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从垛口处伸出,朝着远处就发射出去。正在忙着调整炮筒的大明军士一个不提防,被命中倒地。张辅阴沉着脸,没想到安南军士竟是如此顽强,在神机炮火药弹的攻击下尚有反击之力,看来守军的意志还是坚强!“推盾!”“火铳手!”为了保护前面的火炮与军士,推盾手快速跟了过去,上千火铳手也不断突进,蹲在城墙下还击,安南的弓箭大多数只能到一百五十步,而明军停在了二百步位置,只需要挡住与压制火铳的进攻,就足以站稳脚跟。二炮局改良的火铳已全部换成了火遂枪,不需要换装引线,只需要更换子弹与火药即可,在作战上相对安南火铳更占一些优势,加上火药、子弹都已实现了分包装,不存在手忙脚乱的问题,发射一次,只需要清理枪管,填充子弹与火药,封闭火药室,扣动扳机,火遂石会点燃火药,击发铁子或铅子!安南火铳手被连连击毙,开始学聪明起来,打完就藏在垛口后面,换填好之后再冒头反击。这种作战方式,最大限度保存了其实力。但是,二百步内的虎蹲炮、碗口将军与盏口将军也已布置到位,打好了地钉,调整好了角度。伴随着神机炮又一轮的炮轰,虎蹲炮等各式火炮开始了轰鸣!上千门火炮齐动!无数火光撕开了一个黑夜,燃出了一个新时代!新式神机炮射程远,适合远距离炮击,但也因为其仰角有限,对于一些死角很难覆盖,比如垛口后面。但虎蹲炮却没有这个问题,完全可以凭借着大仰角,直接将火药弹送到垛口后面!在经过虎蹲炮两轮调整角度之后,躲藏在垛口后面的安南军士发现事情不对劲了,这火药弹怎么滴就直冲脑袋落下来,连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朱秉忠也傻眼了,眼睁睁地看着垛口处的军士不断被火药弹击杀,心头充满了恐惧。神机炮还能这样玩吗?朱秉忠想不通!伴随着明军毫不吝啬地炮石、火药弹的覆盖,整个城墙之上不是石头弹就是火药弹,无论哪个打中人都吃不消。想要露头反击吧,明军的火铳比安南的还厉害,这边刚冒头,引线还没烧到火药室,人家的铅子先飞过来了……看着死伤无数的军士,朱秉忠抢过来几个盾牌,窝在垛口后面,任凭炮石炸开也不动弹,可盾牌防护不了周全,一枚碎片直崩到了朱秉忠的大腿上。“反击,反击!”朱秉忠吃痛,疯狂地喊道。可就在此时,炮火声小了许多,朱秉忠偷偷瞥向垛口外,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明军神机炮在前移!面对多邦坚城,张辅不打算用军士的命去填,而是打算用尽所有的火药,什么瓮城,内城,只要在神机炮的覆盖范围内,统统都给轰几遍!从五百步距离,推至四百步距离,神机炮再度发威,这一次,炮火不再瞄准城墙,而是瞄准了城内!瓮城内密密麻麻五万兵,原本打算登上城墙支援作战,可现在好了,火药弹直接投入到了城内,打的还是无差别炮击!阮正卿、阮正昆看待了,一枚火药弹炸开,至少带走了十二人个军士,伤者更是难以计算!强大的轰击让密集的军阵彻底失去了秩序,无数人抱头鼠窜,可瓮城就这么大,人那么多,又能躲到哪里去?推搡,踩踏,瞬间就发生了。失去了秩序的军士绝望地发现,整个瓮城内就没有一处安全之地,哪里都不断有火药弹从天而降,然后他们的生命。“城门洞!”一些军士反应过来,无论如何,炮石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不可能落入城门洞中。于是阮正卿被推搡到了城门最里面,而阮正昆有点倒霉,被人推倒在地,还不等站起来,就被人一脚接一脚地踩了过去。一片血腥味,弥散在城门洞之中。“杀出去,只有杀出去我们才有活路啊!”阮正卿找到了破局最好的办法,现在待在瓮城里面,只能沦为明军炮火的牺牲品,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城门,与明军决一死战!可,太晚了。不说军士早已疯狂,整个瓮城都已陷入火海,就说城门洞之中人挤人,跟一个缝隙都没有,怎么可能打得开城门?张辅冷漠地看着多邦城,无情的目光如同看一群草芥,神机炮有秩序地轰击着,时不时调整下角度,以更好关照守军。屠杀吗?张辅不在乎!只要能少死一个大明军士,就算是灭杀安南百万兵,张辅也愿意!发射!继续发射!炮火持续轰击,城墙轰击完了,轰击瓮城内部,瓮城内部轰击完了,就开始将各式火炮再度推荐,开始对内城进行轰击。范元瑰看着战火燃烧到了内城,不由慌乱起来,连忙命令军士躲避,炮石不断送进来,强烈的爆炸声与惨烈的叫喊声,让内城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不好!”范元瑰看着一枚火药弹落到了内城的西面,脸色顿时一变。哞!哞!一声声震天的声音传出,借着火光可以看到远处的营地开始了骚乱。哞!一群色彩斑斓的战象冲出了营地,甩着长长的粗鼻子四处乱跑,象兵身上的象奴努力地想要控制住大象,却根本无法让其安静下来。轰!一枚火药弹落至战象一旁,陡然炸开,一片片铁皮撕碎了大象厚实的皮肤,直插入体内,战象吃痛惨叫,庞大的身躯踉跄着,然后冲着远处奔跑下去。发疯的战象根本不受控制,也分不出敌我,鼻子卷起阻碍自己前进的军士,就朝着天上丢去,粗大的象腿落地,一个军士已没了呼吸。范元瑰目光充血,看着上百头战象开始肆虐内城,不由地浑身颤抖起来。这可是自己专门为明军准备的秘密武器,是赢得多邦战胜利驯养的战象!原想着等明军攻入瓮城之后,发出象兵将他们彻底踩死,可现在明军还在城外,火药弹已打到了内城之中!该死的明军!战象不畏惧寻常火铳与刀剑,可天性害怕巨响与火光,明军偏偏又将这些又响又炸又着火的火器送到了内城之中,现在局势可谓是不可收拾!安南军士苦命,这边要躲避明军炮石,那边还得提防战象,一旦被踩中或卷飞,那是必死无疑。宋晟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张辅此行到底带了多少的火药与火药弹,只看到来来回回有人搬运、补充,这都打出去三十几轮,依旧没有停歇。意外还是发生了,高频度的发射火药弹,炮筒温度过高,来不及降温就再次发射,导致一些神机炮炸膛,折损了数十名军士。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畏惧。神机营也好,其他军士也罢,只要火药跟得上,就没有任何犹豫!一发接一发,一轮接一轮!大地在颤抖!在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的炮击之后,天地陷入了寂静之中。无比的安静。再无火炮震耳欲聋的声音。二十余万人的战场,难得出现如此安静的一幕。北风中带着无尽的血腥味吹了过来,张辅高声喊道:“竖起国旗与帅旗,冲!”哗啦!大明国旗与张辅的帅旗迎风而起,向前一压!顷刻间,号角声四起。袁岳举起马刀,喊道:“杀!”无数军士怒喊着,冲天的杀气在江水中激震,升腾起的水花被震碎开来,就连一直在吹的北风也被顶了回去!长风乱,天地变!无数军士如同蚂蚁一般,朝着多邦城潮涌而去!袁岳率南宁卫、凭祥卫与一干武举人作为先锋,拼了命地向前奔跑。“都给老子杀!”袁岳冲在最前,薛禄、纪纲、耿韦、林昭雪,包括潘成、黄贵等人都不甘落后!云梯先横在了壕沟之上,袁岳不等后面的军士铺上木板,就精准地踩着云梯越过了壕沟,然后从腰间拿起了铁片与锤子,将云梯固定下来。万一云梯移动,军士掉到壕沟之中就完了,大意不得!很快,明军冲过了壕沟,云梯如林,立在了城墙之上,有军士扶着云梯,薛禄、纪纲等人也开始发狠,不要命地咬着刀向上爬。“小心!”袁岳一箭射出,正中垛口的安南军,薛禄抬头一看,连忙侧身,一只手抓着云梯,整个身体悬空,一具尸体翻落而下。薛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一挺身,便再次站稳,如猴子一般向上攀爬!纪纲看了一眼薛禄,嘴角一笑,自己已快接近垛口,可偏偏在此时,头顶一黑,纪纲眼神一凛,便看到一个铁管子砸落下来。“我……!”纪纲浑身冷汗直冒,情急之下,拿下刀,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钻到了云梯的后面,铁管是炮管,很是沉重,直接砸在云梯之上,整个云梯猛地一颤,纪纲再无法支撑,惨叫一声从高处跌落而下。砰!纪纲重重地砸落下来,底下的四名军士猛地向下一沉,推盾接住了纪纲。即便如此,纪纲也被摔了个五荤八素,感觉浑身要散架了。朱秉忠还活着,城墙上还有敌人!张辅看着那些不断露头就被射杀的安南军士,严肃地对铁铉、杨荣等人说:“一定要记住,无论是火器多强大,都无法消灭所有的敌人!过于依赖火器而忽视军士训练,将贻害无穷!”铁铉凝重地点了点头。虽然火器极大损伤了安南的主力,但并不意味着可以将安南兵灭绝!人的生命是强大的,人的意志是强大的,哪怕是他们拖着残肢,也会战斗到底!军士将在火炮之后,接管战场,而军士的强大与否,关系着战场的结局!虽然城墙上还有些安南军士,但他们已没了多少的反击之力,饱和式的火器覆盖,让仅仅存活的军士也已是遍体鳞伤,站立不稳。薛禄登上了多邦城,尚未站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一名安南军士跳着朝薛禄杀过来,尚未靠近薛禄,一柄刀子便飞了过来,洞穿了其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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