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宜换好了衣服后,便来到了午门外等候。
不少的官员在看到武安侯之后,都纷纷上前来打招呼,杨延宜心不在焉的一一应付着。
这时,一位四十多的中年走上前来,笑道:“下官见过杨少保杨大人!”
说着,竟然准备弯腰行礼。
杨延宜抬眼望去,却发现是一个多月没见的杨涟!
当初,万历将他纳入内阁之后,他奏请万历前往各地巡盐、巡矿,在处理了一部分把持着盐矿而为非作歹的太监之后,他带着快八百多万两白银返回了京城。
他是昨日到达的,在户部做了交割之后,便前往定陵哭丧。他也没有预料到,仅仅隔了几天,竟然错过了见神宗最后一面。
他本来只是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为了朝廷着想,给神宗上了一道奏疏,将神宗骂了个痛快。
他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做这件事情,准备效仿海瑞海刚峰,以自己的死来骂醒神宗。
可他也没有想到,神宗竟然当廷下了罪己诏,并准许了他前去巡矿、巡盐。
此刻虽然还没有全部做完,但那些把持着矿税的太监已经被他杀了个干净,并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太监全部抄家。
仅仅存银就达到了四五百万两之巨,加上本该上缴朝廷的矿税银子,凑了整整一个船队。
杨涟担心这笔巨款出了差错,因此决定先行返回京师,于昨日到达。
杨延宜也一个多月没见到这位同姓的长辈了,他苦笑着说道:“杨叔何必取笑于我呢?”
杨涟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赞叹道:“朱常洵叛乱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我与你父亲相交许久,他九泉之下若是知道,你有了现在的成就,也会为你高兴的。”
杨延宜一愣,他夺舍了原主的身体,对原主已故的父亲,其实是没有太深厚的感情的。
杨涟话锋一转,又说道:“今上雄才大略,乃是中兴大明的雄主!从圣上颁布的考成法和一条鞭法,便可知一斑。但怀远啊!你为何不劝阻圣上,让他远离宫闱,多多将养身体呢?”
杨延宜一愣,他不是没有跟朱常洛提起过,甚至还几次三番的劝说。但有些事情,他也阻止不了的。
杨涟话锋越来越凌厉,他接着说道:“神宗驾崩仅一月有余,难道今上完全不吸取教训吗?怀远,你身为今上得信的臣子,你有过失!\"
\"叔父教训得是!侄儿知错了!”杨延宜知道,他这位叔父一向就是这个执拗的性子,论事不论人、不妥协、也不会退缩。
杨涟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趟巡矿下来所见所闻,百姓苦啊!在那不见天日的矿场中,没日没夜的劳作,也不得温饱。可朝廷呢?该收的矿税,竟然也都被那些阉人所截留!当真是死有余辜!“
杨延宜又如何不知呢?大明的矿税先放在一边不说,就说盐政吧。
那些晋商,正是凭借着所谓的盐引,以朝廷的名义,明着是将补给送到边疆,暗地里却做着走私军火、资敌通奴的事情!
两人各有心思,都在一旁沉默不语了起来。
这时,午门缓缓打开,却没听见乾清宫敲钟的声音。
王安带着几个内侍,向门外等候的诸位大臣宣读了皇帝的旨意。
在听说皇帝龙体有恙,暂停早朝,而改为请大臣奏对后,杨涟却是皱起了眉头。
方从哲眯着眼睛,一把将杨涟拉了过来,低声说道:“文儒!你现在既然身为阁臣,等下在陛下面前,万万不可再失了礼数了!”
方从哲人老龟精,担心杨涟又会拿神宗说事,劝谏今上,于是补充了一句。
杨涟淡淡一笑,说道:“阁老请放心,文儒有分寸的。”
没有被召对的大臣,都已经离开了,被召唤的杨延宜、杨涟、方从哲、吴道南、袁可立等人都来到了养心殿内。
朱常洛躺在龙榻上,还将帘子给放了下来,与大臣们奏对。
在诸位大臣行礼完成后,杨涟眉毛一竖,踏出一步跪倒在地,就开始数落起朱常洛来。
朱常洛躺在床上,也觉得没脸见他们。
他的确是管不住裤裆里的那点事,现在被大臣数落一番,也只能好言好语的安慰他们,表示自己还好,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
杨延宜不知道这位爷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连忙表示应该请刘一针来给陛下诊治。
朱常洛正想召刘一针前来,正好就坡下路,认了个错,表示以后会好好的将养龙体。
杨涟无奈,只能叹了口气,闭上了嘴巴。
由于隔着帘子,杨延宜也确实不清楚这位爷昨天差点就没了,他四周望了望,却没有看到王安。
朱常洛本来还想着继续讨论王化贞的处理的,但他现在已经觉得脑袋有一些眩晕,整个人都天旋地转了起来。
忍耐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朕觉得有点累,你们跪安吧。“
诸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陛下拉着帘子,你横竖总不能上去掀开看看这位爷到底怎么了吧?
于是,他们只能无奈的告退。
杨延宜走到门口,寻到了王安,开口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李贵妃和崔文升,早已将昨夜的事情掩盖了下来,加上朱常洛也不愿意让大臣们知道,自己又为了女人这点儿事伤了身体,因此王安竟然也被隐瞒了下来。
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次的情况竟然严重得多,甚至比上一次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