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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苏城门口同时出现了两道人影。
当然更多的是苏城军的将士和郡守府的衙役。
游元矩并不魁梧,但也算健壮,黑色的盔甲带着几分威武。但他那眸子又是藏着些阴冷。一眼瞧去就知道这人不好相处。
祖安邦依旧挂着笑脸,想是个慈祥的长辈,一看就很好相处。
两人并行走来,给人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
“游将军,这督查御史刚来就杀了苏城军的将士,这是要给你们苏城军一个下马威啊。”祖安邦有些挑事地说道。
游元矩目光阴冷,快步走着,这脚步让祖安邦有些跟不上。
“哼,祖大人,这位御史大人可不仅是冲着苏城军来的。你刚走马上任,这人就来了。你说,他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说完,游元矩快步朝着城门口走去。
祖安邦站在原地愣了愣,遥遥望着远处的那个少年。
昨夜,他已然想好了该如何来迎接这位御史大人。在江南城任职时,他见过许多阵仗,那些年来的督查御史都各有各的风格,然而今日这位的阵仗着实是别开生面。
杀人,这是要立威吗?......祖安邦依旧笑着,眼中闪烁一丝厉芒,旋即又迎了上去。
“臣,苏城军主帅游元矩,恭迎御史大人!”
“臣,苏城郡郡守祖安邦,恭迎御史大人!”
两人齐齐鞠躬行礼。
督查御史,代天巡狩。就算官职再低,身份地位自然比当地的官员要尊贵一些。
更何况,这位督查御史身负监军剿匪,巡狩南州之责,手中更是握有尚方宝剑,有着先斩后奏之权。
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
虞知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握着尚方宝剑,脸上挂着灿烂的人畜无害的笑脸。
压抑的气氛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苏城郡,甚至是整个南州府早早就开始传言京都来的年轻的督查御史。一时间,酒馆茶楼里都传着这位督查御史的事迹。
各种各样的传言,各种各样的事迹,一时间竞也分不出真假。
有人说,少年年纪轻轻便有一身修为,孤身闯苍山,一剑战败别离剑苍别离,逼得苍山封山。
有人说,少年最爱逛青楼,是京都最大青楼——怡红楼的常客。
更有人说,少年心狠手辣,在十万大山中杀了许多宗门弟子。
......
随着虞知迟迟未到南州府,这些热闹也随之沉寂了下去。
而今,虞知到了,用鲜血来告诉南州府的众人,他虞知到了。
城门前,虞知迟迟没有说话,众人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不敢看少年,他们怕被盯上,怕如刚才的总旗一般直接死了。
约莫半盏茶之后,虞知收起圣旨和尚方宝剑,亲切地笑道:“游将军、祖大人,多礼了,多礼了!”
亲切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少年根本不是刚才杀人的那个。
祖安邦和游元矩的目光都落在了地面上的那具尸体。
游元矩皱起了眉,脸色铁青。在苏城,杀他的苏城军的将士,无论是何种缘由,都是在打他游元矩的脸。
在来时,麾下将士跟他禀报过此事。当看见地上还温热的尸体后,游元矩才敢相信,少年真的杀了苏城军的将士。
“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游元矩沉声说道。
祖安邦沉默不言,眼底深处是看戏的意味。官场上有许多下马威,可如虞知这般直接,用杀人来立威的,少见,极其少见。
这刀砍向的是游元矩。
就看游元矩如何应对。
虞知也收敛起了笑容,目光扫过身后的一群将士,他们都是跟着死去的总旗回到苏城的将士,目睹了之前的经过。
殊不知,胆大包天的少年是从京都来的督查御史。
一柄尚方宝剑,就算将苏城军主帅斩了都不成问题,何况是他们这些小兵小卒。
虞知指着那尸体说道:“那家伙纵马行凶,差点撞死了人,被我阻止后,诬陷我是山匪,对我动手。所以,我就将他就地正法了。”
游元矩看向那一群将士,那些人低着脑袋。平日里,游元矩知道,却也不管这些事。死几个人算的了什么?
“他身上带有公务,应该是一时情急,并非故意纵马。何况那人没事,不该治了他死罪。就算他该死,也该由本将亲自处置。”游元矩说道。
虞知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道:“可我已经将人给杀了。这该怎么办?”
不等游元矩回答,虞知继续说道:“哦,对了对了。游将军好像没见过这把剑,不如让祖大人好好给你介绍介绍?”
“祖大人接着!”
虞知将那一柄尚方宝剑扔给了祖安邦。
一旁看戏的祖安邦还没回过神来,尚方宝剑已经落到了他的眼前。祖安邦慌忙伸手去接。
虞知随意地处置尚方宝剑,但祖安邦不敢,他双手呈着尚方宝剑,微微弯腰,心中诚惶诚恐。
“祖大人没见过,也该听过吧。”虞知说道。
祖安邦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颤声说道:“此乃尚方宝剑,陛下所赐,代天巡狩,先斩后奏。”
“最后四个字,大声些。”虞知冷声说道。
祖安邦卯足了劲头,扯着嗓子喊道:“先斩后奏!”
响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苏城城门,也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见尚方宝剑,如见陛下!游将军,怕是多年未去京都,忘记了朝堂上的礼仪了?”
游元矩再也不敢看虞知一眼,立刻下跪道:“臣,游元矩,拜见陛下。”
与此同时,在场所有人也都立刻跪下,高呼——拜见陛下。
一时间,唯有虞知挺身直立,俯视着众人。
“哼!”虞知冷哼一声,双手背负身后,问道,“游将军,你说说,我能不能杀了他?”
游元矩目光闪烁,不愿承认,却也只能说道:“能!”
虞知继续说道:“游将军,昨日我入苏城的官道上,看见这位李骏将军带领苏城军的将士驱赶百姓。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何意?”
重伤的李骏直呼倒霉,回想起昨日的嘴脸,李骏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游元矩依旧跪在地上,说道:“苏城外山匪横行,不让百姓在官道上,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近日来,那些山匪扮作乞讨的百姓,劫掠商队,防不胜防。”
李骏心中松了一口气,游元矩没有将这件事推到他的身上,这样算是保护了他。
虞知好奇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错怪了游将军和李骏将军?好在我性子温和,否则,昨日一剑将李将军斩了,岂不是冤枉了李将军?”
李骏忽然脖子一凉,昨日还算是逃得一命?
性子温和?......众人看着地上还流着血的尸体,人杀得干脆利落,这叫温和?
李骏勉强笑了笑,笑脸比哭脸还难看。
虞知踱着步,说道:“昨日,我入城时又遇见一怪事。黄昏时分,城门口的将士驱赶这些百姓,这难道也是为了防备山匪?”
“是!”游元矩硬着头皮,说道。“城墙下聚集的百姓众多,夜间若是山匪混迹其中,怕苏城有失。”
此刻,他没有退路。
“说起来也有道理。”虞知点头赞同。“不过,这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
“祖大人。”虞知轻轻拍了拍祖安邦的肩膀。
祖安邦瞬间颤抖了一下,立马回应道:“虞大人请问,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紧张。不必紧张。”虞知扶起祖安邦,拿过尚方宝剑,说道,“苏城为何不让这些百姓入城?他们已经遭了山匪的劫掠,失去了家园,祖大人为政一方,难道就不管管?”
祖安邦为难道:“这...这...这也是为了防备山匪。我就怕山匪混入城中肆意破坏。”
真是合理的解释,将一切都推到了山匪的头上......虞知拉住祖安邦在遭难百姓中转悠着,一股股异样的味道涌入了祖安邦的鼻子。
吃不饱而又无处安身的百姓们身上早就污秽不堪,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
虞知扶起一个个百姓,也不在乎他们身上的气味和污秽。
“山匪,又是山匪。看来这一群山匪真是罪大恶极。”虞知说道,“可山匪一日不除,祖大人你就眼看着这些百姓流离失所,饿死在城外吗?”
虞知的声音很冷,他握着祖安邦的手更加冰冷。
刺骨的寒意透过祖安邦的手臂,不断地涌入到他的身体中。
祖安邦是文人,未曾修行,那经得起虞知这样的手段。
“自然不是。虞大人恕罪,虞大人恕罪。此事...是下官疏忽。下官立刻着人安排这些百姓的生活。”
虞知笑着放开祖安邦,说道:“祖大人真是一位好官。待会儿,我写封奏折送回京都,定要在奏折中好好夸一夸祖大人。”
祖安邦哪能听不出什么好赖话,这时候在皇帝面前做显眼包,不是什么好事!
“虞大人说笑了。下官愚钝,全靠虞大人这点迷津。”
“哎,如祖大人这样聪明之人,来日必能在大楚朝堂上大放异彩。”
祖安邦已然受不了虞知的威压,告饶道:“虞大人,下官还要着手安排百姓们的饮食起居。这......”
“好好好,快去快去。这事要紧。”虞知催促道。
祖安邦立刻带着府衙的人朝着苏城里“逃离”。
游元矩从未跪得如此之久,可少年握着尚方宝剑,迟迟没有让他起身。
不仅是他,苏城军的将士们都还跪着。
“游将军!现在说说你的事。”虞知转眼看向游元矩,一股如惊涛骇浪的威压落在游元矩的肩头。
游元矩猛的抬头,盯着虞知,内心惊诧。
少年为何有开碑之上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