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音、寂叶,别装神弄鬼了,现身吧!”
被翼儿道破身份,寂叶一愣,嘴里念叨道。
“哎呀,你小子居然知道本姑娘大名?不知小哥怎么称呼啊?”
灵隐山抢夺神木树籽时,翼儿远远躲在林爷爷身后,她那时忙着杀人,自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魅音则和他在落马集有一面之交。
“小公子不简单,蛇岭黑梅都被你识破了。呵呵,妹妹别怪人家,是我们学艺不精呢。”
魅音现身,怀里抱着五弦琵琶,比以前那张琵琶整整小了一圈。
“嘿嘿!眼力还行。哦呦,敢情这把剑是贯日千秋啊,这点功力也算有点意思。姐姐你歇着,我来会会他。”
寂叶言语戏谑,乾坤蝎毒暗光一闪,作势就要扑上。刚才翼儿一招东花西落,逼她两人现身。两件炼器光芒乍现,让她俩吃了一惊。
贯日千秋剑天下闻名,寂叶看出在他手里还是差些火候。雪玉箫化出的星光却不容小觑。看清来人年纪轻轻,她对刚才情况还有些不服气。乾坤圈叮当对撞,圈环上隐隐透出一只毒蝎,翘起了尾刺。
“妹妹莫急,小公子嬉皮嫩肉的,好想咬一口。咱俩年龄比他大,传出去别说合伙欺负他,还是我来吧,先让他会会我的天凄音。”
这两个女人啰哩啰嗦,翼儿听得好不耐烦,大喊一声打断她。
“废话真多!你俩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动手就是”。
红缨校场栅栏高达数丈,刚才从千里眼只看见了一人,另一人肯定是从后面潜进岗楼,杀死了守卫。
“哎哟,小嘴挺硬,姐姐你要抢,那你就先来吧。擒住他正好喂我家蝎宝宝”。寂叶邪魅一笑,伸手拍了拍腰间布囊。
她二人蒙着面,罩着黑袍,身体躲在黑暗中。若不是听音辨形,一时真认不出来。蛇岭梅花会帮众行事阴险,不择手段。她嘴上说单独较技,对另一人却不可不防。
既然被识破身份,魅音取下面罩缓缓走近,簪发不乱,面容冷峭,抱着的这张琵琶簪珠钿贝,做工精美。一阵冷香随着她迈步飘来,琵琶上的珠贝逐渐光亮,阴森中透出寒意。
“昔日山道斗弦,蒙公子师尊留情。今晚小女子让你先手,请出招吧。”
蛇岭梅花,魅音讲话最知礼,否则林爷爷也不会放走她。她这么一说,倒让翼儿有些不好回答了。人族礼仪好男不和女斗。心猜这个女子必是大户出身,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才堕入邪门。动手之前干脆问个明白,他说话也客气起来。
“魅姑娘,请问你一件事情?”
“小公子但说无妨。”
“昨晚可是你们盗去的红缨血?”
“正是奴家。”
“既然得手,为何又来?”
不待魅音回话,身后寂叶先抢过话来:“哎呀,我说姐姐,你和他啰嗦个什么劲啊,赶紧杀了完事。”
魅音摇摇头,嘴角一牵,笑着回道。
“呵呵,你问这个啊!其实也没什么,昨晚拿走杆子上的牛毛,妹妹怪我为啥不把棚子烧了,所以今晚她就陪我过来了。”
她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听着轻松,却暗透霸气。红缨校场是狼族军队圣地,哪能说烧就烧。
“哼,大言不惭。接招吧!”
左手横剑胸前,右手一招逍遥飞花虚指。魅影不敢大意,扭身避过星光,琵琶弦声骤出如雨。
翼儿左手取的是守势,玉箫发的是虚招,如此一来,也算让了她半招。刚才灭境之光冲进校场,两个女子看的清清楚楚,忌惮神兵威力,不敢冒然偷袭,这才拍掌试探他的深浅。
翼儿以不变应万变,忽略掌声只抓风声。一出手就破去了两人的隐身术,感应之准令人震惊。
高手对决,生死一线。弦音既出,再无保留。天地肃杀,秋风萧瑟,无数黄叶飘转纷杂。音韵悲戚,奏出无限女子哀怨。
校场草皮应声掀起,天凄音,无限伤,一腔苦怨尽在弦间,她一边拨弦,一边唱出一首歌来。
“天雨悲,地河殇,谁家宝儿找爹娘?弦机动,妾心伤。世间情郎如豺狼。”
换做寻常人,恐怕早被琵琶音扰断了心弦。落马镇斗音时,他还需要跑到山顶,如今?今非昔比了!
参悟花间弄箫的真意,骤雨弦音好比缤纷落英。翼儿绕着她来回旋转,星光剑气拨挡着弦波,就等她露出破绽。
曲音如飞,歌声哀怨。翼儿身形越转越快,四面八方都有残影。脚下草皮泥土纷纷向上扬起,校场中仿佛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坏了,他拨回弦音把自己包围了”魅音心里一紧,再想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弦声骤断,歌声止绝,张口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天凄音,最强音!最强正是最弱的时候。雪玉箫刺破音壁,在她胸口轻轻一点。
“砰嗤”、“哗啦”,银弦断为数截,琵琶脱手,裙袄残破,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伤情之人必为情伤。翼儿刚才围而不攻,就是在等她奏出最强音。她弦音一起,满腹悲戚,奏到高潮触动心中最深悲情。这个女子不知经过什么样的悲惨命运,内心如此凄苦?
魅音趔趄着连连后退,站稳后抬臂扯住衣衫,悠悠地朝翼儿欠身说道。
“小公子内力精绝,深谙拙奏。魅音不是对手,多谢手下留情了。”
说完身影一晃掠出围墙。翼儿对她始终有一种好奇,蛇岭梅花多行不义,为正道所不齿。花姐姐只是挂了个绰号,魅音行事却颇有礼数,她加入梅花会一定有什么隐情。
点她穴道,翼儿未尽全力。她口吐鲜血是音波反弹所致,看来受伤不轻。
“哼,毒蝎女,你也来吧!”
回头望向看台,哪里还有寂叶的影子?刚才他与魅音交手,两人过招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寂叶竟趁着这档口悄悄消失了。
走出校场,前方出现一片火光,锣声敲紧,风筝训练营失火了。好阴险!这把火一定是寂叶放的。她趁着同伴缠住自己,偷偷跑去木楼纵火。刚才魅音说她们今晚本来就要烧毁校场,身上肯定带有火信。
梅花会几位护法向来独来独往,今晚两人凑到一处,肯定不简单。都怪自己心善,刚才未尽全力。
御风飞回木楼,村民们敲锣的敲锣,打水的打水。空中飞起几名风筝箭士,围着楼顶上下盘旋。了望平台上,雁不如手持钉耙正与寂叶斗的难解难分。
乾坤毒圈出招诡异,环刃透着蝎毒,前圈连连虚晃,后圈迟迟不动,偶尔才出一招。翼儿看了几眼,不禁对雁长老再添敬佩。钉耙看起来像刨草的农具,钉齿锈迹斑斑,握杆歪歪斜斜。然而这么一件普通的农具在他手上却透出万钧之力。
他出招只有三下:抬、刨、抽。寂叶兵器百般变化却始终破不了这三招。不论单圈挥出还是双圈合力,反正钉耙就是一档一刨,使完再把杆子抽回来,完全就是农夫犁地的样子。
随着他脚步逼近,寂叶连连后退。她此刻身陷包围,退路已被风筝箭士封住。雁村长钉耙刨地速度越来越快,再看脚下,寂叶乾坤圈上的那只毒蝎,僵硬地躺在地板上,被扎得满身是洞。老村长犁地三式看似简单,内力却远非寂叶可比。
灵隐山上,她何等妖冶霸气,此刻面罩被钉齿扯开,发簪脱落,长发散乱,狼狈不已。雁长老犁的兴起,大叫一声双脚高高跃起,钉耙在头顶猛地抡了几圈,钉齿锈痕被他内力所激脱落后露出精铁寒光。
“咣当”一声,乾坤毒圈齐齐震飞,寂叶青丝从中断裂,顿时倒地不醒。
“痛快!来人绑了,押到大牢。”
雁长老收回钉耙面上红光隐退,霸气地大喊了一声。翼儿见状心里暗赞。刚才这招笨拙赢巧,雁长老内力之强,放眼草原恐怕也数一数二!
寂叶潜入村中放火后本可以抽身逃走。怎奈她心高气傲,偏偏要去楼顶观望,得意现身想在狼族村落扬名树威。
火势从一楼烧起,村中警报敲响,雁不如和风筝营军士驾起风筝就赶了过来。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一连几日,寂叶闭口不语,任你如何审问一概不答。对这等修行人士,皮鞭、烙铁、辣椒水这些常用的刑讯工具毫无用处。
雁不如每日照例提审两次,见她这副模样也拿她没办法,每天好酒好饭供着,只等联盟议事会押令一到,就押解去圆月村。
蛇岭梅花会两大高手都栽了跟头,好在村里提前防备,除了风筝军训练大楼遭到些损失外,其余各处还好。落雁村加强防备,雁不如下令封锁道路,重新在旗杆挂起英雄血,派风筝箭士日夜看守。
西大仓失火,落雁村遇袭,沐火村蝗灾。草原四处响起了警报。翼儿这几日住在长老家中,才知雁大师孤身一人,从未娶妻。家里陈设简单,工具室堆满竹条木板,摊着几张草图,一问才知他在琢磨改良风筝。
这日晚间,联盟议事会金鹰传书,命村里将寂叶押往圆月村。雁长老把这个情况告诉翼儿,得知他正要返回村里。有翼儿压阵,自己大可放心。
狼族村落间有信鸽传书,镇水关通报早就传到雁长老手里。交待完事情,他照例要去牢中审问俘虏。用过晚餐,一同前往。
地牢建在村民集会所地下,入口隐蔽。落雁村所处的草场,草皮往下数尺就是岩石。沿着台阶斜斜向下,走了好一会。狼族精于开山建屋,村中屋舍果然处处都有暗道。
相处几日,他对这位狼族老大爷越来越佩服。雁村长平日话不多,处理完村中事情,就去琢磨如何让风筝飞的更高更快。
晚间挑灯绘图,反复尝试,一直忙到深夜才休息。他原本是个放牛娃,从小父母双亡。有一天放牛时心血来潮,从山顶抓着风筝跳下,结果摔断了一条腿。
伤好后他不服气,重新扛了个更结实的风筝又去尝试。一来二去,终于被他摸索出驾驭风筝的技巧,历经十年终有大成,从此狼族多了一个军种叫风筝军。
他身为风筝大师和风筝军的开创者,在狼族联盟享有盛誉,就连首领长老都和他结拜了兄弟。翼儿一直对他犁地三招好奇,出言请教。才知他内功心法得传于落花洲玄极城一位高人,当年他和几人结伴擅闯极东水幻之地,差点丢了性命。被高人救下后,见他天资聪颖是个可造之才,于是授他水精练气之法。
他回来后勤加修炼,几十年下来内力浑厚如山。至于钉耙的招数实在没什么好讲的,就是农夫犁田的动作。
翼儿听完长老的话不禁称奇,雁长老只用了区区几十年就炼成了如山气藏,比自己强了何止百倍。教他的那位高人岂不是更厉害!
他不禁对落花洲人族地界更加神往。太极混元,天人合一,这种境界他目前还没有领悟。
石牢阴暗,墙壁火把发出微弱火光。铁笼柱子上挂着尖刺,靠墙铺着几张兽皮。寂叶戴着镣铐正在闭目打坐。镣铐精光闪闪,一看就是施法精炼过。
雁不如走近笼子,伸指在栏柱上弹了一下,发出嘤嗡声响。
“寂姑娘,你如今被人如弃破履。大好年华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了。不如道明一切,换取一条生路。”
雁不如出言相激,寂叶面如死灰,毫不搭理。翼儿懂得长老心思,这女子臭拽臭拽的,不给她来点狠的可不行。
他抽出贯日千秋剑,故意在柱子上敲了几下,嘴里嚷嚷道。
“长老,你别和她啰嗦,让我拖出去砍了,也好祭祭这把剑。”
地牢里寂叶盘腿打坐,连眼睛都懒得睁。翼儿剑敲笼柱,她嘴角露出一丝轻蔑,死的不怕,还怕你言语恐吓?
折腾半天毫无收获。出了地牢,翼儿心里不服气,暗想道。
“哼,可惜阿铁火父亲不在场,否则给你来个摄神大法,不怕你不招。”
他越来越肯定一个判断。梅花会帮众人数不多,实力有限,除了几位头面人物,没听说搞出啥大动静。倒是焚烧粮车的那群蒙面需要格外留心。
这群人来历不明,毁容隐藏身份。雁长老对他们也是一头雾水。如今凝沙洲几个实力较强的部族都遭到了重创,一时半会不会起什么乱子。种种迹象表明,对手的刀锋已指向了草原。
三界对伐,能对灵界产生威胁的只有天冥两界。这段时期,他接触了好几位天界中人,感觉天族贪图的不过是各种宝物,冥界却有征服灵界全境的野心。
醉死生潜伏灵界多年,在各地搞出种种是非,消耗各族实力,天界红绫子也掺和了进来。冥界吸取箭骨峡惨败教训,先从内部动摇狼族意志,再陷草原于危险之境,不失为一条好计。
草原东部突发瘟疫,这件事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为。这趟回去一定要把这些想法告诉管事长老,只等铁长老和父亲回来再做决定。
刚才在地牢里,他眼见寂叶这几天脸庞消瘦了不少,心里突然想起了花灵落。梅花会的几位女护法都是美女,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被人拖入了邪道。
他知道冷芊雪和花姐姐都是风月圣母的徒弟,风月圣母最关心的是如何淬炼风月宝盒,对灵界族群纷争绝少插手。梅花会与冥界暗中勾结应该是冷芊雪的主意。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梅花会和纵火烧粮的蒙面人有没有联系?这两股势力同时潜入草原,不能不令人担心。
西大仓纵火时,蒙面人进退颇有章法。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和阿布萨大哥斗枪的那人,他总感觉有些地方似曾相识,只是想的头痛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