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之中,众人落座。
奉上香茶之后,贾瓒便挥挥手让下人们退下。
待厅内只剩下众人,他才有功夫仔细分辨来的都是哪些人。
李修然不提了。
除他之外级别相对较高的,有吏部考功司郎中赵成和;户部右侍郎程彬;兵部武库司郎中孙万年;刑部陕西司郎中蓝正卿,山西司郎中纪邱,江南司郎中权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苗志诚,左佥都御史简文彦。
其余四品至六品级别的各部官员,加在一起也有十余人。
除了没有礼部的人以外,其余五部皆有官员前来。
这也不奇怪,礼部本身便是个清水衙门,向来是清贵官员的自留地,不屑于和朝中各方为伍,再加上礼部尚书是为人保守清廉的简成,礼部已经是大梁最正常的部门了。
总体来看,今天到场的官员级别并不怎么高,最大的是户部右侍郎程彬,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苗志成,这俩人都是正三品官员。
但级别虽然不高,却每个都是实权官员,今日到场的众人,称一声大梁朝廷的中流砥柱也不为过。
这些人若是因为一件事而同时摇旗呐喊,声量绝对不容小觑。
贾瓒不禁心中暗暗咂舌。
这晋党一系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是个潜在水里的大鳄。
若不是因为皇帝铁了心要打掉晋商,以至于波及到了庄本,这才使得晋党树倒猢狲散,若只靠着政治斗争,恐怕还真拿庄本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样也好,庄本倒了,这股庞大的政治资源倒是便宜了他。
众人先是与贾瓒寒暄了一番,扯了些没营养的车轱辘话。
直到茶壶里换了两茬热水后,才由苗志成发言,进入了今日的正题。
他起身拱手道:“贾大人,朝廷近来乃多事之秋,先是杜飞杜大人斩首于市,又有庄本庄大人赋闲在家,我等对于眼下朝廷风向很是迷惑,贾大人为陛下所看重,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惑?”
话说的很客气,也很委婉,翻译过来便是:贾大爷,现在的风向不对劲,我们快扛不住了,您给指条活路吧。
听到此话之后,所有人均直直的望向贾瓒,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错过了下面的每一个字。
贾瓒轻笑了下,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茶碗后,反问道:“不知诸位大人如何看待当今陛下,不要挑些好听的废话讲,据实直言。”
“这……”,众人对视了一番,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头。
私下里评价皇帝,若是说的都是好话还行,若是有半句坏话,被谁给传了出去,一家子谁也别想活。
李修然四下打量了一番,见无人出头,咬咬牙,起身拱手道:“贾大人,据下官所见,陛下知人善用,喜好做实事的官员,不喜清谈,又亲政爱民,的的确确有圣君之像。”
接着又补充道:“此乃下官肺腑之言,绝无溜须拍马之意。”
贾瓒大笑了几声,点头道:“李大人总结的很好,陛下的确就是这样,但陛下还有个特点,李大人没有提及。”
“哦?那下官便洗耳恭听了”,李修然躬身道。
贾瓒站起身来,背过双手,环视了下众人,笑道:“如今实乃国朝艰难之期,就拿此次蝗灾来说,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动乱,六分是天灾,其余四分实乃人祸。”
“在此等情况下,陛下自然……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
他特地加重了“贪官污吏”这四个字。
落到了众人耳中,使得众人脸色很是不自然。
这年头,谁的屁股能是干净的,哪怕是不想贪,但周围的人全部都在伸手,你不拿,反而是个另类,会遭到同僚们的排挤。
他们的脸色被贾瓒瞧了个清楚,他轻笑了几声,又道:“诸位今日因何而来,我已然知晓,既然诸位想请我解惑,那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
只听贾瓒铿锵有力的道:“所有与晋商有牵连的,拿了多少,翻个倍,自个拉到宫门之外,无偿捐献至国库,支援朝廷渡过难关。”
“嘶……这……”,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拿了多少,全部翻倍,这……
在座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有收过晋商的银子。
凡是逢年过节,都不用人招呼,自有晋商的人把银子送到他们家里。
这要是算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更何况还要翻倍。
“贾爵爷,这……会不会……太多了……”,有人颤颤巍巍的起身试问道。
贾瓒眼珠子一瞪,目光似利剑一般直直的射向那人,冷笑道:“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要么自己拉过去,要么锦衣府的人上门去要,二选一,列位自己想想吧。”
接着他又拱手道:“言尽于此,诸位能否听得进去,全看你们自己,今日就到这吧,诸位请回吧。”
言罢,头也不回的直往后宅而去。
虽然眼前的这股政治力量很是让人眼馋,但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底气,不在于在朝堂上有多大势力,而是在于永安地的信任。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永安帝是个什么脾性,贾瓒早已摸清楚。
这是个胸怀抱负,希望能有一番作为的皇帝。
这样的领导,对于贪官污吏,不说是要斩尽杀绝,至少也是厌恶至极。
这种情况下,你想保全自身,不付出些什么,明显是痴人说梦。
贾瓒虽然也想收拢这些人,但并不是什么人都要。
想要跳到他这艘船上来,不交出来个投名状是不行的。
话都已经与他们说清楚,怎么选看他们自己,若是有执迷不悟,舍不得钱财的,只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自己找死也怨不得别人。
贾瓒一路溜达回后宅小院,却没见到秦可卿。
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竟是贾母的生日,秦可卿一大早便过去西府那边祝寿去了。
若是他没回来倒也罢了,如今他回来了,那自然少不得过去祝寿。
还未等他挑个礼物出门,鸳鸯便来了。
“大家都在荣庆堂里高乐,听下面人说二爷回来了,老太太便遣我过来请”,鸳鸯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眼角含羞,面带笑意的望着他。
贾瓒笑着摇头道:“最近着实是忙昏了头,竟连老太太的生儿都忘了,着实是不应该。”
鸳鸯愣怔的望着他,如盛开桃花般的俏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轻笑道:“老太太说了,左右也不是整寿,自家人关起门来高乐一番也就过了,知道二爷忙,便也没特地的通知二爷。”
“行吧,待我去库房挑个礼物过去罢”,贾瓒点点头
“不用了,二奶奶已经拿了寿礼,二爷直接过去便是”,鸳鸯轻声说道。
原本也只是客套一番,见她这般说,贾瓒也懒得再费工夫去挑礼物。
讲实在的,在他眼里,贾母的生日也不见得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