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英虽说胡闹了些,但是还是很讲义气的,他能干出这上了船就抽跳板的事儿?”
朱椿瞥了他一眼。
蜀王朱椿一副书生的模样,却身材修长,并不文弱。
微风吹拂着他的束发绳与身上的袍摆,带动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发出悦耳的叮当响声。
诗书的儒雅和皇家的尊贵相合,风姿显得十分卓越。
他看着往河面上张着大嘴接鱼食的锦鲤,顺手撒下一把鱼食,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嗨,要我说,去就去,不去也成”
“先生上午讲的左传隐公篇我有几句没琢磨透,还不如回宫看书去...”
朱桂今年才九岁,最沉不住气,他亲娘是郭惠妃,和朱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秋天风凉,郭惠妃怕他着了风寒,褂子外头让他多加了一个坎肩儿,膝弯儿处还绑着一副毛茸茸的护膝。
好不容易出宫玩一趟,他当然不希望有人打退堂鼓,他和朱椿是亲兄弟,说话也没有什么忌讳。
朱桂扶了扶头顶的六合帽,赶忙阻止朱椿道:
“哥你可真是个书呆子,你又不考状元,琢磨这么多干啥?”
“什么话!”朱椿看着弟弟一副不求上进的模样有些生气,面带愠色的说道:
“观史明智,读经正心,诗词歌赋亦是养气功夫”
“所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别闹了!”朱梓打断他们,他今年十四岁,是宫里的外藩年龄最大的一个。
自前几个月朱榑(fu四声)就藩青州走了之后,他就有些支棱起来。
关键他擅拳脚,平日里没事就喜欢纠集几个宫里的元人武士练撂跤。
一来二去倒也有些成色,起码嗓门十分的洪亮。
朱梓又抬头看看天色:
“让太监去坤宁宫看看,雄英不来咱就先去宫门等着...嗯?”
这时候朱梓突然眯缝着眼看向远处:“那是...朴仁勇?他怎么来了?”
......
“嘿嘿”朴仁勇满脸堆着笑的走过来:“见过众位殿下!杂家有礼了”
对于这个皇上身边的太监,朱梓他们也不敢怠慢,调子放的极低,纷纷见礼道:
“见过朴公公”
朱檀看着朴仁勇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自打了打精神问道:“朴公公这是?”
见过礼之后,朴仁勇突然一改之前的谦卑和温和的笑容。
瞬间是一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模样,仿佛朱元璋附身,目光捭阖的看着几位宫中的藩王:
“皇上口谕,这...”
朴仁勇打了一个磕巴接着说道:
“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一个个想造反呐?给咱哪来回哪,赶紧滚蛋”
这是朱元璋随口秃噜骂娘的话,免得有碍视听,朴仁勇还多少润色了些。
朱柏一行人听着他们爹的大白话圣旨,脸上不自然的抽了抽,露出一丝苦笑,面面相觑一番,纷纷拜倒:
“儿臣遵旨”
“唰”这时候朴仁勇捭阖的目光一收,重新换上那副谦卑的表情,赶忙躬身上前扶起几位小王爷:
“几位王爷快快请起...”
......
朴仁勇走后,朱梓和朱柏面面相觑半晌:“那...咱回?”
朱椿无所谓的耸耸肩:
“回呗,你还想抗旨?”
朱桂小脸上带着沮丧:
“早知道咱们就不等英哥儿了,说不得这会儿就已经出宫了”
“回吧,现在说这还有啥用...”
正在这时候,朱标牵着朱雄英的手走了过来。
他们父子俩也是一身的常服打扮,朱标一边走一边还用扇子扒拉着挡在面前的柳树枝条。
看见朱标走过来,朱梓他们眼前一亮,连忙喜滋滋的见礼:
“见过大哥”
朱标没说话,先欠着屁股倚靠在池塘边儿的栏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课业都完成好了?”
朱桂一纳闷:“晌午能有什么课业”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面带期翼的看着朱标。
他以为是朱标向老爷子求了情,八成是过来带他们一块儿出宫。
想到这,朱桂直接上前拉住朱标的手:
“完成好了,早就完成好了...”
朱标点点头:
“不错...不错”
说着突然扭头看向秦无用:
“传孤的令旨给朱善,今儿个他们课业加倍”
“啊?”这下不仅朱梓他们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就连朱雄英都扭头诧异的看着朱标:
他也以为朱标是来替朱柏他们向老爷子求情,好让他们也一块儿出宫玩儿。
朱雄英深切的知道,老爷子的这种恩典,朱标求起来并不难。
颁赏许愿、施恩诸王,这不就是朱标的拿手好戏?
只是如今看来...分明是落井下石啊,他爹这一套他又没搞懂。
这时候朱标站起身,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
“刑场有什么好看的,那是什么好地方?非要伸着头往前凑热闹?”
“孤看你们还是太闲了,今日课业翻倍,做完放在文华殿前殿,孤明日阅看”
朱梓五个人都泥了,懵着一样脸看着朱标。
过了半晌,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瞪着朱雄英,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肯定是这个坑货...
朱标看弟弟们不吭声,不由得声音大了两分,不怒自威的问道:
“都听见没有?”
“是,臣弟知道了...”
“嗯”朱标点点头:“无事的时候,记得自省、修身”
“都下去吧”
......
往宫门走的时候,朱雄英还是没忍住问道:
“难道父亲不是替他们向皇爷爷求情,然后带他们一块出去吗?您知道的,十二叔和十五叔想出宫都想疯了...”
朱标低头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要求情?”
朱雄英看着朱标的脸色撇撇嘴:又是那一副如来佛看弼马温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