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级一句话,下级跑断腿。文帝不是个暴虐的皇帝,但是也不是谁都能给他说上话的。所以当文帝知道自己参加上元节灯会也只能在宫墙上站一站的时候,已经是两三天后了。
文帝拿着大臣们给出的最新的上元节方案时,额头上的青筋直跳,强压着这自己想骂人的冲动,“这方案是谁做的?”
“回圣上的话,是下官。”京兆尹从队伍中走出,行礼回答。
文帝看出列的人是京兆尹,心中的不满已经去了三四分,毕竟作为能够协调好都城大小事务的官员,京兆尹可以说是十分有能力的了。
“你且说说,上元节为何这般安排呀!”文帝想听听京兆尹的说法。
京兆尹躬身行礼,朗声回道:“都城上元节灯会本就是都城中的每年的盛事,陛下能够参与今年的上元节灯会更是为此盛世增光添彩。”
京兆尹说完看了看坐在上面的文帝,见他似乎没有打断自己说话的意图,想到之前皓安郡王给自己带的话,定下心神,“只是都城治安虽好,但如上元节灯会这般盛世难免会有贼人趁机作乱,往年上元节京兆府都会为了此事联合北军共同守卫,甚至还会抽调轮休的南军将士一起巡逻。若陛下参加今年的上元节灯会,必定会引来更多百姓参与,为了陛下的安危,就算将凌将军的黑甲卫带上,陛下最好只在宫墙上站一站。这样陛下即能与民同乐,也能让都城百姓尽情在上元节玩乐!”
文帝听见京兆尹的回话,眯起了眼。京兆尹考虑到都城的治安情况所以不让文帝进入灯会现场,文帝是相信的,但是按照京兆尹的性子不应该是直接劝他不要掺和吗?怎么会出让文帝站在宫墙上看灯会的主意?
“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呀?”文帝面色温和,声音中却有些冷意。
京兆尹先是一愣,然后行礼,“回陛下,是皓安郡王!”
文帝装作刚知道的样子,“哦,原来是子安呀。她还给你出什么主意了?”
“回陛下,郡王还提出了所有架灯超过一定数量,用火超过一定规模的商户,人家都要在灯架附近备上灭火的水,所有超过一定高度的灯架都需要测试稳定程度···”京兆尹越说越兴奋,虽然不是每次灯会都会出事故,但是只要出一点事情都会将一件好事变成坏事。
所以当京兆尹接到文帝要赏灯的消息,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能不能借此与文帝多接触,而是想着怎么才能不出事,毕竟一旦出事,说不定自己就没命了。在文去病给京兆尹递消息之前,京兆尹都已经在考虑自己到底是递辞呈还是递谏书了。
关键是这两样没什么区别,毕竟这是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要与民同乐,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现在你让文帝将说出去的话再咽回去,你有多大的脸呀!所以递谏书不过就是递缓慢离开的辞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因为当天进入崇德殿先迈了左脚而被赶回家吃自己了。
此时文去病的信就如雪中送炭般送到了京兆尹的手里,这封信里不仅给京兆尹出来一个既不用头疼灯会出事,又能给文帝一个台阶下的主意,还给京兆尹了一些加强上元节灯会安全性的建议。
而文帝一问,京兆尹就将文去病供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给文去病请功,而是为了让文去病挡枪!但京兆尹还是有些良心的,既然让文去病担了让文帝退而求其次的恶果,那么文去病出的好主意他也是要为文去病表一表功的。主打的就是谁的主意谁担着,坏处我不担,好处我也不要!
文帝温和的点了点头,心中却在咬牙,他之前还以为文去病是小孩子只看到了好处,没看到潜在的风险,没想到呀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自己闺女给套路了!
文去病此时还不知道文帝已经理清楚了一切,此时她正坐在长秋宫中享受着五公主的殷勤,宣后看着文去病将五公主指挥的团团转,脸上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此时的程府,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曲陵侯府,前几日文帝才新封了程始为曲陵侯。但不管这府邸叫什么名字,这府内的九锥堂中正在经历一场大风暴。
本来都城中现在许多人家书房中都开始用高桌高椅,但程家因为前两年主事的是程老夫人和葛氏,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读书的人,而喜欢读书的程承腿脚不便又不喜交集,所以知到程始夫妇回来,程家还是用的比较矮的书案。
程始夫妇回来后,虽然积极社交,但毕竟年关将至,他们又忙着搬家等各种杂事,加上期间还有董舅爷被发配,葛氏被休,程承去白鹿山书院等一系列杂事,换书案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了。
结果就是因为这未及时调整高度的书案,将程家的孩子全都集中到了九锥堂。
起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程少宫在程少商的房间中看见了程少商现在用的书案,虽说都是矮书案,但是为了更舒服的使用,也是分了大小高矮的。程少商现在在程家的这一张别说和她在研究院用的一样了,就是连正常的书案高度都没有,属于给幼儿的使用的,程少商无论如何都已经十五岁快到十六岁了,这书案高度怎么说都不合适。
为此程少宫便决定将自己珍藏的一张书案贡献出来,让程少商在新书案没做好换上之前先用着,这本来是程少宫爱护妹妹的之举,可是就是这张书案,让莲房和程秧的婢女打起来了。
·····手动分隔线,下面的内容基本和电视剧没区别,要是不喜欢的小伙伴可以跳过,我尽量让下一章的开头可以接上面的内容·····
程少商跪在九锥堂里,看着站在程秧面前安慰她的萧元漪,心中满是悲凉,不禁的冷笑出声。
萧元漪安慰了程秧又坐回到九锥堂的最高位,她刚刚坐定就听见了程少商的冷笑,不由的冷脸问道:“你笑什么?”
程少商低着头,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的平淡些,“嫋嫋笑今日之事,当真是可笑。”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哪来的底气问自己为何发笑。
“莲房,你可知你错哪了?”程少商神色不变,语气冷淡的问。
莲房此时因为刚才打架还没有来的及整理自己,显得有些邋遢,今日之事本不是她的错,但她是奴婢,程少商是她的主子,主子说她错了,她必然是错了。于是她想了想,说出了个理由,“是莲房自作主张。”
听见莲房的回答,程少商面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我就喜欢你的自作主张,自作主张,也要分自作了什么主张。”
程少商转过头看向莲房,“譬如,我让你去东市买豆酱,那些事情是可以自作主张的。”
她伸出手开始数,“走那个街道,去哪个铺子,选你觉得最好的豆酱。那些事情是你不能自作主张的,你不能将我买的豆酱分给旁人一半,也不能决定我需不需要豆酱。”
程少商转头看了眼坐在高位的萧元漪,然后又垂下眼,继续说:“明白了吗?我不曾罚过你,不知道如何罚人只管听阿母的便是。”说完后,程少商转过身子看向狼狈不堪的莲房,“回去收拾收拾,此处有我!”今日之错不在莲房,莲房即便有错,错的也只是她想要维护自己的心。程少商说着些不过就是告诉萧元漪,随便你如何说,你如何罚,她要为莲房正名,莲房无错。
见莲房退下,程少商又一指程秧的婢女菖蒲,“你过来!”既然自己阿母处事不公,只想着各打五十大板,不能将事情理顺给大家看,那自己就事情理出来让大家定夺。
“菖蒲,莲房可不是一人去搬书案的!她可是带着几个女婢一块去的!你一人自然是拦不住她们,所以你便叫上了你的小姊妹们跟你一块围住她!”说到此处程少商有些激动,她身子靠近了菖蒲,“那你又是如何跟这些小姊妹们说的,说‘快拦住她们,不要把三公子给四娘子的书案抬走’又或是‘这是我们女公子的书案,你们不准拿走!’”
菖蒲想要辩解,但程少商此时不想听她辩解,继续说:“你是可以装晕,可围着莲房,痛殴莲房的那群小姊妹们可没有装晕,抓一个回来问问不就能清楚了!我到要看看这些人倒真是不知底细被你蒙骗,还是明知故犯,被你以一张书案离间骨肉至亲!”
“少咄咄逼人!你发落莲房,秧秧的婢女让她自己发落吧!”萧元漪眼看着事情已经不再按照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连忙打断程少商。
程秧听着程少商对两位婢女所说之话更加明白是自己没有管好手下婢女,加上大伯母明显带着偏袒的话,让她羞愧的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程少商此刻彻底明白了萧元漪的态度,叹了口气,决定就此作罢,自己想让事情真相大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事情处理结果不能如她所愿,但秧秧堂姊向来对自己很好,“好,听阿母的。”
“到此为止!婢女知错,不涉及女公子。书案只是小事,给谁都成!你们姊妹还需手足和睦,不要生了嫌隙!”程少商是自己的女儿,程秧是葛氏的女儿,她萧元漪可不是如葛氏那般欺负人家女娘母亲不在身边的人。
程秧慢慢转头看向了程少商,她自觉是自己对不住程少商,想要向程少商道歉。可程秧身后跪着的程秧的傅母却又开口了,“多谢女君为女公子说话,四娘子有三位同胞兄长撑腰,可怜我女公子势弱,咱们做奴婢的都日日担心女公子受人欺负。所以四娘子有的我们就觉着也要给女公子讨上一份,这才犯下过错!”说完就带着菖蒲一起下拜。
“秧秧哪里受欺负了!你是在指责什么?程家兄弟骨肉至亲,几十年来亲如一体从不分彼此,你说这话是要挑拨程家骨肉吗?是谁教你的?是葛家吗?”桑舜华看着下拜的傅母和菖蒲,这么明显的推脱和挑拨,她是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当傻子吗?
傅母连忙求饶,“奴婢不敢,奴婢绝无此意!”
程颂此时也忍不下去了!怒斥“竟敢议论主家是非,来人···”
程颂的话还未说完,萧元漪就连忙打断了他,这老媪无论如何都是程秧的傅母,要是因为挑拨主家是非被处罚了,以后众人将会如何看待程秧。“好了!此事到此为止!”萧元漪有些生气,既生气这个傅母油滑狡辩带累程秧,又生气程颂不知道给程秧这个妹妹留面子。
程少商此时再也忍不了了,刚才萧元漪说事情到此为止,她原也想算了,可是这事情都已经这般清楚了,这傅母还是强词夺理,挑拨离间。
傅母刚才说完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就是等着阿母来处罚傅母,可现在只等到这样一句,如此这般,只能靠她自己了!程少商深吸一口气,“阿母当真觉得这老媪说的对,若这老媪说得对,我与家兄们可就担上了一个欺负堂姊的罪名了!阿母不妨再好好想想!”她在郡王那里学了那么多东西,自然知道一个好的家风对家族何等重要,不然她也不会要将一些事情说清楚了。“若这老媪说的不对,就立刻发落她,以正视听!”
“你敢忤逆!”萧元漪听着程少商的反驳,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都说了事情到此为止!
程少商被萧元漪的话怔住了,自己就要求处罚一个挑拨骨肉血脉的老媪就忤逆了?
程颂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元漪,“阿母,忤逆可是大罪!”
程少宫也不解的看着萧元漪,“这老媪适才说出如此悖逆之言都不惩治,你为何要对少商说这么重的话!”
萧元漪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将说出的忤逆二字糊弄过去。
程少商听着两位兄长的话,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公正但偏心异常的阿母,【忤逆之罪,这是何等大罪呀!既然阿母都说自己忤逆了,自己也就不必再压着自己了,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坐实这个忤逆之罪吗?可今日若是不豁出去,一辈子都要被压着打,永远畏畏缩缩翻不了身,自己以后还怎么跟着郡王出去做事,要是有人再感叹一句秧秧堂姊不能去,阿母是不是也不会让自己去了!】
程少商看向傅母,“你可知阿母为何不斥责你,你真当以为是为了你这个自作聪明的蠢媪!那是为了堂姊的脸面,你们都说兄长偏心于我,那是因为程家主母偏心堂姊在先。”
既然阿母如此这般,她索性将所有事情都摊开了,程少商转过头看向萧元漪,“阿母刚才说,婢女之错不该归于女公子身上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为何莲房犯了错,阿母问都不问清楚就把我拘上来训上一训,笃定这就是我的错。可菖蒲错了呢,堂姊就一点过错都没有!”
程少商越说越难过,虽然她瞒着阿母自己在皓安郡王手下学习做事的事,但是阿母的做法也真的让她伤心,自己真的这般不堪吗?
“你说是为何?因为连你都知道阿母喜欢堂姊,所以你大可不必为你家女公子忧心,只要有我阿母在这程家上下有谁敢欺负你家女公子?”程少商看着傅母赌气的说道。
萧元漪刚才还有些懊悔自己说错了话,可这会儿听见程少商的言语,却越听越生气,“你这是在怨我?”
“阿母若是觉得真话不好听,嫋嫋也大可以说一些假话糊弄过去。”话已至此,程少商干脆破罐子破摔。
萧元漪更加生气了,自己是她的母亲,她怎么能这样公然指责自己,今日自己要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更不知道天高帝后了!“你这个孽障!来人!来人!”
“阿母,阿母!阿母息怒,都是儿子的不是,都是儿子思虑不周才酿成了大错。嫋嫋年幼,又自小没人教,千万别怪她,阿母要罚便罚我吧!”程少宫平时常惹是生非,一看见萧元漪现在的样子,就知道萧元漪是真的动怒了,连忙求饶。
萧元漪见程少宫还敢出来求情,一拍桌子,“你以为我不敢罚你!正是你做事不公,若同时送出两张书案,会有此事。”
程少商红着眼睛看着眼前指责三兄的阿母,心中更觉悲凉,不由的为程少宫争辩,“为何又是阿兄的错?阿兄此事一点错都没有。阿兄为何要送我一人书案,是因为我粗鄙不堪。我现在所用的书案不过是几岁孩童所用,阿兄心疼我可怜我,才将自己心爱的书案送与我。阿兄又不曾去外面打一张新的书案漏了堂姊,阿兄做错了什么?
我现在看的,学的都是一些启蒙之物,堂姊能学的都学了,堂姊不曾学的阿母正在教,堂姊有书案,我不曾有书案。
那好,我问阿母,若是你现在怀里有一个无法分割的麦饼,你面前站着两人,一人即将饿死,一人却有七八分饱腹,你会给谁?难道你会对那个即将饿死的人说,你先忍一忍,等我有了两个麦饼之后,再分你一人一个。
阿母这样看似公平的公平,当正是公平吗?还是以公平之名行偏心之实?”
听完程少商的话,程颂心中的火气也升起来了,他站起来走到傅母面前,本想做些什么,但被自己生生压了下来,然后在程少商并排的地方跪下,只说了一句“阿母要罚嫋嫋就连我一起罚吧!”
程秧像是被程颂提醒了,连忙跪直看向萧元漪,“还有我!我也愿意受罚!”说着她也向后退了退,和程少商跪在了同一排
程少宫也跟着附和,“还有我”说着也跪在了程少商的附近。
萧元漪看着眼前如同逼宫般跪了一排的人,心中的火气愈发难以压制,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桑舜华看着萧元漪的模样,觉得有些大事不好,刚才是她没想到萧元漪会说出“忤逆”二字,此时可不能再犯第二次错了,连忙装作肚子痛,拉着萧元漪离开了这个剑拔弩张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