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卿婈眼内烦躁横生：“如果夫人不介意，倒是可以放点血染染你身边那朵海棠花增色。”
    “你！你……”风夫人气得发抖。
    “再不照办。“风卿婈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明玉，动手。”
    “圣旨到——”
    忽然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了花厅里的剑拔弩张。
    这尖锐的叫声引得风家上下倾巢出动。
    风家大门口，汇聚了不少百姓。
    骑着黑马的太监高高在上，拿着明黄色的圣旨。
    风家八百年都没有接到过圣旨了，也不知是祸还是福。
    风东庭一路跑来，肥胖的脸上汗水密布，在风夫人眼神示意下，他肉疼地给太监塞了一锭银子，呐呐道：“烦劳公公请示。”
    太监颠了颠手里的分量，满意一笑：“风尚书大喜。”
    风东庭与风夫人相视一眼，放下心来，可随即又纳闷起来。
    他是哪里做得入了皇上的眼了，居然要颁旨如此隆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风家嫡女风卿婈，揭露小人陷害忠良之奸计，力挽狂澜洗刷忠良冤屈，明辨是非，勇气可嘉，堪当女子之表率，朕心甚感念，封郡主，封号昭华。”
    待太监展开圣旨宣读后，风家人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五颜六色。
    郡主。
    那可是从二品的郡主封位！
    可见此次，永宁帝龙心大悦，何等的看重风卿婈。
    百姓哗然，风家几人却沉着脸，丝毫不见喜悦。
    “臣女叩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风卿婈埋头叩首，那太监见这少女年纪轻轻，面对如此嘉奖不卑不亢不喜不燥，心中不由有些赞赏。
    他在宫中混了这么多年，也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光，心知眼前的少女心内必有一番乾坤，也许她将来的作为也不限于眼前……
    太监脸上不由添了丝恭敬。
    ”郡主大喜。”他将圣旨放到风卿婈手里：“奴才这便回宫复命去了。”
    “烦劳公公。”
    那太监离去，却有大批从宫里赏下来的箱子被人抬进了尚书府。
    箱子一打开，均是珠光宝气的金银财宝，足足好几大箱子，看得风老太双目发光。
    “圣上可真是大手笔。”
    风老太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风卿婈淡着眉眼，忽然放下箱子盖。
    怦的一声响，箱子紧紧闭上，风老太的手差点儿被夹住！
    她大怒：“贱蹄子！你干什么？！”
    风卿婈一个冷眼扫过去。
    风老太气得发抖，指着她鼻子唾沫星子乱飞：“你不是死了吗？贱蹄子，你还来我面前碍眼干什么！”
    风家花厅内，响彻风老太嘹亮的谩骂声。
    风云瑶心内十分痛快，盼望着风老太骂的再响亮一点。
    “住口。”
    风老太还欲再骂，一线银光扫过来，横在了她面前！
    风老太皱皱巴巴的脖子上渗出一线血丝来，空气里透出淡淡地血腥味儿。
    风老太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之后眼睛瞪得老大，尖叫：“啊啊啊，杀人啦！”
    她也就是嘴皮上厉害，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真要碰上真刀真枪，却没那个胆量耍横。
    “郡主乃是从二品，你胆敢对皇上亲封的郡主如此不敬，可是死罪！”明玉嗓音冷冰冰的敲打在所有人耳骨上：“老太太，即便是我现在就让你尸首分离，也无人能替你申冤。”
    风老太唇瓣哆嗦：“你……你们！”
    风夫人抿唇不语，风东庭却是知道北燕律法中的确有这么一条。
    若真是惹恼了风卿婈，一刀了结了老太太，眼下还真没处说理去。
    “婈……婈儿。”风东庭试图求情，对上风卿婈讥讽的眼神，心下一个激灵，连忙改口说：“郡主，好歹是你祖母，你就饶了她这一回的莽撞吧，下不为例。”
    风卿婈淡淡地眸光扫过风老太。
    风老太摸了摸自己脖子，看风卿婈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恶鬼般惊恐。
    “郡……郡主您大人有大量，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风老太求饶道。
    “以后见到我们郡主，放尊重些！”
    明玉冷嗤。
    面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浑身煞气的婢女，风家人敢怒不敢言。
    “我的院子……”
    不等风卿婈说完，风东庭连忙道：“已经让人去恢复了。”
    风卿婈吩咐明玉让人把永宁帝赏赐的东西都放到库房里，打了个哈欠，往内院走去。
    看着风卿婈离去的背影，风云瑶面容逐渐扭曲，指甲狠狠镶嵌进软肉里，目光喷火。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让她给占了！
    玄王的未婚妻，昭华郡主，多大的荣耀啊！
    明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丑八怪！
    英落苑中。
    风卿婈一踏进自己院子里，强撑着的身形陡然软了下去，若非明玉手疾眼快，非要摔倒在地上不可。
    “小姐！”
    早就得到消息的荷儿急忙跑出来，小丫鬟双目红肿，一看这些日子就没少哭。
    “先扶郡主进去。”
    二人将风卿婈放到软塌上，她身上血迹斑斑，衣裳和翻飞的血肉粘连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把我衣服撕开。”风卿婈有气无力地吩咐，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的额头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荷儿没想到小姐大难不死，伤得这么重，吓得双手哆嗦
    “我来，荷儿你去帮我打盆热水来！”明玉冷静地开始指挥起荷儿来。
    半柱香后，两个丫鬟把衣服和血肉分离开，均是满头大汗了。
    风卿婈洁白如玉的后背上错综复杂地遍布着数道血肉翻飞的鞭痕，看起来惨不忍睹。
    一滴滴冷汗顺着她的下巴滚落，风卿婈趴在软塌上，眼皮逐渐沉重。
    明玉察觉不对劲，抬手摸了摸风卿婈额头，触手滚烫。
    “糟糕，郡主发起了高烧！”
    “小姐！”荷儿惊呼一声，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明玉，你照看好小姐，我去找夫人！”
    荷儿不顾外面浓重的暮色，往外跑去，与闻讯赶来的风夫人母女撞了个正着。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风夫人冷嗤。
    荷儿噗通一膝盖跪到地上：“夫人，我们小姐发烧了，求您让门房的人放我出去找个大夫来为小姐看看伤势。”
    “你们小姐呢？”
    “小姐这会儿神志不清，昏了过去。”
    小丫鬟满脸焦急，紧紧扣着衣袖，紧张地的样子不似作假。
    风夫人和风云瑶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丝丝得意。
    风卿婈挨了鞭刑，这鞭刑可大可小，若是处理不好，没了命，那也是顺理成章的……
    呵，就算被封郡主又如何，若没命享受，那也是白搭！
    “求夫人开门让我们去找大夫！”荷儿见风夫人不说话，心中焦急。
    小姐那般瘦弱，前段时间肩膀上的伤才见好，这会又是鞭伤，若有不慎……
    “夫人！”
    “聒噪什么！”
    风夫人冷嗤一声，抬步走进寝室里。
    一堆血衣被放在一旁，屋内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透过单薄的床幔，依稀可见少女惨白的面色，干涸的唇。
    那双凌厉沉着的眸子闭合时，才让风夫人从她脸上找到了些以前那个懦弱自卑的风卿婈的样子。
    风夫人皱眉：“这会儿门房都已经上锁了，去哪里找大夫，明早再说吧。”
    荷儿嘤嘤哭起来：“夫人，到了明早，小姐会没命的……”
    “闭嘴！我是姐姐的妹妹，母亲是她的嫡母，我们都比你一个丫鬟更想姐姐好。”
    风云瑶缓缓上前，一巴掌扇在荷儿脸上，那张娇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毒辣：“岂容你一个丫鬟在这儿惺惺作态！”
    “这里是郡主的寝室，岂容你们放肆！”明玉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走来，神色冰冷。
    风夫人眯起眼睛，她可没忘记这个婢女方才在正堂里趾高气昂的样子，和风卿婈一样令人讨厌！
    “来人！给我掌掴这个眼里没有主子的贱婢！”
    “是！”
    立马有身材粗壮的仆妇走上前来，明玉眼睛一冷，正欲还手，忽然外面有丫鬟高喊：“夫人，宫里来太医了。”
    “太医！”
    两个丫鬟顿时一喜。
    风夫人教训人的兴趣被打散，她描得细细的眉蹙起，不悦道：“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有太医来？”
    “老夫是奉平阳长公主的命令来看昭华郡主的。”
    不待丫鬟回复，上了年纪的太医院院正背着药箱走进来。
    一听说是平阳长公主的名号，风夫人母女周身森然的气质霎时间收起。
    风夫人面上挂上了得体的微笑。
    “这么晚了，还劳烦王太医走一趟，真是……”
    王太医便是那次在北苑的春日宴上给风卿婈把脉，揭露出风卿婈常年累月受人虐待的那名老太医。
    这老太医对尚书府这群人门儿清，并不对风夫人如何热络，淡淡地绕过母女二人，往床边走去。
    风卿婈伤势很重，又加上她身子骨本就羸弱，这新伤加旧伤，情况不容乐观。
    王老太医摇了摇头，拿出一副金针，开始施针。
    风夫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阴沉地盯着王太医。
    屋内寂静无声，只余窗户风声刮过柳叶的沙沙声，以及王太医施针收针间衣物摩擦声，和止不住的叹息声。
    两名丫鬟面色凝重。
    荷儿紧闭双眼，在心中将满天神佛给求了个遍。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有了作用，在王太医收针之后，风卿婈蝶翼般的长睫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