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芷月气宇轩昂地对着凌骁说教,那态势就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成器的孩子,全然不似面对一个只长她一两岁的同龄人。
此番激情澎湃的说辞过后,南宫芷月情绪渐缓,但一双杏目仍然关切地注视着凌骁。
凌骁似有所触动,片时后沉首回之: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若真的到了那种时候,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卷进来,都由我来承担就好了。”
“怎么可能?!至少我已经被卷进来了,也断然不可能让你独自去面对!”
南宫芷月毅然回绝,一字一句都是那么得清晰且坚定,犹如可靠的巨山一般让人心安。
紧接着,南宫芷月朝前走了几步,并在凌骁身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随后背对着他说道:
“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变强,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拖你后腿的!”
声语刚决,在这片普通的山林间飘然而去,并在少年的耳畔边不断回响。
下一刻,凌骁欣然而笑。
是啊,即使敌人再强大,即使前方的道路再艰难,不还是有一名勇敢且美丽的女子陪伴着自己吗?
此时此刻,只要有她在,仿佛也没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了,仿佛所有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纵使惊涛骇浪,亦当披坚执锐!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二人仍然在全力赶路,不过与先前有所不同的是,似乎是南宫芷月苦口婆心的敲打终于见效,凌骁的状态总算是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点不太聪敏的样子,但大体已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南宫芷月也因之心情大好。
随着他们距万荣城渐行渐远,官府的影响也小了许多,虽然还是要竭力规避官道,但一路紧绷的精神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
凌骁内心还是担心着燕涵儿的境况,虽然迫于形势只能选择绕远而行,但他们一路上只要还有体力就会选择以轻功赶路,故而这一趟算下来竟是比往日沿大道骑乘还要快上一些,大概就在从万荣城郊出发的第四日下午,二人就进入了寿丰群山之中。
眼看快要到达目的地,他们也渐渐不再焦躁,就这般迎着午后的余晖在崇山之间信步走着。
一路上,南宫芷月双目飘忽,似在思索着什么事情,过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开口:
“那个……有件事情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对你说……”
凌骁微感疑惑,并扭头看了一眼南宫芷月,淡淡回了句:
“什么?……”
南宫芷月隐有犹豫,但还是接道:
“我们还未出发时,你知道我从暗道回了一趟南宫府。”
凌骁想了想,点头回道:“嗯,为什么要提这个?”
南宫芷月做了个深呼吸,正容述道:“那日我回去,除了想知道家人是否平安以外,还向哥哥询问了当年关于你父亲的案情,我也借机翻阅了一些资料。”
凌骁立马停下了脚步,并张着大眼愕然直视南宫芷月,似乎很期待对方接下所言。
南宫芷月同样顿足而立,她早料到凌骁会有如此反应,于是淡定陈说道:
“据档案记载,八年前,药师凌天汉被人检举故意隐藏丹术秘法而受到国主猜疑,并最终接受了来自羽林营和御史府的调查,但最终因无有力证据而被扣上了炼丹不力的罪名,以至被发配凉州,这些你应该清楚吧?”
凌骁点头应道:“没错,可是我知道爹爹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才……”
此时凌骁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南宫芷月身上,他表情复杂却听得十分认真,仿佛一个字也不想错过。
南宫芷月自顾向前走起,接言道:“具体办案经过我也不甚了解,但我却在个别历史档案中找到了一个颇有价值的线索。”
凌骁赶忙跟了上去,并在她身后迫不及待地追问:
“什么线索?……”
南宫芷月又一次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凌骁,仪容严谨不含半点虚浮:
“凌药师早前曾在悬壶村拜师学艺多年,也正得益于此而成为远近闻名的药师。”
这消息实在让人始料不及,凌骁顿时哑然失声,顷刻间,他只如木头一般立在那里说不上半句话,但过不多久,仿佛长久所求终获希望,他的面容之上渐渐流露出了几许激动之色。
凌骁全神注目于南宫芷月,涩声道:“这……这些是真的吗?!……”
南宫芷月缓声回言:“那时我和哥哥年岁尚小,这个案子当时是由我的叔叔负责侦办,他为人刚正不阿,且事必躬亲,我想不会有什么纰漏的。”
言罢,凌骁眉目终得舒展,可或许是心中激动之情尚有余,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握着拳。
南宫芷月看他反应尚佳也倍感欣慰,之后又随口问道:“你是凌药师的孩子,这些事情难道他都没有对你说过吗?”
凌骁回过神来,摇头道:“那时我年岁尚小,职业上的事情爹爹一向很少提及,就连母亲也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或许她也并不清楚,而且爹爹似乎很不愿意让我接触行医炼药的事情,所以在我十岁之前对这些几乎是一窍不通的。”
“至于他早些年都有过什么经历,我还真的是不知道……”
南宫芷月沉默噤声,但很快又嫣然回道:“没关系,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你父亲既然与悬壶村有渊源,那么在村中一定有长者认识甚至熟知他,或许我们可以以此作为寻找他的线索。”
此言与凌骁心中所想近乎一致,他并没有作何言语,只满眼慰藉地点了点头。
金黄色的霞光透过枝叶洒向这崇林间的一对男女,伴随着鸟兽轻吟,二人心有灵犀一般相视而笑。
谈话过后,凌骁与南宫芷月再度出发,但或许是因难抑心中期许,凌骁的脚步加快了不少,南宫芷月心领神会,故只在其身后紧紧跟随着,别无所言。
二人行了不久就走出了群山,来到了腹地悬壶村的外围,然而就在二人本应感到欣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把他们惊得舌桥不下。
原本宁静祥和的村子此时竟然变得破败不已,不仅屋宅门窗多有损毁,就连村民也有不少人伤痕累累、疲乏不堪。
但是有一点却是值得注意的,那就是在这片狼藉之地上不知怎么突然多出了一些道士装扮的人士,他们有男有女,看起来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都穿着制式几乎统一的蓝白道袍,且容貌清秀端正,甚是飒爽俊逸。
这些年轻道士多在帮助村民忙活杂事,有的在照顾伤者,有的在帮忙搭建屋宅,总之一个也没有闲着,他们看到凌骁和南宫芷月后也都只是打望了一眼,并没有发生交会。
凌骁南宫芷月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诧异,于是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只一齐快速向村内奔去。
来到村内后,有个别人认出了他们,但大多无暇顾及,只闷头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凌骁和南宫芷月在村中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左右张望,二人的眉头一直紧锁着,心中虽然惊疑不定,身子却不约而同地向竹伯所在的屋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