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恶人还需恶人磨!”
“咱就是这天底下最恶的恶人,咱就是一个磨盘!”
“这些混账,咱就是要剁烂他们的肉,熬干他们的血,碾碎他们的骨头!哼哼...”
朱雄英沉默了,低着头久久不说一句话。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从案犯鬼哭狼嚎的表现来看,这等手段几乎可以说是残忍。
并且这也完全不是老爷子最狠的刑罚,朱雄英深深的知道,对于刑律,老爷子有着充满天马行空的创造力。
可这就是恶吗?
又看了一眼台下的百姓,他们正在欢心鼓舞,额手相庆。
他们在满足、在盼望。
甚至中华的几千年的大地都在盼望,能够出一个朱元璋这样的皇帝,能够真正为他们做主的皇帝。
尤其是那些各地被这些粮长强征粮食几乎活不下去的人。
朱雄英看见台下有一个中年汉子,跪地嚎啕大哭,对着皇宫的方向伏拜圣君,,不住的磕头,嘴里不停呼喊着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就像是疯子一样状若癫狂。
朱雄英并不知道他受到了何种的冤枉和委屈,只是偌大的汉子做这幅小女儿模样,不禁让人有些心酸。
修罗刀下证菩提。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雄英不仅对这两句话有了更深的见解,可这份见解却是人命给的。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只是这些死刑犯也不一定都是必死的,毕竟他们都是各地的大户,平日里修桥补路、周济乡邻的事迹也是不胜枚举。
只是...前元弊政积重难返,士绅人等占惯了朝廷的便宜,也并没有真正把底层的百姓当人看。
尽管这些人中,出了一个朱元璋。
矫枉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
这会儿日头已经偏西了,借着阳光的照射,朱雄英余光突然看见一抹寒光照了过来,不是刀剑的反光就是弓弩箭头的反光。
朱雄英脸色大变,赶忙张开双臂站在朱元璋面前,口中急促的喊道:
“护驾!”
“唰”朱元璋身后的锦衣卫和大内的禁军立刻在朱元璋面前组成了一道人墙。
刀出鞘,弩上弦,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看着周围。
朱标也是一脸紧张,有些微胖的身躯竟然十分灵活的挡在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脸上闪出一丝愕然,看着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的朱标与朱雄英的背影,又欣慰的笑了笑。
扳着朱雄英的胳膊把他扭过来问道:
“大孙,看见啥了?”
这会儿朱雄英胳膊还下意识的挡在朱元璋身前,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孙儿...孙儿看见兵器的反光...好像...好像还有弩箭...”
“呵呵呵...”听见朱雄英这么说,朱元璋捋着胡子笑了笑,他似乎并不在意生死。
“都退下”挥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走到窗子面前,搂着朱雄英的肩膀,指着前方的一座茶楼问道:“是那不?”
朱雄英有些不太确定:
“可能是吧...孙儿没太看清...”
朱元璋伸手向后一挥,从后边站出来一名禁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旗冲着那座茶楼挥舞着旗语。
几乎是瞬间,从对面茶楼的二楼窗户站出来一个老头,冲着朱元璋一抱拳,又伸出胳膊做了几个动作。
朱雄英看的清楚,这个人他认识,是巩昌侯郭兴。
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看台下的行刑台,略一沉吟,冲身边的禁军吩咐道:
“砍的差不离了,让他们撤下去吧”
“这是...”朱雄英看了看朱元璋的侧脸:“这是皇爷爷安排的?”
虽说是询问,但语气却是非常坚定,郭兴是鹰扬卫指挥,平常就是个大爷,除了老爷子,旁人谁都使唤不动。
“对”朱元璋晒然一笑:
“那个老杀才,除了咱谁能使唤的动?”
“走”说着朱元璋牵着朱雄英的小手:“咱也该回了”
下楼的时候,外边有了一丝湿气,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小雨,细蒙蒙的秋雨落下,不由让人精神一爽。
羊毛雨看着不显眼,却最是湿身,这时候跟着的侍卫赶出来一辆马车让三人乘坐上去。
也不知道从哪找到的马车,三个人坐着丝毫不显拥挤。
坐在车上,朱元璋却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掀开帘子看着外边的雨:
“这雨来的好哇,省的咱费功夫拾掇那些腌臜”
朱雄英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皇爷爷的安排是...是担心有人劫法场?”
“嗨...”朱元璋不在意的摆摆手:“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咱担心?”
“这是咱的习惯”
“唉”朱元璋又是一叹气,显得有些唏嘘还有些怀念:
“都是当年咱打仗留下的老毛病了,就算是一只蚂蚁,咱也绝不会小看了它”
“做事儿也都会留一手”
接着脸色一板,瞪大了眼睛看着朱雄英,略带教训的说道:
“下回可不敢这样了,咱一把老骨头了,死了算球!”
说着又扭头看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朱标,略带深意的说道:
“你还小,等将来...大明的这一摊子是要交给你的,可不敢...啊?”
“呀!”听到朱元璋这么说,朱雄英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拉着朱元璋的手,翻着白眼嗔道:
“皇爷爷这是什么话,孙儿还想让您再活个一百年呐!”
“等将来孙儿的孙儿嚷嚷着叫您老祖,钻到您怀里薅光您的胡子,那才美哩...”
“哈哈哈”朱元璋看着朱雄英纯净的眼神,咧着嘴开怀大笑,笑声直接传到了车外,又伸手捏了捏朱雄英的鼻子:
“好,那咱就听你的话,争取再活他个狗娘养的一百年!咱等着个狗儿的薅光咱的胡子!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