎么,不信?”副将问道。
鬼医侍童摇摇头,说道:“几年前,我一直吵着要回家,可先生不允许。现在城里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活人,我以为有伴了……”
鬼医侍童说着抹起了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
是终于可以回家的喜悦,是对医馆的不舍,还是内心不知为何出现的委屈?
鬼医侍童想了想,问道:“那个哥哥和那个姐姐……他们也能回家吗?”
副将呵呵笑道:“等他们送我们回家了,他们自然能回家。”
“你们……回家?”鬼医侍童困惑地看着副将,心想鬼兵不就在灭蒙国吗?怎么回家?
副将望着远处一座隐隐可见的古城。
那是灭蒙国北部边境一座城,已经荒弃多年了。
到了那座城,离霜国也就不远了。
明天就是风停日。
明天过后,他们这些所谓的“鬼兵”也就不存在了。
对他们来说,这是解脱,也是回家。
他长出了一口气,呵呵笑道:“是啊,我们也要回家了。”
灭蒙城,皇宫。
除了灭蒙国周边四座祭坛各有两万人守护外,灭蒙国二十多万人全部赶到了灭蒙城东祭天坛前空旷的原野上等待解咒神迹的出现。
宫殿里,凤上将对伏传行礼道:“国君,除地牢里那群罪人外,其他一切已准备就绪。”
伏传“嗯”了一声,凤上将紧接着问道:“地牢那些人怎么办?”
中血毒咒之前,地牢里关的都是城里犯事的囚徒;
中血毒咒之后,关在那座牢里的都是碰触灭蒙国君底线的将领。
那些将领有的无法忍受焚身之苦,整天拿营里士兵出气;
有的嫉妒周边没有中血毒咒的异国百姓,冲进村子后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有的忤逆国君,才被愤怒的国君下令关进了牢里。
那些人已经被关在牢里很多年了,终日不见阳光。
眼看今晚就要举行解咒仪式,伏传不由轻叹一声,挥挥手说道:“放出来吧,都放出来吧,让他们,让他,见一见这最后一天的太阳。”
凤上将领命而去,心想把其他人放出来还好,把那个人放出来后,希望他可别在这最后的短短几个时辰内惹事。
太阳开始西斜。
医馆内,鬼医喝完最后一杯茶后,起身看了一眼这座自己住了一千多年的宅子。
这座宅子里承载了他对医道的所有寄托,里面全是医书和药材。
对于鬼医来说,这一宅子医书的价值远远高于任何东西,现在说走就走,说丢就丢,还真让他有些不忍心。
好在他最重视的神藏术不在这些医书里,已经通过治病的方式传到了古凌可体内。
这也成了他唯一欣慰的事。
他在医馆内沉默了很长时间,对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备车,走。”
灭蒙城外,祭天坛前。
二十多万浑身是火的灭蒙将士整整齐齐排在祭天坛前,等待着罗城的风停。
等待风停,就是等待他们盼了上千年的救赎。
哪怕他们身上的火烧得再旺,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这些天,他们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该道的别道完了,此刻激动地沉默着,内心充满了激动和期待,那份期待中又隐含着一丝隐隐的不安。
他们觉得过去那么多夜晚没像今晚走得这么慢过,过去那么多夜晚没像今晚这么难熬过。
整齐有序的军阵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大笑声。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甲胄的将领,坐着一辆破旧的马车。
马车车厢被他给拆了,车舆只剩一块简单的铁板。
他坐在车上,身后堆了一堆美酒,此时正抓着一个酒坛往嘴里灌。
美酒扑灭了他身上的火焰,附近灭蒙将士光看着都感觉疼,他却似乎对此没有知觉,一边豪饮,一边大笑道:“好酒,真是好酒啊……”
前方的将士给这辆马车让开了道。
这辆车一直行驶到祭天坛前才停下。
坐在车上的人看着祭天坛前的毛上将,哈哈笑道:“老毛,这么多年没见,你的鬼样子还是一点没变,哈哈哈哈……”
毛上将没好气地瞅了那人一眼,吼道:“好好喝你的酒,别他娘的在这儿给我乱叫。”
“好,好,好。”那人连说三个“好”字。
他忽然将手中酒坛高高抛起,看那酒坛飞到空中忽然炸裂,半坛美酒如雨滴般洒落了下来,溅得到处都是。
附近士兵一见惊叫连连,到处在找地方避酒水。
“一个人喝多没意思?酒嘛,当然得跟大家一起喝!”那人又开了一坛美酒,大笑着豪饮起来。
毛上将无奈地叹了口气,附近被酒水溅到的士兵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因为眼前这个人名叫伏权,是灭蒙国第一上将,也是最让伏传头疼的皇子。
伏权天赋绝伦,是灭蒙国史上数一数二的天才。
他十八岁入豪强境,二十五岁入地贤境,不到四十岁便步入了无数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圣境,成了一名天圣。
然而伏权为人放荡不羁,风流快活,从不愿受军中管束,整天到处惹事生非。
他虽然挂着灭蒙国东军统帅职称,却从不管东军事务,东军一直都是由凤上将代为管理的。
伏权经常气得伏传在殿里骂娘,骂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一个东西?
伏传不止一次把伏权投入大牢,希望伏权能改掉一身恶习,谁想伏权出狱后不止没改变,反而较之前变本加厉了很多。
话虽如此,伏权境界却是灭蒙国众多圣境里最高的,实力是一众上将里最强的。
每次风停日攻打东海,伏权都是先锋。
三军将士对“风林火山”四位大将军、“凤毛麟角”四位上将军十分敬畏,对伏权只有恐惧。
伏权忽然放下酒坛,瞅着周围喊道:“喂,我那宝贝呢?把我宝贝拿过来。”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行来,车上拉着一柄巨大的斧子。
那辆车由四匹马拉着,可仍旧走得很慢,行过后车轮深深陷进了地下,在车后留下了两道很深的压痕,可见车上那柄斧子有多重。
那柄斧子是由归墟神铁加天阶材质打造而成的,高达两丈,重逾千斤。
板斧刃部异常锋利,尾部有一镂空的用来握斧的斧柄,斧柄处还连着一条长达百米的铁链。
这柄斧子是伏权的兵器,除了伏权外,没人举得起来。
伏权被关进地牢这些年,已经很长时间没人碰过斧子了,可斧身每一个地方都泛着光泽,看得出来被人保养得极好。
伏权赞赏地看着车上这柄斧,哈哈笑道:“有这宝贝跟着我,我才走得安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