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个爱妻究竟在做什么,白昼里见不着她的踪影,询问曹府的人,都说不知晓。
厢房之中,泼墨挥毫,写出心中感慨万千,写出欢喜忧愁。稍作停顿,莫名的猜疑让他心不能宁静。
曹家乃是京城坐贾人家,富贵奢华,每餐都是山珍海味,比自个坝沿村家中的餐食而言,真是天壤之别呀!他每日都能好吃好喝,享用富丽堂皇的居室,可惜,自个渐渐不在乎这些,思念桑梓来,也想去瞧瞧自个在“松竹山”的茅屋可是满院落叶无人洒扫了。
日月星辰,四时转换,甘于寻常的石任意受用富贵却毫无欢喜,而是满心忧愁。不知愁什么,不知人生在世到底何为真伪对错。他已辨别不了,甚者对自个也生了怨气,怨自个并非圣贤那般的胸怀坦荡,怨自个情知有些事不该为,而自个偏偏却要违逆。
最苦莫过于心伤,自个心伤并非他人施予,乃是自个浑浑噩噩陷入其中,岂好怨怪旁人?
正当石任意心中乱糟糟之际,曹府的少主人---曹回赶来,这几日都不知他去了哪里,曹回一旦回府,待从下人口中得知家中留宿甘道长和石公子,且这二人已结为夫妇,当即赶来是为了道贺。
额头细密汗珠未干,曹回风尘仆仆就赶来石任意这儿,瞧见他正泼墨挥毫,故而,上前抱拳问好。“幸盛,石兄乃雅致之人也。”一壁,曹回就近旁看他写些什么。
石任意抬头,亦瞧见曹回,稍打量,知他才回府,且就奔来这儿,还客套不已,石任意当即抱拳回礼。“不敢,在下愚拙,在曹公子面前出丑了。”
堂堂甘道长能高看的人必然不简单,且还以身相许,这样的人不是当世大贤也差不离了。待曹回细细查看,果然与自个年岁接近,但才华远在自个之上。
曹回伸手作请,而后二人落座,一下人丫鬟匆忙奔来,手执纨扇便替少主人扇扇子。而曹回则手儿一挥,示意小丫鬟退下。
如此,屋中就二人。曹回也没把石任意看做外人,便开诚布公道:“我曹家遭遇横祸,奸党一干人等却还逍遥快活,我这个曹家的少主人实在没脸啊!”
石任意听言赶紧好劝。“贤弟何必如此见解呢?你该知道,那些人都是有势力的人,你贸然想着对付他们,万一不敌,或许你曹家就要牵连,遭到更大的祸端,那么,先考就算在九泉之下也替你担心啊!不若暂且放下仇恨,好好经营曹家,让这些活着的人都能平安度日,岂不是未忘孝道?”
“贤兄高才,愚弟听你这么说才知贤兄绝非等闲之辈。”突兀一叹。“唉!好在,甘道长终于肯替我曹家做主,对付那帮奸党也容易的多了。”
甘道长替他们曹家做主?石任意从曹回的话中听出了些端倪,这些时日,甘坤道总是不见人影,莫非就是在外头忙碌着如何对付曹家的敌人?替曹家做主?
“她一妇道人家,有甚本事替你曹家报仇啊!贤弟,你还是以大局为重,切莫再陷仇恨深渊,反倒惹出祸端,来日就不好断定可能安然避开了。”
哪知,曹回听言再没什么钦佩的话,而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想来,贤兄不知,愚弟那夜在街上初遇见你和甘道长,从你二人的着装打扮来看,就知道你们并非京城里的道士,本想着你们或许会些道法,暗中施法,对付那般奸党,今日来看,一时冲动,虽然,甘道长那夜并未搭理。然,如今,甘道长步步为营,替愚弟我出谋划策,不愁来日大事不成。”
大事?他们还有大事?石任意蹙眉不解。“贤弟,贱内的身份你该知道吧?”
曹回颔首。“甘道长的母妃曾施恩我曹家,曹家永远也不敢相忘。”
她的母妃,看来曹回也不知道甘坤道的真实身份,依然以为甘坤道就是贺宁公主,那么甘坤道假冒贺宁公主和曹家交集又有图谋不成?图谋什么大事?再度入宫,施那摄心术骗过皇上,而后求请皇上替曹回报仇雪恨?
“石兄,你想什么呢?”
石任意朝曹回瞧了眼。“没呢!在下心中有些事想不明白,故而分心了。曹贤弟,你一心要为先考报仇并无过错,不过,愚兄还是要提醒你,有些事切莫操之过急,对付那些人,需让他们自个露出马脚,而后收集他们的罪证,再图一招制敌,方能取胜。”
“石兄所言不差,对付奸人不可过急,需有他们的罪证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好为天下黎民除害。”
曹回说话间,一矮胖下人急急奔来。“启禀少主人,大事不好......”
“慌张作甚?有甚要紧的事,快说。”
那下人赶紧再道:“礼部韩尚书被皇上给关入大牢之中,他家的家丁特赶来求救,请少主人定夺。”
韩尚书?礼部?京城就是不同,到处都是大员,不似小小椒城,一位于尚书就让人惊动的不得了。
曹回震悚,当即起身。“还不快快让那家丁进府说话。”侧身,朝石任意抱拳。“石兄,愚弟这就去见那韩尚书的家丁,我曹家和韩尚书也多有往来,他一旦出事,我曹家恐怕也脱不了干系,愚弟需问出些什么来,再想法子搭救韩尚书才好。”
石任意当即回以抱拳。“贤弟速速去吧!愚兄不知其中内隐,无法从旁帮衬。”
“多谢石兄这份心意,愚弟我自有主张。”
曹回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开,直奔曹府前厅,而石任意则越发觉着危机四伏,所谓的京城大户人家也无法避开是是非非之中,就怕曹回年轻气盛,非得急于报仇,可想而知,那些朝中大官,哪个是他曹回能对付得了的?而曹回将甘坤道也给牵扯这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之中,稍有不慎,或许会满盘皆输。
......
“小姐,奴婢为你备下早膳,用过我们再去吧!”彩云好劝于瑶素。
奈何,于瑶素今日一派喜气的模样,早膳都不想用,就欲和彩云、白铁匠一道去南屏山瞧瞧,因着那儿安顿了三十多人,都是白铁匠招兵买马而来的,于瑶素将会成为这些人等的主人,可想而知,于瑶素急着去见识见识,这些人如何分配,如何保护于家和她,今日就该定下。
于瑶素闺房之中,白铁匠也在一旁,如今,他已是于瑶素麾下那般护卫的头领,专司保护于家,且已打制了兵器,雇佣了三十余人,就等常家堡之人赶来保护于家和于小姐的安危。
“小姐,您也别太着急,用过早膳,再去不迟。”白铁匠从旁也规劝。
于瑶素摆摆手。“不必,我昨个夜里还梦见了常素梅带领常家堡那般歹人偷袭我于家呢!事不宜迟,需尽早暗中准备,万一常素梅已赶来,稍有迟延,于家就要遭殃。”
“小姐别太顾虑,老爷早有准备,且已报去官府,两处人马,一同对付常家堡的歹人还有甚惧怕的?”
于瑶素再度执起纨扇扇了扇,而后轻叹道:“官府也靠得住?”
一句话顿时令彩云哑口无言。若,官府都无法指望,那于家只能指望自个了?难怪小姐早早准备,就是没指望官府会诚意帮衬于家躲过艰难。需知,于尚书之死,马益辙定然也知晓了,于家没了靠山,二位公子都是县令,马益辙未必看得上眼,再指望他为于家对付常家堡的歹人那就是笑话。
彩云点首。“小姐,常家堡歹人来我县城多少会留下些蛛丝马迹,不妨暗中派人四处打探,一旦察觉县城来人不妥,当即就将他们困死在我椒城。”
这话说出来于瑶素倒也能听得下去,遂夸赞彩云。“不错,我瞒着父亲大人暗中招兵买马,就是要替于家分忧,一旦发见常家堡歹人,不用父亲大人动手,我们花银子招募而来的护卫将会成为我于瑶素报仇雪恨的利器,非得将那般歹人一扫而尽,不需官府操心。”
白铁匠竖起擘指,赞道:“小姐哪像个小姐家,您分明就像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浑身是胆,可惜了没生成男儿身,否则,定能名扬天下,让于家再现辉煌。”
彩云汗帨捂嘴含笑,心下欢喜,对白铁匠的说辞那是万分的赞同。眉儿一弯,笑道:“表叔所言确实,小姐历经磨难,虽然女儿身,却比男儿更强,往后,有了人马,小姐也能效法常家堡的常素梅,或是占山为王,或是行商自强,皆不输人。”
“还占山为王呢!”于瑶素手指戳了戳彩云的额头。“我又不是穷疯了,没了活路,何故要投身绿林之中?若是,来日用这些人马助我行商也倒是个好法子。毕竟,抵御常家堡歹人乃一时,我这一生还长着呢!无法像男儿那般为官,就行商也不失为好办法。”
“成成成,只要这次常家堡来人可一网打尽,没了后顾之忧,我愿追随小姐四处行商,鞍前马后伺候着,绝无半点怨言。”白铁匠也笑着脸儿说话。
彩云当即接话。“小姐,您瞧,奴婢表叔忠心耿耿,旁个不提,就是他孤身一人这些年,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也没个婆娘,小姐若肯关照,不妨将府上的刘婶子讲给我表叔。那刘婶子忠厚,不善言语,也不爱招惹是非,正是个居家过日子的放心人,且相貌也不差,小姐您看......”
“哎哟!彩云啊,表叔无能,哪敢指望你小辈来替我忧心这些,使不得,更不敢让小姐为难,使不得.....使不得......”嘴上这么说,但白铁匠也没见过刘婶子,还着从彩云嘴里知道刘婶子相貌还行,当然想娶来做老婆,过日子。
“好了,好了,都有你彩云保媒,本小姐也不敢不从啊!就这么说定了,待明个本小姐去和刘婶子说道,彩云为媒婆,如何?”于瑶素朝彩云说话。
彩云颌首。“彩云替表叔谢过小姐。”一个福身,彩云挤眉弄眼朝去白铁匠。
自是说定,于瑶素仍然心潮澎湃,她在乎的是等在南屏山上的三十多名护卫,她要亲眼瞧瞧这些麾下的阵容,将来要为她所用,实在是威风啊!故此,说什么都不愿耽搁,三人便离开于府,匆匆赶来南屏山。
......
县衙之中,马益辙听来一则令他骇然的消息,他已坐不住了,在书房之中来回踱步,他近来得知了朝中大员于尚书被人当街刺死的惊人消息已够他一连数日不能平静,这会,罗光传回的消息更是令他惊悚。
“大人,按说甘道长道法非凡,小的也没想过她会如此,但,小的真的已潜入禁地,再个查看,除了这种可能,别无他的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早已对你说过,甘道长未必就没本事,但她的本事未必就是真的用在长生不老,求仙的正道上,本官没猜错的话,她是另有图谋。不想,罗光你这番幸苦,真的查出些什么来,本官只是还没明白,甘道长究竟还同朝中哪些大官有干系,若能再查出些更多来,哼哼,那本官可就要为朝廷立下大功了。”手中拿着罗光从禁地密室找来的一本名册,都是朝中官员的名册,乃至如何牵涉皇家事务的记载。
“啊?大人不会再让小人去禁地查探了吧?小的实在承受不来,那蚊虫叮咬,小的如今全身还......”
“嘿嘿嘿!没用的东西,这点苦都吃不了,往后还怎么随本官做大事?”
“做大事?”罗光双眸贼亮,赶紧施礼。“蒙大人瞧得上,小的就是肝脑涂地也不敢再叫苦了,小的愿追随大人左右,誓死效命,绝不退缩。”
没工夫搭理他,马益辙捋了捋髭须,摇头晃脑,而后抿唇,从鼻息吐出气来,之后,说道:“看来这是天意,本官就要摇身一变脱离这小小的县城了,哼哼!本官不会错过这个天赐的良机,定要大作文章,成就本官日后的飞黄腾达。”这才转眸,睥睨了一眼罗光。“你听着,这事谁也别提及,只有你我知道,等本官加官进爵,你就不会只当个小小捕头那么简单了,你呀也会随本官去享那荣华富贵。”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的一定追随大人,绝无二心。”
“好,你我明个一早就去京城。”
“去京城?”罗光摸不着头脑,圆睁双眸呆呆看着马益辙。“这么暑热的天您也要走,且,您走了,这县里......”
“再热也要赶紧去京城。至于,县衙的大小事务自有方教谕署理,本官都打算离开了,还顾那些作甚?”言罢,马益辙亦舒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