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统治局。
绷紧的手臂落到床边,
一滴鲜红血液顺肌肉纹理翻滚而下,
刮落一路淡淡的粉。
秦钦紧紧咬住毛巾,
额前汗珠如雨,
“…再坚持一下…”
她军伍出身,
肉体对疼痛的感知力早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磨钝,
可工种原因,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感受,
四肢的活力正被那陌生感抽丝剥茧般消融,
连带昔日坚不可摧的信仰也在经受磨难。
又一阵濒临极限的眩晕,
秦钦底线松动了下,
疯了般跑到门边,想要朝陈三同索取药物。
可当她手指触碰到把手那一瞬间,
理智再度占领高地。
她深吸口气,
用【厌灵械】把自己牢牢锁在床头。
陈三同冷然推开门板,
面露戏谑,
“秦秘书长,这是第几次了,快挺不住了吧?”
秦钦剜他一眼没有回话,
身体却紧紧绷起,
仿佛本能在渴望那种颠倒一切的空洞感。
陈三同弯腰蹲到她面前,
冲她挥挥手里药剂,
“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只需要点个头加入我们。非得把自己为难到这步田地,真不想用傻这种形容词夸奖你。”
秦钦紧咬牙关,
朦胧中她甚至嗅到了那管试剂流出的香气。
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嘴唇动动似要服软。
陈三同微叹口气,
“其实你只是缺一个让你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他轻轻拍拍拷住她手腕的锁链,
“这都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用药物控制了你…这种东西就没人成功抵抗过,你没有违背自己的信仰,你只是不得已。”
秦钦别过头不看他,
牙齿紧咬唇瓣,鲜血从中渗出。
她眼眸微眯,
“理想面前,没有借口。”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陈三同刚要再度把药物注射进秦钦体内,
一股冰冷的气息旋即盯上了他。
他下意识回过头,
门边空无一人。
寂静走道传来匆匆脚步,
一名传令兵眨眼到了门外,
他冲紧闭房门大吼,
“秦秘书长,那个黑衣少年又来了!”
研究室。
“老东西,这情况你有什么应对策略吗?”
南崇明利用职务便利谎称与秦钦商议事项,
此刻四人齐聚一堂,
沉浸在药物余韵里的秦钦浑浑噩噩。
话事权理所当然落到了南崇明身上,
他老眼微眯,长叹口气,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丧门星又来一次。他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陈三同抽出藏好的统治局制式长刀,
满脸戒备,
“那少年我们肯定是打不过。目前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游颖笑敲动键盘调取信息,
“嗯…目前微型机器人已经渗透了三十二名统治局成员。其中二十七人为书记,五人为肉体异能者。按终端显示,我们对这些人的掌控率都在80%以上——远比秦秘书长要高。”
“远远不够。”
南崇明斩钉截铁打断她的话,
“统治局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这还不算外聘成员和普通居民…就这点人别说调动整个统治局和他对峙了,就连架空秦钦都做不到。”
“我们还有什么可以调用的资源?”
陈三同深吸口气,
靠到游颖笑面前看那铺天盖地般的数据。
南崇明沉默许久,
再开口时神色莫名,
“你知道吗,我们还掌握着一枚灾变前人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上限。”
“操,不是吧,现在那玩意还有能炸的吗?不都在灾变前期被紧急封停了吗?”
“每一个大型机构都有不为人知的后手——恰巧我是知情人之一。”
一众书记员再度围在监控摄像头前,
神情各异议论纷纷,
“二入京兆,这少年还真敢啊!”
“他…就一点不怕我们狙击手吗?”
“你没听说啊,他在沪宁那边的时候,十字军符文射线都奈何不了这位。咱那热武器更白扯了。”
南崇明一手轻轻扶着秦钦,
扭转身形走到众人中间,
“大家先安静一下。”
秦钦知晓大局还需要她稳定,
强忍药后的恶心感抬起头,
“大家…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这次麻烦就由南崇…南教授带队解决吧。”
“这…”
大家脸上担忧神色不减,
可她长久以来的放权已让他们习惯性听从南教授指挥,
当下事情紧急,也不容得这些排头兵多想。
“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南崇明深吸口气,
指挥跟进来的游颖笑摊开蓝图,
“…鉴于统治局目前面临的危机。我已向局长申请调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用以威慑来人。”
“大规模?南教授你什么意思?”
“…现在单兵武器哪有能威慑住他的?”
“等等…”
人群中一位从事军用武装研究的科学家回过神来,
她目瞪口呆看着老教授,
“南教授,你不会要…动用核弹?”
“对。”
“什么?!”
众人炸开了锅,
纷纷上前劝阻,
“老教授,这根本就是自杀行为!京兆这么多居民,如果这种东西在市中心引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知道…”
南崇明接过话头,
“…我没想真引爆,只是建立威慑——一个同归于尽的威慑。”
角落里一个年迈植物学家颤颤巍巍举起手,
“那也…不行,小南你现在是越发不讲道理了。把千万百姓连带整个首都的防御成果压上赌桌,谁给你的这个权力——局长吗?!”
南崇明望向那远比自己苍老的容颜,
若有若无叹了口气,
“师哥,你脑袋已经绣死了。现在是新世界,如果不用非常手段,你要怎么解除这次危机,靠你的植物学吗?”
老人气不过,
“你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小南你变了。”
“没有人是不会变的。”
南崇明转向在场众人,
“那么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比我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齐齐选择了噤声。
这位连和他同辈的老人都不放过,
更别提自己这位年轻成员了。
南崇明极满意又极遗憾地望向这群习惯于服从的年轻人,
走到台前时落下声清咳,
那一代称得上对手的人早已死于疾病或战乱。
高处不胜寒也好,
一览众山小也罢,
他是的的确确地孑然一身站在山巅,
“一代不如一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