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瓒自然是不可能给他下跪,装模作样推辞一番,便顺坡下驴。
“宁国公勇冠三军,忠义无双,小王仰慕已久”,六皇子连连摇头,很是失望的道:“却无奈小王还未正式建府,不能随意出宫,未能前往府上拜见,着实遗憾。”
又抬眸望向贾瓒,喜道:“今日能得尝一面,小王荣幸之至。”
“殿下言重,臣乃一粗鄙武夫,不敢劳殿下挂念”,贾瓒微微欠身,礼数很是周全。
“哈哈哈,宁国公谦虚了”,六皇子笑道。
余光扫见旁边有一队人前来,他脸色微变,随即恢复正常,朝贾瓒拱手道:“宁国公日理万机,小王不便叨扰,能得尝一面,小王便已心满意足,他日待我出宫建府后,再过府与宁国公畅谈。”
“臣必扫榻相迎”,贾瓒轻笑道。
一直站在六皇子身后不远的淑慎皇贵妃,见儿子和贾瓒相谈甚欢,心下很是欢喜。
却见六皇子突然提出告辞,直到他走到自己跟前还未反应过来。
“母妃,咱们走吧”,六皇子开口唤道。
淑慎皇贵妃不知发生了什么,有心一问,却又生怕自己坏了儿子好事,便顺着他的意与贾瓒告辞。
直到转身朝后宫走时,这才瞧见旁边来的一队人。
其中带头的那个,便是一身斗牛服的李进忠,顿时愣在原地,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李进忠笑眯眯的走上前来,朝她和六皇子见礼,一双鹰隼似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他们一番,言语轻松的问道:“敢问娘娘与殿下这是……”
“本宫……”,淑慎皇贵妃一时语塞。
好在六皇子反应机敏,上前一步挡在母亲身前,笑道:“宁国公大名传遍天下,本王仰慕已久,倒是未想到,今日竟是凑巧碰上了。”
“呵呵呵,那还真是巧呢”,李进忠发出一道好似摩擦玻璃似的冷笑声,直听的人头皮发麻。
六皇子面色不变,朝他一拱手:“本王与母妃还要去给上皇请安,不便在此久留,告辞。”
“娘娘、殿下慢走”,李进忠欠身退到一旁,让出道路。
待走远后,淑慎皇贵妃忍不住问道:“我儿今日得见宁国公,认为其人如何?”
“自有一番独到之处”,六皇子冷着脸回道。
又不带丝毫感情的扫了一眼默默跟在身边的那个宫女,冷笑道:“只一眼便瞧出了我的把戏。”
“这……”,淑慎皇贵妃迟疑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宫女,面露狰狞之色,厉声问道:“可是这贱婢露出了马脚?”
此言一出,那宫女纤弱的身子顿时一颤。
六皇子轻叹一声,摇头道:“与她无关……敢问这世上……有几人胆敢明目张胆去挑衅于他呢……”
抬头对淑慎皇贵妃道:“母妃也莫要责怪于她,在宁国公面前,露怯是正常的,不露怯才是有问题。”
淑慎皇贵妃恶狠狠的瞧了那宫女一眼,收回目光后,却面露惊慌之色,朝六皇子道:“被他瞧出底细,可是坏了我儿大事?”
六皇子满脸苦笑:“这却也是我自作聪明,小觑了宁国公的目力,这般小把戏,如何能瞒过他的法眼。”
“不过……却也无伤大雅……”,他面带微笑。
淑慎皇贵妃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君择臣,臣亦择君。让他瞧出来便瞧出来了吧,倒是还能显露出我对其重视之意”,六皇子笑道。
又微微抬起头来,自信满满的道:“我那几位兄长愚蠢卑鄙,相信经此一事,宁国公自能分辨我几人孰优孰劣。”
淑慎皇贵妃虽是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却也是对自己素来有主意的儿子很是信服,点头道:“我儿生来便注定要君临天下,那几个废物如何能比?”
“呵呵呵”,六皇子轻笑着缓缓摇头。
另一边,眼见着淑慎贵妃一行人走远,李进忠这才抬起头来,冷哼一声。
“李总管好像并不看好殿下?”,贾瓒面带笑意,踱步上前,小声试问道。
“六皇子与其余几位皇子皆是陛下子嗣,奴婢每个都很看好”,李进忠笑眯眯的说了句废话。
见他不欲多说,贾瓒失笑的摇头。
正要告辞之时,却是见李进忠上前一步,在他耳畔压低声量道:“看在过往交情份上,咱家给你小子透个底。”
“跟六皇子保持距离……”
言罢,便后退一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言尽于此,咱家相信宁国公心里有数。”
贾瓒从容一笑,拱手道:“多谢公公,告辞。”
“请”,李进忠拱手回礼。
出了宫门,贾瓒扭头,淡淡的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
这位六皇子果然名不虚传,与他的几个废物哥哥相比,不知高到哪去了。
不过……就是手段着实有些稚嫩了些。
今日这场苦肉计,别说是他贾瓒,便是换个稍有心机的大臣,也能一眼瞧出来。
只是,能在这个年纪便有这般手段,也足以称得上一句妖孽了。
可惜……大梁这艘船已经走到了末路,下一任船长便是再优秀又能如何?不等他接班,这艘船便会沉入无尽海底。
坐上马车,朝着贾府而去。
摇晃的车厢之中,贾瓒双目微闭,仔细思量着自己打入白莲教高层的计划。
此番从江南押入京城的银子,是秘密行动,知道具体路线的,也就只有皇帝和忠顺王、李子兴等几个核心人物。
令人遗憾的是,贾瓒也是其中的一个……
作为永安帝的绝对心腹,他对贾瓒可谓是毫无保留,似这种计划,压根就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
怕是他做梦都想不到,作为他最重要的底气来源,贾瓒竟然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的地图全都装在了脑子里,贾瓒稍稍一想,便想到了个好地方。
几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本来走陆路才最为稳妥,可谁让永安帝催促的急,所以便改为走水路。
如此一来,路线便是想改也改不成,因为只有那一条路。
可供动手的地点,便也只有在黄泛区一带,换做其他较为安定的地区,当地武备充足,银子即便被截下,他们也运不走。
贾瓒心中感叹,自己为了给白莲教送银子,不仅主动提供消息,连动手的地点都帮他们想好了,就差把银子直接送到白莲教总坛去了。
“唉,你们收到银子后,可得好好感谢我一番”,贾瓒忍不住轻笑着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