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眼睛中蓦地闪出一道厉光,随即马上摇了摇头,如果贾府还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现在的光景又何至于会过成这个样子。
寅年吃的卯年粮,做饭还得数着人头的下米。
更是逼的她一个老婆子不得不觍着脸算计自己的闺女。
贾母想想都觉得面红耳赤,她真是无能,守不住国公爷留下来的家产。
贾敏在她房间滑胎这个事情或许只是一个误会也未可知,贾母现在宁愿这是个误会。
是,她是非常希望贾府能恢复到贾代善活着时候的风光奢靡,但是她也非常悲哀的清醒着,即便现在她面前有这样的风光等着她,贾府如今也没有哪一个人能接的住这泼天的富贵。
否则她又何必想要算计着让宝玉和黛玉成亲,她这样苦心孤诣难道是为了自己?
她还不是想贾府能长长久久的一直富贵下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们都得有命享受才行。
否则还没等荣华富贵到手就一命呜呼,岂不是一切白费,白白的给别人做了嫁衣。
贾母就这样一个人木呆呆的坐着一动不动,她第一次感觉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她的掌控,正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
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力量能改变这一切。
“老祖宗,”贾母也不知道一个人坐了有多长时间,鸳鸯轻手轻脚地进来,弯下腰轻声禀报贾母,“冯郎中过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让他进来吧。”贾母想清楚了贾府当前的情况,像是被抽了龙筋的东海三太子一样,一下子就失去了精气神,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见过老太君,”冯郎中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中等,面色微微发黄,五官端正,眉眼平和,光看面相就是一个能让人信赖的人。
他身穿一件灰扑扑的长袍,弯腰躬身给贾母行礼问安。
“鸳鸯,你去外面守着,有人来了就让他先等一等。”贾母冲着冯郎中点点头,然后吩咐鸳鸯道,贾母现在不希望有人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鸳鸯点头应声,慢慢地退出房内。
“冯郎中,”贾母面容冷肃的看着冯郎中,“麻烦你好好检查一下老婆子的房间,看看有哪里不合适。”
冯郎中能够在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当府医这么多年,自然用不着贾母说的明白,他点点头,“老太君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漏过任何一个地方。”
“那就有劳冯郎中了。”贾母满脸疲惫,又把自己整个人窝到椅子中,闭上眼睛挥挥手,“你开始吧,就当老婆子我不存在就行了。”
冯郎中什么都没有再问,这大户人家中,隐藏的秘密太多,说实话,他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什么。
当郎中这一行,最重要就是要能做到沉默是金。
事关主家的事情,该说的不该说的自然是一句都不说。
就像现在,冯郎中虽然还不知道贾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贾母这会儿的神情,冯郎中完全能肯定,这里发生了一件让贾母颇为头疼的事情。
冯郎中放轻脚步,绕着贾母的房间一点一点的检查着,他神情严肃,非常仔细的检查着贾母房里的所有东西。
第一遍,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冯郎中一声不吭的就开始了第二次的检查。
这一次,他在贾母房间窗户上面找到了极其微小的一块藏蓝色的布料……
贾母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是冯郎中这里有什么动静,她还是立马就察觉到了。
“老太君你看,”冯郎中小心翼翼地把那块儿一口气就能吹飞的藏蓝色的布料递到贾母面前,“这是府里的人……”
贾母坐直身体,说实话,以她现在的视力水平,根本就看不见冯郎中手里究竟拿的什么东西。
贾母往前倾了倾身体,睁大眼睛想要努力的看清楚冯郎中手里的东西,只可惜,她眼前雾蒙蒙一片……
“鸳鸯,”贾母又冲外面喊道,“你进来一下。”
“老祖宗,”鸳鸯倏地闪现进来。
“去把我的叆叇拿进来,”贾母吩咐道,她必须看清楚冯郎中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祖宗稍等,”鸳鸯又脚步轻轻的出去,很快,她又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外面镶着珠翠宝石的精致盒子进来。
贾母从盒子里面取出来叆叇,也就是古代的老花镜,“冯郎中,你往近站一点儿。”
即便有老花镜,因为冯郎中站的远,贾母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冯郎中手里的一点藏蓝色。
“这是什么?”贾母终于看清楚了冯郎中手里是一块儿丁点儿大小的藏蓝色布料。
“回老太君,”冯郎中在等待贾母带上叆叇的过程中,已经研究了半天这个东西,“这个应该是有人出进老太君房间,不留神被窗户上边的小毛刺挂下来的衣袍的一点儿布料。”
“有人从窗户上进出我的房间?”贾母神色大变,她国公府难道已经疲赖至此,随便就有人能通过窗户进出她的房间?
鸳鸯在旁边也是听的浑身紧张,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随意从窗户进出老祖宗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想要什么?
鸳鸯低着头想着想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鸳鸯,把东西收好,继续到外面守着。”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乱,一乱就更容易出问题。
一定要稳住,敌不动我不动,这样才有可能揪出这个人来。
“冯郎中还有什么发现?”贾母短短的一息功夫就恢复了正常。
“老太君容我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你轻便。”贾母说完就又恢复成了舒舒服服的葛优躺,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大脑在高速的运转着,这个背后的黑手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一次,冯郎中终于不负众望的又看出端倪来了。
“老太君这盆花是什么时候养的?”冯郎中指着窗户上的一盆白玉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