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府兵也压根不是花魁的对手,这厢看着热闹,沐莬不由分说,早已与船上花魁缠斗在一起。
他想赢慕容黎青睐,可不单是借世子之名,而是要堂堂正正诛杀妖物,赢一等军功。
对花魁,一半嫉妒一半仇恨。
银索束妖威力之强大,沐莬的真正实力,大概在此刻才显现出来。
只见银索之光卷绕天际,悍然挥舞着,花魁周身杀意骤然一顿,全身已被银索凌驾一切的诛妖之光笼罩。
身子一软,倒在船中,嘴角挂着鲜红,眼神似乎看向凤鸣院三楼,骤然有些悲鸣。
这一击,聚沐莬之修为,没有留半点情面,几乎剔除了妖骨。
连巽泽都忍不住露出讶色。
见花魁已无反抗之力,两位大人眼中得意之色不再隐藏,当即命人把花船拉到岸边。
果然,那五个半死不活的世侄被藏在船舱底部,还是撬开了船板才发现的。
他们几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心灵与肌肤都被寸寸摧残,又是从勾栏院的花船里被找到,可想而知,哪还有清白可言,早已被人轮流玷污得心神俱恍,腰腹都直不起来。
但是他们还是能指着花魁,仇深似海道:“就是他,是巽泽,玉衡郡主,是他抓了我们,大人,叔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将他碎尸万段。”
“他杀光了来救我们的人,称自己是玉衡的山大王,说他在哪里,哪里就会是他的天下。”
“他还准备造反,说他若要瑶光,谁都拦不住。”
“他不配国主东君之名,他会扰乱瑶光,坏国政。”
“放屁。”听到这里,站在一旁的杜白麟妖刀拔开,刀气一灌,几乎就要给这五人补上几刀。
“抓你们的人就在这颗柿子手中,要杀要剐找他,凭什么冠上玉衡郡主巽泽之名?”
阁主因花魁的出现,还躲在凤鸣院三楼不敢出来,他们凭什么要污蔑阁主?这是杜白麟绝对不能容忍的。
这碗脏水泼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泼他的偶像巽泽。
要怎么弄死这个假冒之人他不管,但是不能带上巽泽头衔,不能让巽泽之名成为天下公敌。
太士早已想把花魁大卸八块,只是碍于花魁在沐莬手中不好明抢。
太祝大人上前一步,道:“想必盟主处江湖之远,未必见过玉衡郡主真容,此人神态样貌修为造诣无一不是巽泽,巽泽正是玉衡郡主。”
狂无念努力支起残破的身躯,愤恨道:“大人与这种草莽之徒解释什么,他让捡漏帮的人灭了神隐部,当初杀那些救我们的人的时候,那位捡漏帮的也在场。他们早已与巽泽沆瀣一气,就是一伙的,自然要为这个妖人辩解。”
“呵,他要是巽泽,就你污蔑他这点,还能活着通气?”杜白麟差点给气笑了,一把从沐莬手中扯过花魁,刀气缭绕而出,几乎斩断花魁筋脉,“说,你究竟什么人?为什么要假扮他人,做这种人神共愤之事栽赃巽泽?”
太祝:“他本就不是假扮,是巽泽修仙修出了妖气,成了魔,已不能容于世,当当着世人面,诛杀才能平天下怨气。”
“妖魔小丑,鬼蜮伎俩,统统该死,你们管我修成魔还是妖。”
花魁嘴角牵出蔑视众生的讥讽,呵呵呵的狂笑了起来。
这蔑视姿态,若不是杜白麟当着巽泽的面看过他出场,都要以为这就是巽泽本人。
今夜如此热闹,若是让花魁坐实巽泽罪名,巽泽岂不是再无立足之地。
可杜白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能喊阁主从三楼跳出来打他们脸,从凤鸣院跳出来,岂不是更扯不清。
“该死。”
杜白麟心下更怒,几乎要一掌从花魁天灵盖打下去。
“我抓的人,还由不得你来杀。”沐莬银索弹出,挑开杜白麟手掌,把花魁束缚住,直接丢到莫言手中。
萧然方夜也与莫言站在一起,当下捆了花魁,众兵士围住,倒是再也跑不了了。
杜白麟阴恻恻的看着沐莬和众人,傲然道:“不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诛杀吗?那我现在把他杀了,岂不是给诸位省事,日后玉衡郡主巽泽回来,大家还有什么理由说这个人是他?还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吗?”
众人不由得一窒,若今日杀了此人,日后再有一张同样的面孔出现,岂不就证明这些事儿确实不是巽泽所为。
太士怒道:“他本就是巽泽,又怎会还有同样面目之人出现?”
“若是有呢?”
“你莫要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杜白麟冷笑,直视沐莬,“敢问世子小大人,你手中束妖银索可是专门针对妖物才能发挥其威力?”
沐莬被他盯得一颤:“自然是专门捉妖的。”
杜白麟:“世子说了,已然确定那人是妖,众大人也承认了,他是妖无疑。既然是妖,妖物可随意变幻形貌,大人们为何不认为,玉衡郡主的形貌只是他有意变幻出来扰乱栽赃的?”
这并非不可能。
太祝竟无法反驳:“这……”
太士见不能反驳,恼怒:“他是人修妖,又不是妖修人。”
杜白麟:“无论是哪种,他只要是妖,就有可能变幻形貌栽赃。”
太士更怒:“既是栽赃巽泽,也定然是巽泽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
杜白麟一指那五位:“那这位妖唯独抓了这五位,是否也是这五位对他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他们只不过是夸大其词罄竹难书般诋毁巽泽,败那位东君之名想上位。
所以太士笃定,此妖定为巽泽,才会如此在意旁人毁他东君之名,狡辩道:“他既然已为妖,要抓谁还需要理由?”
杜白麟面色一冷:“怎么,抓了他们他们就无辜,化成巽泽,巽泽就罪大恶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巽泽是骗你钱财喝你酒还是挖你祖坟,你要这样污蔑?”
太士气得发抖:“你……恶莽之徒。”
“哼,如你所说,他既然为妖,抓他们都不需要理由,变幻为巽泽又需要什么理由?”
“那为何不变别人,非要变幻为巽泽?”
杜白麟:“人不是被你们抓了吗?你们自己去审问呀,问我?我怎么知道。”
太祝:“那盟主今夜站出来,杀气腾腾的,又是为的哪一桩?”
“巽泽是巽泽,花魁是妖也罢,是人也好,我只是要为巽泽正名,他花魁所做之事和巽泽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在座诸位及江湖同道,莫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巽泽头上。日后我若再听到有人乱嚼舌根,散播谣言污巽泽名声……”
杜白麟一扬手中妖刀,刀气腾出一股妖云,朝河心斩去,冷侧侧道,“本盟主的刀可不长眼,能斩妖,也能斩人。”
顷刻,花船被一劈为二,倾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太士当真见不得这匪气,怒得须发皆张:“你莫要太过嚣张。”
杜白麟:“本盟主向来嚣张惯了,你待怎样?”
太士气得几乎站立不住,“你……”
杜白麟:“人赃并获的事实,他又不是巽泽,杀不杀此人,怎么杀,瑶光国主自会向天下公断,气大伤身,大人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突然一片笑声爆发起来。
却是围观的一些武林人士见怒怼了官威,各种心情畅快,岂有不笑之理。
能干脆利落解决,绝不拖泥带水,这就是江湖人做事的快意。
萧然方夜见话都被杜白麟说了,大概也没他俩什么事,遂对两位大人道:“贵公子救回,妖人也当场抓获,至于如何判决,都不是我等能做主的,还是要等国主发话。”
“国主必不会徇私,但若是二位大人不放心,大可派府兵一同看守。”
方夜话一堵,堵住了太士的口。
*
“我竟没想到杜小白还有这等辩论口才,不枉又坑他一顿酒。”巽泽笑得无比灿烂。
这话原是对西风说的,但是西风不仅没有回他话,白影一闪,竟从窗户腾了出去。
他跑得如此迅速,里外透露着四个大字:阁主保重。
可慕容黎还是看到了他闪身而出时飘过的一片衣角。
里外也透露着四个大字:巽泽偷人。
西风一跑,巽泽就知道不妥了,急忙转身,连飞都飞不起来,颤到结舌:“阿……黎……”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宫来的瑶光国主,不是捉奸就是抓包。
巽泽岂能不怕。
然他转身靠窗一扭的姿势,带着春风拨影花蕊初开的销魂,可谓勾人至极。
慕容黎竟有了冲动,一个劲步上前便扣住他手腕,拨住他面容,不容他反抗猛然在他双唇落下一个狠吻。
午夜灯影,美人添香,本就该是让人放纵销魂的时刻。
“黎……黎,外面有人。”
“我外面从来没有别人。”
“不是这个有人,是那个有人。”
“有什么人?”
“看热闹的人。”
“他们看不到。”
“许多人,能看到的。”
“那就都挖去眼睛。”
“啊……你!”
这一吻,直击巽泽灵魂,连反抗意识都不知道被抽丢到哪边去了。
他这个良家少年,竟恍如第一次被人非礼一般,囫囵了几下,整张脸突然就红了。
大概与慕容黎,每次都如初恋。
感觉到巽泽脸颊的灼热,慕容黎轻轻移开了些,忍不住勾起唇角,他的这位东君,怎么软成这个样子?
若再不放开他,脸红不打紧,身子都快软了瘫下了。
巽泽意识到自己快站不住,大气都不敢出,轻轻道:“阿黎,这是在外面。”
他都不敢问他怎么来了。
慕容黎绝不想放开他:“这是哪里?”
“凤……凤鸣院。”
“凤鸣院是做什么的?”
“赏风月。”
“既是赏风月,我赏我的风月,旁人赏旁人的风月。”慕容黎欺身上去,“又有什么是在这里不能做的?”
呼吸轻拨,直撩得巽泽心底发毛。
“阿黎你……”巽泽还记得慕容黎对他说的那事,根本没有风月之想,只有魂飞天外的颤抖,“饶了我好不好?”
“不好。”慕容黎将他按往窗棂处,沉静的凝视他。
巽泽心神与身躯瞬间抽紧,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无言。
静默了片刻,慕容黎笑容隐去,手顺着他衣角轻轻滑落:“所以,你为了躲我,竟来这种地方与旁人谈风月?”
巽泽禁不住一怔,或许无论是哪个地方,只要不是这风月之地,慕容黎话语里都不会带上愠怒。
可偏偏他今日来的就是这勾栏院。
所以在慕容黎手滑落的一刹那,他将他拥入了怀中,解释道:“我没有躲阿黎,只是今夜不太平,不想让那些血腥沾到你。是小杜,除他之外,绝无二人。”
慕容黎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我沿着河边走来,一路听到小杜在为我们的玉衡郡主辩论是非,可方才我也瞧的分明,从窗户闪出去的总不至于像阿巽一样,小杜也有分身吧。”
“那是西风,他故意惹阿黎误会,跑起来都要留一片衣角。”玉衡的那群彪悍吃瓜群众啊,巽泽气得牙痒痒,却发现怀中的人身子微颤,早已忍俊不禁。
巽泽立刻沉下脸:“阿黎。”
这人,变坏了。
慕容黎看着巽泽,他怎么那么喜欢看巽泽手足无措紧张的解释一切的样子,确实变了。
总之,这样的巽泽,他实在太喜欢,一刻都不想放他出宫。
若是出宫了,也要把他拽回去,藏起来。
“回家。”他拉着他,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外面很热闹的,阿黎不再看看。”巽泽所有的锐利都褪了去,乖巧的任由慕容黎牵着。
“外面的热闹,一半出自你手,一半出自我手,结局如何不都了然于心。”慕容黎不管他,只将他牵往无人阻碍的道路,他本就不是来看热闹,他只是来接他回宫的。
如今,国力强盛,任何事情都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他只需要等待臣子敲定上奏,判定结果就行。
巽泽还想挣扎:“或许会有什么变故呢?”
慕容黎道:“方夜萧然在,本王自不用担心。”
“或许看杜小白辩论也有意思呢?”
“倒没想到他会如此维护你,若是阿巽非看不可,不如我们从凤鸣院光明正大走出去?”
“这如何妥。”巽泽立刻反对,“你我从勾栏院的正大门走出去,热闹的焦点岂不成了你我。”
瑶光国主深夜流连秦楼楚馆,这爆炸的消息可比花魁的热闹好看多了。
巽泽纵使不在乎自己名声,也不能拉慕容黎下水。
绝对不能走正门被人看到。
他抱住慕容黎,施展功法,在房梁上下飞窜。
大概来的时候也是这般飞檐走壁的。
慕容黎却静静沉色:“你来这种地方喝酒时,又为何不想想合不合适。”
巽泽笑嘻嘻赖皮道:“这不是所有罪名有花魁担着嘛!”
慕容黎想了想:“是那只小紫貂?”
“嗯。”
“那五人呢?他们可是亲自见过你杀人?”
纵使他们一时愤慨认为是同样容颜的花魁,日后见到巽泽,也一定能认出这股杀伐乱天的神魔威严。
巽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那,阿黎要他们活还是要他们死?”
慕容黎勾住了他,无比认真:“蛀虫不必留,活着若对你不利,便动手吧。”
“阿黎你对我真好。”
巽泽在璀璨花灯下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杀人命令的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