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一爆辞旧岁,银花万点照新年。
大年三十晚上,贾瓒跟秦可卿一起来到宫中,与皇室成员一道在宫中守岁。
回望过去的一年,贾瓒可谓相当忙碌。
先是西南平叛,又是江南之行。
本以为下半年能消停点,未曾想帖木儿入侵紧随而至,自己身份也迎来巨大转变。
除了这些,更有太原几座工厂的成功,为以后的工业化奠定了一定的技术基础。
飞雷炮、望远镜、报纸、蒸汽机,这些事物也都是在这一年陆续出现。
如果没有意外,明年新的一年,他便要坐上太子之位,并着手开始推行工业革命。
这比他之前计划的先造反再推行,要提前了好几年时间。
翌日,大年初一,又是许多项重要祭祀、礼仪、活动等等。
纷纷扰扰,一直等到了初四才陆续结束。
之后陪着秦可卿一起回娘家,又回到了贾家小住一日。
直到初七这日才得了空闲。
但他也没闲多久,初八这日,王府来了个重要客人,于承东。
经过近一年时间不眠不休的调查、审讯,江南大案彻底被他给查了个底掉。
当卷宗被于承东带回长安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之前一直强烈排斥彻查此案的人。
经查,江南之地官官相护,大规模倒卖盐引,中饱私囊。
自隆庆二十八年起至今,给朝廷盐务造成的损失,折合白银超过一亿五千万两!
于承东及其团队通过抄家、罚没,追回了部分,折合白银为八千八百多万两。
盐务之腐败,下至底层官吏,上至南京六部、守备等,几无幸免。
除盐务之外,还有走私。
几乎也是在隆庆二十八年起,在朝廷明令海禁之下,诸多官员、豪商无视朝廷法度,豢养船队,大规模往海外走私货物。
涉案金额折合白银,为一亿两千多万两!
此项案情,经于承东团队后续彻查、追讨,共查抄七千二百多万两。
另有官员贪腐、违法、抢占民田、掳掠妇女等等罪行。
经此一役,江南下至编外吏员、上至南京守备,几乎全员下狱待办。
综合一处,不论是金额,还是涉案人数,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贪腐大案。
这些卷宗被拿出来了之后,便彻底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论他们再能巧言令色,在动辄以亿计数的金额面前,都再也没了话说。
被抓的这些人,若是全以《大梁律》论处,不死个万把人是说不过去的。
可之前太上皇便下旨,去年所有罪犯皆免去死罪。
这着实让永安帝心有不甘。
但无奈一个“孝”字压在头上,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来。
可若说便宜放过这些人,他心里着实憋屈。
思来想去,便大笔一挥。
除几个首恶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被永安帝特地找到太上皇求得赐死圣旨外。
剩下的涉案人等免去所有官职,以涉案金额大小,分别给予其数代人至十数代人不得念书科举的惩罚。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这已经是永安帝所能做的极限了。
自此,江南大案彻底落幕,于承东也终于返回了长安。
一别数月,再见到于承东时,贾瓒被吓了一跳。
却看他现下哪里还有过去冷面郎君的模样。
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面容枯瘦,眼底透着一股浓浓的倦色。
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般。
“师兄,你这……”
王府会客厅中,贾瓒满脸的不敢置信。
于承东坐在太师椅上,闻言苦笑了下,摇头道:“无碍,劳累所致,将养一些时日也就是了。”
查案哪里会是件轻松的事。
尤其是江南这般错综复杂、规模巨大的大案。
内容庞大,皇帝这边又催的急,他只能拼上老命。
为了查清所有内情,他这几个月来几乎是不眠不休,彻夜办公,差点没被活活累死。
“师兄……辛苦了。”
贾瓒望着与之前判若两人的于承东,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
为了查案做到这种地步,他属实是敬佩。
于承东却是满不在乎的挥挥手,大笑道:“为陛下分忧,应该的。”
江南一行,他也不是全无收获。
人活着一辈子,无非名利二字而已。
千百年来,甚少有人能跳出这两字困扰。
于承东也是如此。
他生平不好财,不为利,却只在乎一个名。
想想也知道,江南一案规模如此巨大,必然要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
他这个经办人,自然也会名传千古。
一如前唐名相狄仁杰、前宋包龙图一般,成为铁面无私的代表。
单为如此,便足以令他豁出性命去将此案给办成铁案。
厅中二人又讨论了一番其中细节,感叹了一番。
说着说着,于承东忽的顿了下,笑着朝他拱手道:“未曾恭贺殿下认祖归宗,赎罪赎罪。”
“师兄莫要笑话我了,你我二人何须如此”,贾瓒无奈的笑道。
许是被那群混账干出的破事给气到了。
这于承东去了一趟江南,不仅人老了很多,性子也变了不少,比起之前冷冰冰的模样,柔和了许多。
笑声过后,贾瓒问道:“师兄立下大功,想必是要升迁了吧?如若有意属之位,不妨告知小弟,小弟为师兄去活动。”
于承东轻叹一声,面露怅然之色,后抚须道:“我……想要辞官了……”
贾瓒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道:“这是为何?”
这事办的这么漂亮,算是帮永安帝解了燃眉之急,以后必然要被重用。
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却在这个时候要辞官?
于承东又是一叹,面上似有明悟,悠然道:“愚兄历经官场数十载,目睹贪腐成风,虽严惩不贷,然人心不古,欲壑难填。”
“尤以此番将江南之行,更觉官场如履薄冰,人性之阴暗,莫过于此。”
“而今我已对仕途之荣宠感到索然无味,只想抽身远离这是非之地,寻一处清幽,安享余生而已。”
贾瓒默然。
看来是目睹了太多的黑暗,于承东已经对此厌倦了,想要逃离官场。
迟疑半晌,贾瓒长叹一声,道:“师兄这般决定,着实令小弟惊诧,但小弟尊重师兄选择。”
他相当敬重于承东的为人。
这是个有才华有能力,也有抱负的官员。
按他本意,等于承东返回长安之后,他要活动活动,争取把刑部尚书顾宾赋给挤走,安排于承东继任。
但既然于承东自己厌倦了这些,同样出于敬重,他也不再多言相劝。
“哈哈哈,多谢殿下理解,愚兄相信,大梁有殿下在,定然会一扫过去阴霾,令官场风气焕然一新”,于承东大笑道。
“小弟借师兄吉言了”,贾瓒也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