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练球,徐永表现得很生猛,轻松赢了单涛、石文武,和文成也有来有回地打了几局。九点钟,练球结束,徐永三人离开了双河小学。
月黑风高,徐永走在前面,单涛、石文武紧随其后。三个死党在夜色里快速穿行,直奔栗园村跑去,有关小佛爷的记忆在徐永脑海里涌起。
小佛爷父母早亡,上完小学就辍学在家,跟一群街溜子胡混。十八岁时,凭借好勇斗狠的性格和灵活的头脑,成了栗园一代小混混头领,“名气”越来越大,至今已过去三年。
在徐永的记忆里,小佛爷后来死于街头火并,下场极惨,在河寨乡闹得沸沸扬扬。因为家里没有苦主,这个命案竟以行凶者是未成年人为由,劳教几年草草收场。
与其让他日后被活活打死,不如今晚给他一个教训,把他打怕了,从此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徐永迅速给今晚的行动找到正当理由,觉得自己真是个做思想工作的天才。
双河村到栗园村只有七八里路,三人小心翼翼地躲开纳凉的村民,花了半个小时,摸到小佛爷家门外。
喧闹声不断传出来,看来小佛爷和他的兄弟还在闹腾。
“干不干?”石文武轻声问道。
“干什么干?我们是来教训小佛爷的,不是挨揍送人头的!等着,等那些小喽啰走了再动手。”三人隐藏在黑暗里,默默等待着机会。
半个小时后,一个小个子歪歪斜斜地走了出来。
“有他吗?”徐永低声问道。
“有!他踢过我一脚,化成灰我也记得他!”
“干他,把那群人引出来,然后再找机会收拾小佛爷!”受不了蚊子连绵不绝地叮咬,徐永决定冒险出击,“涛子跟我出手,石头白天跟他们照过面,别动!”。
小个子越走越近,徐永一个健步从黑暗里蹿了出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啊!”叫声戛然而止,小个子的嘴已被徐永牢牢按住。
“再叫干死你!”徐永压低声音,膝盖顶在小个子胸前。
小个子拼命摇头,不敢再出声。徐永、单涛架着小个子,一路向栗园村东走去。
栗园村东有一条河,向南汇入汤山水库。暗夜里,小个子不知道是谁出手,吓得屁滚尿流。很快来到河边,徐永一把将小个子按倒在地,狠揍几拳,打得他不停求饶。
“两位大哥,别打了。”
“小佛爷家里有几个人?说实话,不然我要你的命!”徐永压粗嗓音,恶狠狠地问道。
“还有八个人,都喝了酒。白天打架有人受伤,场子很快就散了。”小个子立刻明白,这两人的目标是小佛爷。
“要死要活!给个话!”徐永的手按在小个子脖子上。
“要活、要活!”
“到小佛爷门外喊救命,然后立刻滚蛋,不许回头!”
“往哪儿滚?”
单涛抡起来就是一巴掌。
“明白了,哪远往哪滚,两位大哥放心,我绝对不回头!”挨了一巴掌,小个子的问题立刻有了答案。
栗园的暗夜里,忽然响起一声惨叫:“佛爷大哥,快来救我!”
小佛爷家的喧哗声瞬间停止,几个人手持家伙冲出门,直奔惨叫传来的方向跑去。惨叫声越来越远,几个人脚步踉跄,一路紧追。
小个子被吓破了胆,徐永赌他不敢回头,让过那群气势汹汹的家伙,招呼单涛一声,向小佛爷家摸去。
“出去几个人?”徐永低声问石文武。
“七个!里面没有小佛爷!”
“看清楚了?”事关重大,徐永再次确认。
“看清楚了,绝对不会有错!”
“好,你之前跟他们照过面,不能进去,走远一点,在外面把风。我和涛子动手,给小佛爷一个教训!”徐永的话不容置疑,石文武只好乖乖走开。
时间紧迫,徐永径直穿过小佛爷家敞开的门,走进院子。
“怎么样?动手的人抓住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正是小佛爷。
“抓住了,是河寨村的罗歪嘴!”徐永随便扯了一个名字,“我把他带回来了,大哥!”
“罗歪嘴是谁?哪里冒出来的葱?带他进来,我亲自问话!”小佛爷派头很大。
向前走了几步,徐永大叫一声:“哎呦!你还敢动手!”打斗声响起,听起来很激烈。
“废物!”小佛爷赤着上身,歪歪扭扭地走出房门,手里拎着一根棍子。
“咦,你是谁?”小佛爷没有等到答案,迎面而来的是徐永的暴击!上一世和这一世受的委屈、淤积的怒火,全部发泄到小佛爷身上,小佛爷喝了酒,没挣扎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单涛扑过来,一顿乱捶。徐永趁机进屋,把灯关上。黑暗中,小佛爷被打得不停惨叫,直到一把菜刀横在脖子上。
“两位兄弟,有事直说,我给你们办。”
“去你码的!你坏了我们的生意,害得我们损失了五千块,你拿什么办?”单涛同样压粗嗓音,在小佛爷腿上狠跺一脚。
小佛爷很委屈,他们这种规模的小打小闹,哪里会影响别人五千块的大生意?
“大哥,别打了,我衣服口袋里有几百块钱,你们拿走吧,算我赔你们的损失!”小佛爷决定舍财保命。
“先拿了再说,不够的卸他胳膊!”徐永的话让小佛爷一激灵,这两个人年纪不大,却是真正的亡命徒,动不动就要断腿断脚!
“还有、还有,我枕头底下还有几百块,都给两位大哥。”小佛爷把自己藏钱的地点一股脑说出来,盼着两个煞星赶紧拿钱走人。
事与愿违,徐永、单涛拿了钱继续打,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涛子,快走!”情急之下,石文武竟然叫出了单涛的名字。
徐永心里起急,猛地在小佛爷耳边擂了一拳。小佛爷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朱涛、罗洪,我们赶紧走!离开渔阳,回顺平!”
两个名字听着耳生,出手的难道不是渔阳人,而是来自顺平县?没等小佛爷想出答案,又挨了几下重击。钻心彻骨的疼痛,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难道这几个家伙要杀人灭口?幸运的是,脚步声越来越远,小佛爷长出一口气,晕了过去。
栗园通往双河的小路上,石文武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大永、涛子,对不起,那些人赶回来了,我一着急,喊出了涛子的名字。”
“自残是最怂的表现,叫了就叫了,我胡乱喊出两个名字,够他们去追查了。就算他们神通广大,查到我们又怎么样?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徐永的声音里充满不屑。
单涛同样满不在乎:“石头,你没看到小佛爷那个怂样,我断定他不敢追查!”
“涛子,把钱给石头,弥补西瓜被砸的损失。石头,过几天再给叔叔婶子,就说是小佛爷赔给你的!”单涛急忙掏出钱,递给石文武。
“不行,我不能拿这个钱,你们替我出头,已经帮了大忙,这钱是你们从小佛爷手里拿来的,我不能要!”石文武连连拒绝。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你和叔叔白挨打了?西瓜白被他们砸了?”徐永的话令石文武无法拒绝,只好把钱装起来。
半个小时后,三个死党来到双河村东。徐永指了指那几座荒山:“我们三家要齐心协力办一件大事,把这几座山承包下来,养鸡,遍山漫野的鸡!”
单涛、石文武被徐永的气魄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小学毕业生该想的事吗?大永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想出了这样的生财之道。
三人绕着荒山走了一圈,各回各家。
推开大门,妈妈还没有睡觉,坐在院子里等着徐永回来。
“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面对称王称霸的小佛爷,徐永毫无顾忌地出手。面对妈妈,却心虚得厉害,腿肚子有点转筋。
“小永,你干啥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妈妈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责备。
“我和校长练完球,又跟涛子、石头去村边转了转,想下河洗澡,水太凉就没下去。”徐永决定揽个小错误到身上,堵住妈妈的嘴。
“哼,就知道你们憋着坏主意!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水流很急,绝对不能下河!再有下次,我揍烂你的屁股!”妈妈瞪着眼开训,徐永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训斥了五分钟,妈妈挥了挥手,徐永如蒙大赦,快速洗漱洗澡,回房间睡觉。这一天过得刺激曲折,耗尽了徐永的体力,倒在床上,半分钟睡着。
沙坨村,石文武躲在房间里,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2334块。面对这笔从来没见过的巨款,石文武心中火热。两个好兄弟替自己出头,又惦记着家里的损失,万一小佛爷追查,自己说什么要把这件事扛下来!
栗园村,小佛爷家,一众兄弟嚷嚷着要去报仇。小佛爷满身是伤,牙齿被打得松动,鼻梁骨被打折,头晕耳鸣,目光呆滞。
“大哥,我们现在就去报仇!”
小佛爷怒骂一句:“给我……滚!找谁去报仇?你们认识顺平县的朱涛、罗洪?”
兄弟们面面相觑,大哥这是怎么了?找不到仇家,那就迁怒他人,几年来都是这样做的,不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怎么镇住别的势力?
小佛爷真的怕了,想着刚才挨的打,生怕有一天,那些拳脚再次落在自己身上。挥手赶走了一帮手下,小佛爷艰难地爬起来。
在简陋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小佛爷忽然笑了起来:“哈哈,最大的一笔钱没被收走,有这笔钱在,我就能做买卖,发家致富!这破社会,谁爱混谁混,我特码不玩了!”
多年以后,酒酣耳热之际,徐永告诉了小佛爷当年的真相。已经活明白的小佛爷恭恭敬敬地给徐永鞠躬,感谢他十四岁时的雷霆出手,虽然打得他很惨,却实实在在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