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放出了令箭,但殿后的胡越面对的情况显然没有北魁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夜色中从海上吹来的秋风带着一股特别的咸腥,皎洁的月光映出的身形此时正在他身后远处的道路上飞奔而来。
就单凭这毫不逊于马匹速度的轻功身法,胡越心里就明白,这个人绝不是他能够对付的,甚至这气势比起秦修师兄所带来的压迫感也毫不逊色。
约好的子时来接应,但照眼下这个速度,没一刻钟的功夫估计就会追上北魁,等秦修师兄赶到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把人唬住,至少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看着前方官道延伸进了一片林子,胡越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深夜,地面开始凝起一层薄雾,夜空中的月色也开始朦胧,透过枝杈射入林子的月光影影绰绰。
林间,胡越下马,抽出长刀拍了拍马腿,一声嘶鸣后,瘦马便飞奔离去。
而胡越则是深吸了口气,体内气劲迅速流转,按照前一天晚上走过一次的筋脉路线运行,随后朝着紧随着入林的身影尽力克制地挥出一刀。
无形的气刃轻松地划过林中横生的枝杈,在这月下漆黑的林中擦出另一道清冷的‘月光’。
而他自己此刻则是顾不上一旁那些刺人的枝叶,趁着长刀挥出的破空声一头窜进了路旁的灌木林中,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前方的林中突发异状,女子察觉后也只是眉眼轻抬,脚下踏地挪移了身形,可不见形体的刀刃速度极快,贴着腰腹闪过,扯出一道血丝,在她身上染上一抹猩红。
痛觉的刺激让她收起了先前在自己船队里的肆意。
女人也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界。
东越凌云阁,明面上虽说只是一江湖势力,但因其的一贯爱管闲事的作风在江湖上流传极广,乃至整个越州的江湖人士效仿尤甚,像她的身份要是被扯上怕是免不了要被追讨一番。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并未生忧,心中倒是升起了一丝其他想法。
随后躲在灌木中的胡越便听得林子外传来一句颇具气势的女声。
“不知是哪位江湖好汉路过,在下此刻有急事在身,若是有何得罪之处请留下姓名,卫岚来日登门赔罪。”
卫岚?
胡越立刻咬破手指,在上衣的内衬里将这个名字暗暗记下。
“无名小辈,不配知道老夫名号!不想自讨苦吃就老实点哪来的回哪去!”
胡越压着嗓子,尽可能地模仿出老态,运起气劲将声音传出林子。
先前的一刀胡越尽管收力,但仍然没能够完全控制住气劲的消耗。
一句话说完,他已然没了力气,只能缓缓地挪着步子与原先的方向错开走去。先前一刀示威已经耗去了自己九分气劲,再说多半句话自己绝对要穿帮。
现在胡越就是趁着对方不明虚实,投鼠忌器之时尽快脱身。
衣物沾着夜晚方才凝起的露滴混合着汗水,胡越此刻只能听到自己在林中穿行发出的窸窣声和四面八方不间断响起的虫鸣。
但当他的即将走出林子时,朦胧月光中映出白刃,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挑刀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将自己仅剩的力气用来抽出长刀试图用体重压住下前方撩来的刀刃。
两刀相拼,原本就无多少气力的胡越如同断了绳的沙包一般被掀翻在地。
“呵,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卫岚见到胡越青涩的面孔和那双眼中的恐惧和愤怒,嘴里却是略显失望地暗暗啧了一声,但挥刀的手却是毫无凝滞。
“住手!”
卫岚听得林中传出另外的人声,手中的刀甚至更快了一分。
而胡越则是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寒气,只见一柄未出鞘的斩马长刀从身侧刺出截下白刃。
气劲四散而出形成的一阵气浪将整片树林涤荡了一遍,等胡越勉强撑起自己的身子时,秦疏弦提着的刀已经出鞘,正护在他的身前。
但胡越也能看出方才这一刀接的也是颇为勉强,眼前秦疏弦那持刀的右手正隐隐发颤。
“怎么,还有人要赶着来做亡命鸳鸯是吧?”
那女人话音刚落,胡越便看到她身后身背长剑的秦修飘然出现,一手运起剑指便是一套如骤雨打叶般的指法连点。
“还有帮手?”
卫岚眉头一皱,运起周身罡气护住穴位,脚下气劲流转踏空接力一个闪身挪移躲开的同时也与三人拉开了距离。
“在下凌云阁「乾门」秦修,不知我家师弟是何处得罪了您,竟要对晚辈下如此狠手?”
秦修一脸平静的拱了拱手,言语间不怒自威。
卫岚表面神色惊讶,但心中却不由得生出几丝欣喜。
凌云阁找上门于她而言,这自然是眼下最好的局面,至少这些人不会把消息传的满大街都知道,自己只要将村子里的痕迹处理干净便可脱身,甚至自己还可以借此契机做好两手打算。
卫岚后退的同时长袖一抖,顿时一股白烟从袖口涌出,弥漫起一阵刺鼻味道,她也随之抽身离去。
秦修反应极快,立刻运气,一掌将烟雾打散,以防有诈。
但就是这短短片刻间,那鬼魅般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三人视线之中。
“好快的身法。”秦修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句,随即问道,“胡越,身子可有异样?”
“没什么,只是有些脱力。”胡越也是缓了口气,随后才发现了疑点,立刻发问,“师兄,你不会从我们出发后就一直跟着了吧?”
“没错,这是入门考核我不好插手,但对方既然下死手了,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多谢......”
胡越正要开口答谢,却被秦疏弦打断了:“客套话没意思,有力气了就站起来迈开脚,今晚我还不想睡在树上。”
方才那一刀离体气劲,方才藏在暗处的秦疏弦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
如此实力,之前却那样一般孬样,和自己两相对比,仿佛就是在故意看她笑话一般。
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胡越带着倦意的错愕,秦修倒是在脸上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笑意,然后立刻恢复了原状:“疏弦,要不你背他回去,反正上次你也背过了。”
自己方才接了那女人一刀,手上也已没多少余力,秦疏弦更是恼火。
“我才不要!上次那是还人情!这次是他欠我的!”
话音刚落,秦疏弦便已跑远,秦修也只能苦笑着摇头,看来自己那位叔父所说的一个“小忙”还是任重道远。
“还是我背你回去吧,这也算不上违规,顺便路上正好能休息一下。等到了客栈你和北魁给我说说那村子里是个什么情况。”
说罢,秦修便俯身将胡越的双手搭在了肩上,托起身子在月光下飞奔。
“别在意,疏弦从小就要强,家里也骄纵惯了,像你这样处处都压她一头,难免不适应。”
“大小姐脾气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放心,等她适应了,会慢慢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