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绵绵细雨悄然停歇,仿佛小憩一般,暂离凡尘。
然而待到黎明初破,丝丝细雨又起,淅淅沥沥。
清晨朝霞初现,雨丝与晨光交织,如轻纱般将偌大的雅林居笼罩其中。
寝房之中,贾瓒一身寝衣,负手站在窗边,凝视着丝丝细雨入神。
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一个香软的身子缓缓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夫君在想什么呢?”,秦可卿拥着他凝声问道。
“没什么”,贾瓒嘴角含笑,转身将妻子抱在怀中,俯首在她俏脸上轻轻一吻。
夫妻二人便这般在窗前相拥,共赏湖光雨景。
不多时,屋外瑞珠和宝珠二人端着铜盆等洗漱用品进来,一看瞧见抱在一起的夫妻俩,便也见怪不怪了。
将手上东西归置好后,瑞珠忽的想起了什么,对贾瓒道:“二爷,听下边人讲,今儿一早,梅家便来了人,说是去宝姑娘那里商谈琴姑娘的婚事。”
“这么着急……”,贾瓒淡然一笑。
昨晚人才回来,一大早便要过来,该不会是他家儿子已经撑不住了吧。
“夫君”,秦可卿一听,便握住贾瓒的手,凝声道:“咱们可得帮帮宝琴那丫头,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跳进梅家那个火坑。”
昨晚贾瓒已然将宝琴的状况一五一十与她讲了。
这着实让本就很喜欢宝琴的秦可卿,对这姑娘更是怜惜。
“夫人且放心,我自有打算”,贾瓒轻声安抚道。
洗漱之后,贾瓒也未用饭,出了院门,由墨竹打着伞,径直往云霞苑。
顺着回廊一直来到此间,但见院内薛家丫鬟婆子撑着伞来来往往。
贾瓒举步上前,众人一见他来了,赶忙施礼。
“二爷,梅家老爷来了,您……快些进去吧……”,宝钗的丫鬟莺儿与贾瓒道。
“嗯”,贾瓒点点头,迈步进屋。
还未来到内堂,便听见一男子轻飘飘的说道:“日子便在三日后,就这般定了,你们也早些准备罢。”
又有薛蝌为难的声音传来:“梅老爷……这……也太着急了些吧……我兄妹二人刚刚来到京城……可否宽限几日,待我好好准备一番。”
“哼,准备什么?老夫说是那日便是那日,婚姻大事,岂有你这一黄口小儿开口的份”,那男声的话相当不客气。
贾瓒听着这话,顿时觉得好笑。
这是来我贾府上耍威风来了?
三两步上前掀帘而入,一眼便瞧见上方主坐,一书生打扮老者当仁不让的坐在左边,横眉竖眼,满脸怒意。
他便是宝琴名义上的未来公公,梅善了。
薛姨妈端坐在右边主坐,面带不愉。
薛蝌站在正当中,脸色很是难看。
贾瓒耳力极好,尚能听见屏风之后,宝钗压低了声量,正在安慰另一名抽泣的女子。
想来那女子便是薛宝琴了。
瞧见他进来,梅善面色微变,当即收敛了怒容,缓缓起身冲贾瓒抱拳一礼:“见过宁国公。”
薛姨妈也随之起身,朝他点点头。
贾瓒与她笑了下,瞧也不瞧梅善一眼,直挺挺的走到梅善下首安然坐下。
梅善脸上顿时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贾瓒身为宁国公,地位崇高,再者他才是此间主人,于情于理,梅善也不敢坐在他上首。
“宁国公,请”,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朝贾瓒做了个手势。
“怎么回事?一大清早便这么大火气?”,贾瓒仍然未理会于他,冲薛蝌问道。
梅善表情更是尴尬,坐也不是,换座位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薛姨妈眼睛瞟着他,嘴角顿生笑意。
这老家伙方才很是强势,完全不将自己家放在眼里,现下这般下不来台,真真是活该。
再望向贾瓒,目光中带着和蔼之色。
过去虽是已然同意让宝钗嫁给贾瓒,可心中依旧还夹着根刺。
如今梅善前倨后恭一对比,那根刺当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怎么看贾瓒怎么满意。
屏风之后,正在失声抽泣的宝琴,瞧见贾瓒一来便治了个梅善难看,心中的委屈顿时化作乌有。
再望向梅善,暗爽不已。
梅善对自家毫无半分尊重,她心里也着实憋屈,贾瓒也算是帮她出了口恶气。
“莫慌,瓒哥哥既然应下,便一切自有他去操心,你只管在府上安心便是”,宝钗在旁轻声安慰。
“嗯,谢谢姐姐”,宝琴一张精致娇俏的小脸顿时露出笑颜,白嫩的面颊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珠。
外头,薛蝌目光斜视了下尴尬的梅善,与贾瓒强笑道:“梅大人……要在三日之后……让舍妹与其公子成亲。”
“三日?太早了,往后推推”,贾瓒不容置疑的开口道。
梅善被贾瓒这般晾着,心头自是怒意更甚,薛蝌话音刚落,他便开口道:“宁国公,此事乃犬子与薛家姑娘婚事,宁国公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一番话竟是带着些警告意味。
贾瓒微微一愣,甚至都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存在敢威胁我的活人?
以他今时今日地位,别说梅善,便是永安帝与太上皇,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于他。
贾瓒也不回梅善,侧脸静静的望着他,目光很是危险,周身开始缠绕着丝丝杀意。
厅中温度似乎猛然降了几分。
薛蝌与薛姨妈皆是带着惧色的望向贾瓒,身子不约而同的尽可能往旁边靠了下。
梅善便更是不堪,他一介书生,哪里能经得住这些,双腿都在发颤,然而口中依旧不依不饶:“宁国公……还望能卖老夫一个面子……莫要多管闲事……”
“面子?你的面子能值几分钱?”,贾瓒冷笑着道。
接着缓缓起身,负手而立,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梅善,本公把话放这了,我这妹妹,你家娶不成。”
又似笑非笑的望向梅善,问道:“你还是识相点的好。”
藏在屏风之后的宝琴听了这话,心中既开心又感动。
她与贾瓒甚至都未见过一面,未曾想到对方竟是这般维护于她。
“宁国公……我……我儿子与薛家小姐有婚约……你……你无故干涉……这官司……便是打到皇上跟前……也是我占理……”
梅善被贾瓒吓的身形微颤,结结巴巴的以最怂的语气,说了段最强硬的话。
这倒是有些出乎贾瓒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