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懿扒开不依不饶黏在身上的小王八蛋，到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身上的衬衫被小王八蛋揉得皱皱巴巴的，临走前又被迫换了一件，松松垮垮的，像个gai溜子。
    到家的时候姜钦正在厨房洗菜，闻声探头出来：“怎么这么晚回来？”
    年懿做贼心虚似的扯了下衣服，总有种出去鬼混夜不归宿的错觉。
    妈的，他都快奔三十了，老太太还把他当十几岁的毛孩子管教。
    “多坐了一会。”年懿进了厨房帮着她一块洗青菜。
    “出去，别添乱。”姜钦瞪他，随手甩了根青菜叶给他：“拿着出去玩。”
    论快奔三十的老男人被自家老母亲用一片菜叶子打发到一边玩。
    好好好，真的离谱。
    “妈，我都快三十了。”年懿捏着菜叶子，有点无语。
    “现在你知道你长大了，还不晓得早点回家。”姜钦把他推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好好好，他都要变成妈宝男了。
    年懿把菜叶子叼着，嚼吧嚼吧吃掉。
    结果厨房又传出来一声：“别乱吃啊，还没洗干净！”
    菜叶子已经进了肚子的年懿：“……”
    现在抠嗓子吐出来？
    比起这边母慈子孝，狄野那边就艰难多了。
    “妈，你要去拍戏啊？”狄野跟狄闻父子俩木然地看着一手台词本一手汤勺忙得不可开交的周欢。
    周欢看台词正起劲，压根没空理会父子俩。
    直到吃过饭，周欢才郑重宣布：“我明天进剧组，这一段时间我还给儿子请了家教，一楼客房就留给家教老师。”
    “……”狄野从未有一刻感到对未来如此绝望过。
    属于是一脚踏进学府深似海，一眼望不到边。
    狄闻虽然有点不想周欢离自己太远，不过自家夫人想要去，依着便是，最后还是：“那我下班接你。”
    “司机接我算了，你工作也忙。”
    “我接你。”狄闻坚持，一双深潭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丝毫没有动摇的想法。
    周欢知道自家这口子什么意思，叹了口气便随他去了，转头朝着狄野道：“宝贝儿子，在家里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让我看到你的进步好吗？”
    “……老师多久来？”狄野无声抗议过后，妥协了。
    “明早八点半。”
    …………
    “起床。”祁息眠到狄家时刚八点，周欢早就给了他狄野的房门钥匙，并且明确说明如果八点半狄野没有起床就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扯出来，绝对不要留情。
    八点三十一分，狄野的房门被准时打开，整个人被祁息眠从被窝里扯出来并推进了洗漱间。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不留余地，像个被安排好一切行程的机器人，冷漠无情。
    狄野被摁在书桌前，一沓资料书拍在脑门上时才从懵逼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眼睛还有点没睁开，昨晚上死缠烂打地给年懿打了大半夜的电话，根本睡不着，早上就根本起不来。
    “我叫祁息眠，是你的家庭教师，接下来的两个多月由我辅导你学习。”短暂的自我介绍过后，回归正题。
    祁息眠把高中数学资料在狄野面前一字排开，手指飞快地从中挑出高一上册的精华内容：“数学拉分最快，好好学，不难。”
    “……”狄野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手指捏着桌角，连拿笔都颤：“我还没吃早饭。”
    祁息眠可不管他吃没吃早饭，一点人道主义都不顾及了：“如果你认真学会第一章，再赶个早午饭是来得及的。”
    他低头看了眼腕子上的表，八点四十三分。
    足足比预期迟了十三分钟。
    他眉头紧皱着，心里觉得可惜，浪费了十三分钟就意味着狄野要比原来的下课时间迟十三分钟。
    早午饭！！！
    这个概念从来没有在狄野的人生中出现过，今儿个真是头一遭。
    没办法，祁息眠拿钱办事，狄野也不好闹，只好一头栽进数学的海洋，然后再破一手大防。
    狄野浑浑噩噩地跟着祁息眠的思路，这个知识点没多难，他自己之前也多少自学过一点，加上祁息眠的引导，很快都过了第一遍。
    第二遍巩固，祁息眠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张试卷，整张试卷一百五十分，全部都是围绕这一章出的题目。
    题目不刁钻，只是思维需要灵活一点，题式多变不单一，没有一道超纲题目。
    狄野起先看得头皮发麻，后来演变成了抓耳挠腮，终于写了几题之后，逐渐开始上道了。
    一整张试卷不说磕磕绊绊，只能说勉勉强强花了一个多钟头写完。
    狄野饿得两眼直冒金星。
    祁息眠批卷很快，两分钟不到便批出了分数。
    卷面被他用红色水墨笔批下45的高分，最后一下，祁息眠拿着笔的手都在抖。
    看样子，狄野基础差真没有半点水分。
    祁息眠终于知道为什么周欢愿意花一小时两千八请他来补习了，换做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干的了这活。
    一小时两千八，一天补习六个小时，还包吃住。
    这种活干的，都他妈比得上人家年薪百万了。
    祁息眠叹了口气，终于放过了他，让他下去吃点东西，这崽子一看就神志不清了，被学习逼得头皮发麻。
    狄野从自己四十五分的试卷中抬起头来，精神恍惚，行尸走肉一般下楼。
    楼下阿姨已经等急了，不过周欢提前给她打了招呼，也没有上去打扰，只好每隔一段时间热一热凉掉的早餐。
    “阿姨，我……我想吃饭……”狄野欲哭无泪，望着桌上的煎蛋跟面饼，肚子里的想要吃点实在饭菜的欲望越发强烈，这些实在满足不了肚子里实打实的饥饿。
    “啊，那你稍等一会，饭很快就好了。”阿姨见他这样实在心疼，她把先做好了的油焖大虾端出来给他：“其他菜还在锅里，你先吃一点？”
    “……好。”狄野刚应下，一抬头祁息眠便缓缓坐在了他的对面。
    “那张试卷四十五分，你还是没认真写。”
    狄野实在是恨得牙痒痒，他饿得头晕眼花，写题目总是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偏生遇见这么个活阎王，跟他妈一个机器人似的，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他低着头不想说话，准备等下吃过饭再去把试卷订正。
    “我一天辅导你六个小时，其他时候可以在一楼找我问不懂的地方，随时都在。”祁息眠扶了一把眼镜，清冷的嗓音配上他君临天下似的装逼气质，还真有点不好忤逆。
    狄野表情略有为难，如果一直都这样，那他这一整个暑假怎么去找年懿？！
    要他一整个暑假都见不到年懿干脆来把枪给他崩了。
    六个小时。
    他妈整整六个小时！！！
    “不行，时间太长了。”狄野嘴里的虾都不香了，直接了当地撂了筷子：“我会跟我妈说，一天六个小时我吃不消，时间短一点，工资按照原本的给你。”
    “六个小时嫌长？”祁息眠皱了眉，手里的钢笔转了个圈稳稳停住：“按照你现在的基础，想要快速提分只能这样。”
    快速提分？
    狄野握了握拳头，他现在勉强能摸到三百分的边，必须要提个三百五十分左右才能有把握考上临大。
    可是……可是……
    正纠结着，狄野桌上的手机响了。
    是……路千河。
    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毕业旅行才对，怎么想起他这个在家补课的冤种兄弟来了。
    狄野拿了手机接起：“路千河，终于想起我来了？”
    那边的路千河几人正在前往ski portillo滑雪场的路上，趁机给他打个电话：“说这些，老刘说今年学校来了很多新老师啊，我还看过名单。”
    “哦，然后呢。”狄野对这些不感兴趣，因为按照祁息眠的说法，他吃个饱饭就得马上上楼用知识升华脑子。
    “你的队长是叫年懿吧，我看见他的名字在上面。”路千河知道这小子现在除了他亲爱的队长没什么能让他打起精神来，开门见山道。
    “什么？！真的？”狄野一听一蹦三尺高，碗都差点被他掀翻。
    他知道年懿要去当老师的事情，忽悠他说要去芜南。
    差点没给他气死。
    结果人都出现在清北名单上了，都没吭声。
    “你居然不知道啊？”路千河惊奇道，原本只是过来八卦一下，结果这小子现在才知道。
    “他说他要去芜南，那边工资高。”狄野委委屈屈，现在就想打电话给年懿问个清楚。
    路千河笑了，真是说什么都信，好骗。
    “他好像是教物理的，兄弟，万一分到你们班上，你可就撞大运了。”
    “我先挂了。”
    路千河还想再逗他两句，结果这家伙反手就挂了电话，再有什么话也进不到他耳朵里了。
    电话打到年懿手机上时，他才刚醒没多久，昨晚上被这只狗崽子黏着大半夜都没睡着，现在又来，一个两个被挂断还不知趣，一连七八个电话打过来。
    没办法，年懿没好气地揪着姜钦给他玩的小面团在餐桌旁接起了电话。
    “你最好有事找我。”
    “你不是说你去芜南吗？怎么清北有你名字。”狄野气懵了又乐坏了，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年懿眉头一皱，被戳破了也不心虚：“少胡说八道。”
    “你骗我做什么？”
    “不干什么，好玩。”年懿空出一只手揉搓着小面团，学着姜钦的动作捏出一个饺子的形状。
    好玩？
    狄野可不觉得有多好玩。
    芜南离这里可老远了，年懿那天说他想去芜南的时候，狄野都在寻思怎么优雅又不挨揍地跟自家爹妈提出转学。
    他是拗不过年懿的，当然也不想让年懿因为自己放弃想去的芜南，那就只能跟着这个不安分的老登跑。
    狄野心里怒骂：我特么裤子都差点脱了你跟我说这个？
    狄野痛苦但快乐着。
    “好玩？我特么都差点跟我妈说要转学了！”狄野痛斥他的行为，气得肚子都饱了。
    “转学？”年懿笑了，装傻道：“你特么不会要跟着我去芜南吧？”手里的小面团被他捏得奇形怪状，差点就混进那堆形状饱满漂亮的饺子堆里以次充好。
    姜钦适时把他的那块小面团丢开，开口道：“怎么说脏话呢。”
    “妈……开玩笑呢。”年懿被自家老母亲管的死死的，还真有种重回叛逆期的感觉。
    “小野吧？我听见他的声音了，人家比你小一些，别在他面前说脏话，教坏人家。”
    年懿无言以对。
    还教坏人家？
    撕他衣服，咬他嘴唇这种破事都无师自通，还教坏人家。
    狄野明面上看着是个白芯的小白痴，私下里那是烟酒都来，玩的又花又野。
    “是阿姨吗？阿姨好。”狄野听见了姜钦的声音，主动问好。
    “是我，小野阿姨好久没见你了，听年懿说你回去上学了？”姜钦手上沾着面粉没办法拿手机，年懿只好充当一个人形手机支架。
    “对，我打算先高考完再去打比赛。”
    “什么时候来阿姨这里吃饭啊？阿姨今天中午包饺子。”姜钦喜欢狄野喜欢得不得了，这孩子长的好有礼貌，腼腼腆腆的。
    “真的吗阿姨？我还没吃午饭。”狄野心动了，把桌上的菜一推便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祁息眠见状，本来是安安静静坐着看书没打扰狄野打电话，此时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瞬移似的把还差一脚出门的狄野拽了回来：“你今天的任务没完成。”
    狄野急了，想见年懿的心思达到了顶峰，明明昨天才见过，现在又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长出一双翅膀立马飞到年懿身边。
    小成年食髓知味，根本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涌。
    “我现在有事情，往后稍一稍！”他飞快地挣开祁息眠的手跑上了楼，抱起一沓资料，包括那张45分惨不忍睹的试卷一溜烟地出了门。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拦不住他。
    临走前这小没良心的也没辜负阿姨在厨房里劳累的成果：“阿姨！多做几个菜你跟家教老师中午吃，我有事情去了！”
    一个小时后，年懿家的门铃响了。
    年懿被他烦的头疼，一开门就撞上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少年的发尖掠过他的脸庞，扬起一阵风。
    两人分开时，年懿眼里映出了一个青春期最灿烂的笑。
    他的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阳光的味道，很容易就脸红了。
    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过，这还没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