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镇江的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陈忠找到了马汗,二话没说跪在地上“砰、砰”就是磕头,也不说话。
“陈参将,你这是?”马汗皱眉将他扶了起来,说道。
陈忠额头上已经磕碰出血,肿了一片,他站起身来,说道:“夺妻之恨,不共戴天!要不是马大人援手,我陈忠不知何时才能报这个血海深仇。”
马汗没有做声,此人隐忍了十几天,终于才等到了机会。
昨夜他整晚都在戮尸,场面极其的骇人,马汗也没有制止他,而是让他尽情的发泄着。
非烈丈夫莫能如此。
这同时也是对其他人的一种警告,你们已经是投降过建奴的了,现在大明重新接纳你们,但这种事情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
按照杨延宜制定的军功分配计划,昨夜斩杀一千多建奴的曹文诏被记为首功,他带领的那一千两百名士兵获得的分红,比马汗带领的本部八百亲军还要多。
这也是马汗的小心思,此时镇江城内,除去陈忠带领的一千明军外,还有曹文诏率领的士兵。
而马汗自己兵力却是最少的,虽然他率领的八百本部亲军战斗力是最高的,但事情一个人做是做不完的,要想保住镇江,非得大家通力合作不可。
所以,在战后的功劳分配会议上,马汗将曹文诏部列为第一等,陈忠及陈良次之,八百亲兵排在最后。
尽管陈忠、陈良以及曹文诏一再推辞,但马汗依然坚持这个分配方案。
看到马汗表情不似作伪,他们三人坚持了许久,也就应了下来。
马汗尽取城中存银,按照这个比例分配了下去,又将仓库里的布匹、棉花一类全部取出来,让城中的百姓有偿赶制棉衣。
曹文诏率领的士兵还好,他们已经在开原就完成了换装。除去身上的铠甲外,里面也新添置了棉服。
但陈忠、陈良他们的士兵何尝受到过这种待遇?
攻下了城池,有银子分不说,大人还惦记着他们穿得暖不暖和。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也是杨延宜一直以来的要求。
赏罚分明、待人以诚。
所以,接下来马汗颁布的军令,就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和反弹。
要说杨延宜的军令严格吗?可以说很严格,非常严格,大明独一份。
但是,在执行如此严格的军令前,他也会明白告诉你,错了会罚;打得好了,也会有赏赐。
身上新添置的棉衣是暖和的,手里的银子是耀眼且沉重的,这都做不得假。
其实,马汗分了仓库的存银,也有他的第二层小心思。
银子存在仓库里面,那就是朝廷的。城池破了,银子被抢走,那也是朝廷丢了银子。
但现在发到个人手里了,那就是自己的了。如果城池再守护不下来,那丢的就是自己的银子。
朝廷的银子丢了就丢了,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但你要抢我的银子,那不行。
把集体的利益与个人的利益挂钩,这也是杨延宜教给他的。
陈忠带着五日的粮草,又返回了汤站堡,这是马汗要求的。
因为佟丰年还在外面,他还有三千多人在外面,不能不防。
放他进来瓮中捉鳖,才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利益的行为。而很难说他会不会去汤站堡,如果他去了发现没有守军,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陈忠倒没有异议,他只是要求把佟丰年留给他亲手处理。
但马汗思索了良久,说道:“这个人要活着押回京师受审。人只要活着就行了,有没有吃苦头,我不管。”
本来佟养真才是最适合押回京城的,送一个头颅回去和押解一名活生生的叛徒回去,其中的差别是巨大的。
送他回京城受审,一来可以震慑那些投降或者是想要投降建奴的明军将领。
二来,也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政治利益。
陈忠听出了马汗的话外音,重重的点了点头,带着他的妻子就返回了汤站堡。
大军在城内抓紧休整,并整顿军备,以待接下来的大战。
三日后,佟丰年返回了镇江。他外出不单单只是掳掠妇人,最重要的是搜集青壮劳力,准备发往朝鲜。
两万多大明百姓,仿佛牲口一样被驱赶着,缓缓往镇江城走了过来。
马汗在城内布置了三百火铳手,让人打开了城门。
城头的守军、旗帜与往常并无二样,佟丰年没有丝毫的察觉,骑着马就迈进了城门洞。
等到先头部队进城后,城头上顺势扔下去二十多枚手雷,将进城的大军拦腰截断。
身后城门缓缓关闭,而前方则是整齐的火铳手方阵严阵以待。
佟丰年本来还想说两句什么话的,陈良在身后开弓拉箭,一箭就射飞了他的头盔。
大惊之下的佟丰年还想稍微抵抗一下,被曹文诏冲了上来,一刀就劈下了马背。
曹文诏知道这个人要活捉,用刀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打下马来,又捆了起来。
他身后带领的明军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都扔掉了手里的武器。
城外还有两千多守军,他们被这城下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
没等他们四散奔逃,两侧埋伏的骑兵将他们包了饺子。
“放下武器者免死!”
在明军们如山崩般的呼喊声中,这些士兵们也都齐齐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佟丰年被捆了个结实,他知道城内的父亲、弟弟已经被擒获了,他也自知毫无生理,索性破口大骂了起来。
马汗倒没说什么,可曹文诏却不依了,他是个性情如火的汉子,一点就炸。
听到佟丰年陷入如此境地还要胡言乱语,曹文诏上去骑在佟丰年身上,就是正反十几个嘴巴子,将他抽得跟拨浪鼓似的。
等到曹文诏也打累了,才喘着粗气从佟丰年身上爬了起来。
佟丰年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吐出几颗牙齿,口齿不清的说道:“大汗马上就回来了,你们一定会陪葬的!”
曹文诏闻言柳眉一竖,就准备上去再动手,马汗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押下去吧,派人去调陈忠回来。”
曹文诏闻言,脱下了靴子,又将好几天没洗的袜子扯了下来,就那么塞进了佟丰年的嘴里。
塞完之后,他下意识的闻了闻自己的手,差点就吐了。
马汗没有理会这个炮仗一样的男子,让人将城门打开,放那些投降了的军队和老百姓入城。
这些士兵手里或多或少都沾染了治下百姓们的鲜血,马汗没有将他们都收编了事。
而是让人将他们都捆了起来,在城内站成一个方阵。
随后埋锅造饭,让百姓们饱餐了一顿后,让他们自行去寻找那些伤害了他们的士兵。
很快,这三千手无寸铁的士兵,就死在了两万多青壮汉子的手里。
等到他们发泄完了之后,马汉将他们召集起来,宣布了建奴即将返回的消息。
同时,也给了他们两条出路。
第一条,那就是跑,能跑到哪儿算哪儿,最后像野狗一样,被身后的建奴杀死。
第二条,那就是留下来辅助自己守城,能不能活下来不敢保证。但是,他会给这些人一个报仇的机会。
不得不说,跟着杨延宜这些日子,马汗的确是大有长进了。
他说道:“留下来可能会死,但人都是会死的。或许你们能够逃出去,但你们将终生都陷入悔恨中。这些人不过只是建奴的狗而已,真正伤害你们家人的,是建奴。”
“你们是想带着对建奴的仇恨,就这么当一辈子的懦夫。还是跟我一起,操翻那些该死的建奴,为家小报仇?堂堂正正的当个爷们?!”
手上刚沾染血的两万青壮,几乎没有一个人想要逃脱的。
他们手举着滴血的长刀,尽力的嘶吼、叫嚣着。
“操翻建奴!”
“打死那些建奴,为全家报仇!”
马汗违背了“放下武器免死”的誓言,但他收获了这两万青壮。
而这两万青壮,也将在几日后镇江惨烈攻防战之中,燃烧自己的生命。像烟花一样,鲜丽夺目、又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