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太上皇又一次愣住了。
忽的,一个相当疯狂的猜测出现在了脑海中。
曲氏……该不会……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
太上皇浑身一颤,晃了晃脑袋,将自己的猜测从脑海中甩出去,直直的望向永安帝,等着他的解释。
可永安帝坐在椅子上,双眼深邃,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一点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口中只是不断的重复着。
“他是朕的儿子……”
“他只能是朕的儿子……”
“他也必须是朕的儿子……”
太上皇望着情绪有些不太正常的永安帝,眉头紧锁,仔细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好小子,你竟是要把他报仇的路提前给堵死了。
认祖归宗不假,可那个孩子却不是怀德太子的遗孤,而是他永安帝的儿子。
这样一来,那孩子即便知道真相,也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造他这个老子的反,这辈子也不可能为父报仇了。
太上皇目光逐渐阴冷了下来,牙关紧咬,死死的盯着永安帝。
这种阴损招数信手拈来,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这与太上皇的初衷相差甚远。
他是想让自己的长孙,以大儿子长子名义,名正言顺的回归皇室。
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大儿子在天之灵。
而且……这孩子的身份可谓意义重大,天然就是与永安帝不死不休的存在。
一旦这杆大旗树了起来,隐藏于各处甚至是朝堂上的怀德太子旧党,便没了顾虑,可以大大方方的亮明身份,朝他身边聚拢。
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在最后的时间里尽一切可能给他保驾护航,未尝就不能在有生之年,培育出一个能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庞大势力出来。
可是永安帝这番计谋,竟是直接让他的所有意图都落了空。
一旦这孩子成了永安帝的儿子,皇室无非是多了个庶出的皇子而已,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太上皇大脑疯狂的转动,意图想出法子破了永安帝这招。
可是任他绞尽脑汁,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人毕竟是在皇帝的手里。
若真让那孩子认其为父,他还真就只能干看着。
难不成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直接揭穿皇帝的把戏,把这孩子的身世公之于众?
这无异于当场彻底和永安帝开战,从此再也没有回头路。
一旦事情演变成了那副模样,对大梁的伤害是巨大的。
如今天下局势,可是完全经不起这个级别的动荡,一个弄不好便是烽烟四起,天下大乱。
太上皇的确是想让皇位重新回到长房一脉,可若是以整个大梁为代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左思右想了一番,太上皇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个事实。
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强,不论他名义上是谁的儿子,只要大儿子的血脉能流传下去,他也勉强能接受。
而且……自己还没老到彻底走不动路……
太上皇的心思慢慢的又活泛了起来。
趁着还有些力气,把这个孩子推到太子的位子上,顺理成章的接替永安帝,这皇位不还是回到了大儿子这一房了吗?
虽说即便当了皇帝,碍于伦理孝道,他也不能给他亲生父亲翻案,结局不甚完美,却也比闹得天翻地覆,烽火连天要好的多吧。
想通了这些,太上皇也不再纠结,顺着永安帝的话道:“没错,他是你的儿子……”
永安帝情绪逐渐平复,缓缓抬头,瞧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太上皇一愣神,脱口而出:“咦,父皇还没走呢?”
“你……”,哪怕是以太上皇的养气功夫,也被他这话给气的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合着朕在你这就如此的多余?
永安帝方才只是心头有些杂乱,这才不假思索,待彻底回过神来后,便尴尬一笑:“儿臣……和父皇开个玩笑……”
“哼”,太上皇也懒得搭理他,一甩袖子,起身就往外走。
临行前还不忘警告永安帝:“若是那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自个好自为之……”
“恭送父皇”,永安帝也未接话,躬身送行,只是嘴角一抹嘲讽之色,却是久久无法消散。
太上皇走后,殿内便只余下了永安帝一人。
他也未去批阅奏折,只是走到案后坐下,双眼失神的望向前方。
不多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
李进忠一个人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幅卷轴。
“陛下,方才下面的人送来的。”
他行至案前,双手将卷轴奉上。
永安帝起身拿在手中,在书案上将卷轴徐徐展开。
只见雪白的纸上,画着一个容貌俊美的少年。
五官精巧,相貌堂堂,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只瞧这卖相,便相当的不俗。
李进忠脸上挂着笑意,躬身道:“奴婢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师,遣人去了贾家、史家、王家等几个跟甄家走的比较近的勋贵,请来了就近几年见过公子的人,各方汇总之下才有此图,虽是与真人有所差异,但想来也八九不离十。”
先前人还未到手,他不敢大张旗鼓的四处打探甄宝玉的事,唯恐被内厂的人察觉到,只是暗中搜集些消息。
如今人落在了贾瓒手里,正往京城而来,他也就不再顾及许多,遣人明晃晃的去了这几家,不论是主家还是下人,但凡是见过甄宝玉的,都被请了过来描述其相貌。
“嗯,你干得不错”,永安帝目不转睛的仔细盯着画卷,口中夸奖道。
初时,他见这少年容貌不俗,心中还有些高兴。
可是越仔细看,便越是觉得不对,眉头也慢慢的皱了起来。
他们申家哪个不是星眉剑目、身姿修长挺拔,气势凌冽伟岸之辈,各个都是男性荷尔蒙爆棚的存在。
即便是喜好男风的齐王也是这般。
画上的少年却是五官精致,一身气质温润如水,与其说是个男子,倒是像个女孩多一些。
越是仔细的瞧着,永安帝心中的疑虑便越是强烈。
“难道先前朕想的是对的,真的不是这个孩子?”
“是洒出来的烟雾弹,还是别的什么企图?”
永安帝口中呢喃着。
李进忠听及此言,也是探出脑袋仔细观瞧,这才察觉到了永安帝的顾虑之处。
沉思一番后,他抬眸又望向永安帝,小心的道:“陛下,许是……公子自幼长于妇人之手,这才……养成了这般模样?”
永安帝蹙着眉头,缓缓点头:“许是……如此吧……”
“不论如何,待朕见到其人,便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