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前荡起一道蓝色光线,蓝光牵引红芒,夜空中绽出一轮红日。黑蚕死士身上喷出的血线发出腥臭味,十几人尽数倒地,死前甚至来不及叫喊一声。
豪气贯红日,热血写春秋。无需“浩煌剑法”,魂心气藏,圣母赐印,血影缠夜,风月无边。修行进入灭境的翼儿第一次持剑出手就是灵界第一神兵。
领头人双掌齐断,他能在眨眼间辨出剑刃轨迹,收回双爪已是大大的不容易了。然而今非昔比,只有对此人翼儿才多补了一剑。红芒绿血,一剑解去往日仇恨。领头人从头到脚被斩为两半,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哎呀,小兄弟,你这剑使的比本员外都霸气。果然神兵啊!来来来,让为兄耍耍。”
卢无欲见状,高兴地大喊起来。剑音嘤嗡,他也没闲着,石淙铿锵,琴音如鸣,将那群蝙蝠全数剿灭。早在绝望山谷,卢员外就格外垂涎这把神剑,恨不得赶紧把它弄到手。奈何此剑身份特殊,元极龙氏何等尊贵。就算家里有金山银山,也只能作罢。
刚才出手,贯日千秋剑似乎能感知翼儿心意。他以灭境之光荡过在场敌人,这把剑随着他的飞行轨迹,抹了所有人的脖子。与其说他在御剑,不如说剑气自发。
御风术的最高境界是无风之境,灭境之光虽然不能保持许久,可比御风术快多了。黑蚕死士跃在空中尚未近身就丢了性命,今日出手,完全是另外一番境界。
“浩煌剑法”可化天地万象,他虽然不懂剑招,这把神剑却好像懂他。刚才这一招看似神奇,其实毫无章法。简单说就是一句话,飞剑抹脖子。或者说,是这把剑跟着他抹了敌人的脖子。
翼儿回复真身,贯日千秋剑在他手中红芒闪耀,剑身不停抖动,剑尖颤动发出鸣声。大有一番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的豪迈,像是被勾起了尘封许久的记忆。
三界相争,这把剑曾随上古人皇攻入冥境,一直杀到第四层气沼魔境。今日啖食鲜血,通灵而发。
翼儿会心一笑把剑递出,卢无欲喜笑颜开,接过来抬剑试剑,嘴里哎呀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神剑脱手飞出。原来此剑通灵,辨识人心。卢员外每日金钱美女不绝于心,贯日千秋剑竟然不屑为他所持。
黑蚕死士尸体泡在绿幽幽的血渍中,看上去十分诡异。卢无欲家中藏书无数,冥族体症岂能不知?
两人走过去检查尸体,一张兽脸半边已进化出人族模样。领头人腰带上别着一块黑曜石,刻着一行蝌蚪文,心猜这应该是冥族武士的腰牌。可惜诸痴墨不在这里,要不他准能认得这些文字。
天光微微发亮,前来驻守的部队仍不见踪影,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吧。卢员外有些心急,跺起脚大骂。
“啊呀呀,急死老夫了,就说诸秃毛办事不靠谱吧,去了老半天咋还没动静?守军不来,咱俩就一直这么耗下去?秃毛笔,笔秃毛,没毛还玩什么笔!”
他和诸不真排行相近,言谈投机,在竹林七散中走动最为频繁。试想舞文弄墨、搜集古籍需要耗费大量钱财,没有万贯家产,这爱好还真养不起。此刻他内心烦躁,干脆把一肚子怨气倒给他。
“哎呀,酒也喝光了。无聊死了,这样吧,小兄弟,你守在这里,我先回去,就这么着吧。”
说完不待翼儿答话,双脚踏上石淙剑,嘤嗡一声御剑自回。翼儿望着他背影不禁苦笑,竹林老者个个性格洒脱,狂放不羁。这位大土豪行事更是随心所欲,毫不考虑旁人感受。
摘了一串椰枣,青枣尚未成熟,入口酸涩。此地距雄铁关六七百里,守军快马加鞭怕也午后了。沙漠中只剩下这口泉眼,以后全军饮水都得靠它。晚间一番打斗,到现在他还没查看过呢!
掀开封石,一阵湿润凉风从井底冒出,他宽心地出了口气。地井极深,里面黑乎乎的,一眼望不到底。
盘腿调息,气藏中的真气汇聚川流,绿地之养日益深厚。真气就像积雨云,越来越盛。加之又吸收了风月宝盒的灵修之气,顿感妙用无穷。
上善若水,润泽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风月圣母降世以来,委身的俊杰男子足有十几人。她和妖王原本就是一对鸿蒙爱侣。若论灵修之道,她是当之无愧的老祖先。
昨夜神泉幻境,翼儿反噬风月宝盒中的灵气精元,更有妖王轰天盖地的上古霸气。这就好比快饿死的乞丐,突然闯进了一场丰盛酒席,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光渐亮,一轮朝阳露出地平线。他站起身抖擞精神,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提着剑活动筋骨,抬眼看见远处沙丘腾起了一股沙尘,隐隐现出一队人马,不用说是驻守军士赶到了。
他心中一喜,正待前往迎接。突然间天象大变,刚刚升空的红日被乌云遮盖,天地顿时黑暗下来。一阵邪风刮过马队卷起滚滚黄沙。黄沙稍顷沉落,刚才那队人马已不见了踪影。
残月浮空,白晨变成了黑夜!这等逆转天象,颠倒黑白的法术,较之沼泽聚怨化雨更高出一筹。翼儿心里大惊,不敢大意,发动御风术飞在空中,将贯日千秋剑横在胸前,凝神向前张望。
残月如钩,月影衬出一团硕大黑影,扁头尖嘴,背部长满尖刺,一条长尾巴左右摇晃。黑影肉翅张开,原来是一只绿皮灵蜥。
灵蜥乍一现身,空中飘来阵阵酒香,世间绝无仅有的酒香,闻之如醉如死。
“呵呵,小王子,可还认得老朽吗?”
灵蜥张口发出一句阴阳怪气的问话,翼儿心底猛地一震,这声音他虽不识得,酒香却记忆犹新。当年在落马集,林爷爷特意带着他去讨这种酒喝,他怎会不记得?
酒香如霸,摄魂动魄,醉死如生。除了“沁魂绝酿”,再没有其它酒能达到这种效果了。
灵蜥兜风降落,四肢着地幽光一闪,瞬间变成了一个佝偻老儿,手中拄着骨龙拐杖,步履蹒跚缓缓走近。
“小王子别来无恙,老奴惊闻林兄仙逝,不胜悲哀。醉梦生死,微鄙如尘,他也算是解脱了。”
论年纪修为,醉死生还在林乐遥之上。他口中直呼林兄,自有酒逢知己的怀念之情在里面。
说话间,佝偻老儿抬起袖口,抹去眼角浊泪,嘴里又道。
“美酒失去知己,老奴痛失故交,日后这酒饮起来怕是没有那么香了!”
说话间,他伸手解下腰间葫芦,把一壶千金不换的美酒倾倒在地上,一边倒酒一边念叨。
“林兄,醉死生敬你了,你我再饮三杯!”
这个佝偻老儿,正是冥界诸王的师父醉死生。他原是冥界一条得道灵蜥,在冰洞休眠时偶然吞了一口盘古遗气,进而修成人形。
陨门开阖,三界纷争,冥族大军进犯灵界最后都遭到灵界各族联手击败。他有感于对灵界屡攻不下,起誓亲往灵界潜伏。一来搜集灵界情报;二来暗地策划阴谋,削弱灵界力量。近年来灵界发生的种种祸端,几乎都与他有关。
前段日子,他从悬霞洲赶到绝望山,本意与冥军先头部队会合,待见到山壁垮塌,悬沙之门封闭,又得知陵默冥王死在神剑之下,不由勃然大怒。
他在灵界隐忍两千余年,精酿美酒结交各路豪杰,固然是自身兴趣所致,其实是为了刺探情报。论起修行年寿,整个冥界,他只比不过幽池冥母。一手偷天幻术几可登峰造极,可称冥族第一幻术士。
雄铁关前,他施法化雨打湿神烽硫弹,不急进军先断水源也是他的计策。他以冥王师尊之位甘愿蛰伏,在灵界策划种种阴谋,着实不容小看。
绝望山之行,醉死生心知对手来了高人,斩山裂地更是贯日千秋剑所为。这几日,他变成飞蜥在沙漠中来回游荡,专为截杀人族高手。无奈沙漠旷渺,一直没被他逮到机会。翼儿御剑斩杀黑蚕死士,他闻见飘来的冥族血液腥臭之气,这才摸到这里。
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原本是蜥蜴捕猎的风格。
“罢了,老奴在灵界待了几千年,不想最后坏了名声。小王子,说起来,你也是女皇陛下的嫡血啊!
你虽然持有万象之剑,老奴自有偷天之法。看在九公主和林兄的面子,我得让你一回。今日正午你我关前相见吧。”
说完,他手拄骨龙拐杖,躬身行了一礼。他虽贵为冥王之师,终不及翼儿皇族血脉。他匆匆赶来,看见竟是翼儿,不好直接动手,把心一横干脆作罢。
“沁魂绝酿”醉死如生,凡事看淡,但谁又能逃脱人情世故的牵绊?
灭境之光比御风术更加了得,然而每飞三百余里就会变身回来,气藏消耗巨大。翼儿反复试了几回,才知修真之术瀚海无涯。
醉死生刚才的一席话,顾及了故人交情,也表了主仆尊卑,最后仗技自傲言明约战时间。雄铁关前聚气祭雨,刚才月影蔽日,偷袭巡逻队。改天逆地的幻术,的确有两下子。
驾起御风术,调息顺畅了许多。日进巳时,远远就望见关墙上火光冲天,堆起了一堆堆薪柴,正在点火灼烧。两军喊杀声不绝于耳,城池内投石车不断抛出石烈,血枭山方向则是射来强弩火箭,火雨交织,敌我双方都在运用火攻。
原来一日之前,蛮族军队就开始了对长城沿线的进攻,
关楼受到蛮族主力攻击。翼儿在风月幻境耽搁了不少时间。诸不真赶回关内,见战况吃紧早早投入战团,哪有功夫报告。
蛮族倾巢出动,多管齐下,毁弹药、断饮水、截驼队,阵中更有藏在背后的异界力量,雄铁关守军不过三万,可谓前后受敌,四面楚歌。
抬眼前望,蛮族族人长的尖嘴猴腮,身材瘦小,四肢比例极不协调,看起来就像未开化的猴子。然而几十万人列阵,齐声狂叫,气势倒也不小。
蛮军冲关进行了一日一夜,甚至打破了夜不出山的规律。翼儿踏上瓮城,听城碟放箭的军士一说,看出了一些古怪。
他在箭骨关随侍阿图塔大帅时翻看兵书,无论哪本兵书也没有描述过眼前这种战法。无数蛮族百姓从山隘中潮水般涌来,人人手里举着树叉木棍等物,衣衫褴褛的老少挤成一团,一味闷头前冲。
关前沼泽尸骨累累,几乎被百姓尸体填平。再看蛮军阵中,除了蹲在沼泽外放箭的火弩手,并没有一件攻城器械,明摆着让这些百姓去送死。
关墙火箭齐发,城中投石车不断抛出燃烧石烈,未受损的几门神蜂炮喷出道道火焰。这片沼泽犹如烈火地狱。
火力输出远端,尸体堆积如山。人头攒动,不断有百姓被驱赶着踏入火力范围。一波接着一波,哀嚎着倒在尸山前。昨日清晨开始,整整一昼夜,蛮族百姓堆起的尸山逐渐延伸,从雄铁关火力外沿向前突进了几百步。
火焰焚烧的尸山,无数百姓尸体堆积的尸山!蛮族百姓不断赴死,小山高的尸山逐渐向关墙逼近。
血肉燃烧,腥臭弥漫。关墙士兵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人间地狱,人人心里惊颤不已。
“小兄弟,你来了!”
镇守瓮城的正是守将熬杰儿,提着弓箭向他奇怪地说道。
“这种战法,真是闻所未闻,敌人究竟要做什么?”
眼前尸山血海,百姓不停送死。熬杰儿心急如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军卒,手里也没有武器,明摆着来送死。真不知蛮族玩的是什么花样?
尸山越来越高,距离城墙越来越近。男女老少的尸体一个摞着一个,已经快有半墙之高了。
火雨穿梭,投石车抛射的石烈在城墙前形成了一片火海。一昼夜下来,从金流城带来的几大车石烈即将耗尽。
几根树枝做成的火弩落在投石车旁边,点燃了铁皮桶中的石烈,瓮城内成了一片火海。熬杰儿赶忙指挥士卒灭火,火势猛烈,不一会功夫,几门投石车便散了架。
“好生歹毒!这是要以百姓尸身献祭啊!”
眼看蛮族百姓逼近,攻也不是,守也不是。翼儿提着贯日千秋剑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哪里是作战,分明是屠杀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