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数日前。
西安城外。
望着面前乌压压逃难的人群,溅起了漫天的尘土。
长乐门内依然火势滔天,一阵阵热浪夹杂着焦糊腥臭的黑烟,伴随着大风冲天而起,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王存孝咬牙迟疑了片刻,还是用长刀割断了绑缚着候五的绳索。
如果选择此刻杀掉候五,徐鸿儒留下来的那笔财产将全数落入他的手中,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可能是在他与西安巡抚商议投诚的时候,侯五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站在了他这边。
回想起当初侯五那清澈的目光,王存孝心软了,他不是造反的料子,也没有枭雄之姿。
侯五背对着他,感受到双手的绳索被割断了之后,回头望了他一眼,但没有说话,两人很默契的撒开丫子就往长安县跑。
西安府距离长安县不过二十多里,那里的青壮都被徐鸿儒裹挟着离开了,现在按理说应该是一座空城。
但是,他们跑出去没几步远,王存孝就停住了脚步,并且叫住了侯五。
侯五不明所以,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怎么了?”
王存孝指了指他身上的铠甲,说道:“不能穿这身回家,现在咱们要扮作百姓,才可能有活路。”
侯五深以为然,两人没有再继续跑,而是在附近的大野地里躲了起来。
等到天黑之后,在附近找到了几户农家,将他们晾晒在外面的衣物偷了过来,就地换上了。
侯五将兜里的一些银两留了下来,两人又捧着原本的衣服,跑出去很远之后,埋在了大野地里。
王存孝想得很周到,他不但将外衣都换完了,甚至连脚下的靴子都扔掉了。
虽然此刻天气很冷,但侯五也照样做了,两人就这么光着脚,跑回了长安县。
等到两人到达的时候,整个长安县内一片死寂,连半点人气都没有。
两人踏入破碎的长安县,入目都是遍地的尸体,之前残留在县城内的老弱,头颅都已经被割去,尸骸扔的遍地都是。
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尽管天气依旧寒冷,但尸体堆叠产生的热量,依旧让尸体开始腐败。
在王存孝前方的,是一具孩童的尸体,头颅已经被割去了,脖子上的断口噗哧一声,冒出一股臭气来。
王存孝俯下身子,捂着鼻子冲了出去,弯着腰“哇”的一声就吐了。
侯五眼中也带着不忍,他走上前来,轻轻的拍着王存孝的后背。
等到王存孝将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时候,腹中已经没有了东西可供呕吐,他抬起头,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
“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候五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
两人避开遍地的血污,回到了埋藏着财宝的院子里。
他们知道徐鸿儒将自己的家产都埋在这里,但是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具体位置。
两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寻摸了半天,找到两把铁锹,又点起几个火把,在院子里观察起来。
很快,让王存孝找到了线索,有一片土地上有着挖掘的痕迹,两人将火把支在一边,埋头就挖掘起来。
地面冻得硬邦邦的,在铁锹的磕碰之下发出了金属一般的声音,根本挖不动。
王存孝想了想,找来一些木材放置在泥地上,又将它们点燃了。
经过火焰的炙烤后,原本坚硬的泥地变得松软起来,他们大概挖下去两三尺,铁锹就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侯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打起火把过来一看,那是一个樟木的箱子。
两人费力的将樟木箱子上面覆盖着的泥土刨开,就地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锭,在火把的光芒照耀下,灿灿生辉。
侯五咽下一口唾沫,两人对望了一眼,又费力的以樟木箱子为锚点,将其余的地方都挖掘开了。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干了一夜的两人,终于将情况排摸清楚了。
可他们又陷入了甜蜜的负担中。
那些银两数量太大了,就这片空地之下,就埋藏着不下几十个箱子。
箱子底下还没有,他们根本不清楚。
因为那箱子实在是太沉了,两个人根本就搬不动。
到后来,王存孝只能估算了一下,这里大概埋藏着至少上百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让两人都齐齐咽下一口唾沫。
就算两人平分,每人至少都能分到五十多万两。
这还只是一个初步估计的数字,因为那些樟木箱子底下,还可能有第二层、第三层。
这笔巨大的财富,让两人呼吸声都变得粗重起来。
可现在摆在两人面前的,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笔横财根本就没有办法运输出去。
长安县已成一座死城,但它距离西安实在是太近了。
西安巡抚迟早会再安排人进驻长安县,用以安置因西安大火失去居住地的灾民。
这个时间很短,可能比他们想象得要快得多。
就凭他们两人要想将这些钱财全部运走,需要时间,更需要运气。
王存孝思索片刻,在箱子里掏出来十几锭银子,又将箱子盖好。
之后他拿起铁锹,就开始将挖掘出来的土回填回去。
侯五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很快也跟着他一起干了起来。
两人没有将所有的土都回填,只是浅浅的盖了那么一层。
做完这些后,王存孝将那些银子都递给侯五,说道:“拿着这些银子,前去西安租一间宅院,再买一辆大车。”
侯五也明白了过来,只有这样,他们两个才能赶在西安的灾民到达以前,将这笔巨款给吃下。
就在侯五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他无意间一扭头,看见了院墙上趴着一个脑袋,正朝着里面张望着。
“那里有人!”
王存孝一下跳了起来,就往外追了过去。
那人也吃了一惊,掉下了墙头,“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等到侯五和王存孝两人追上来之前,那人一扭头就跑远了,瞬间就没了影子。
两人劳累了一整晚,都是带着一种即将成为巨富的心态拼命掘地。到现在早就体力不支了,只能眼看着那人跑远。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王存孝却认出了此人。
他正是徐鸿儒的心腹,而这个院子,是他家。
两人对望一眼,都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这笔钱财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运走的,那人显然也知道有这么一笔财富,所以才会冒险回来查看。
可现在既然已经走漏了风声,这些银两又该如何处理呢?
搬又搬不走,还得留人守在这里。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