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徐永有三个选择，一是扭头逃走，二是停在宿舍楼前等待处理，三是不管不顾冲进宿舍。

    徐永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冲进宿舍。他已经听了出来，喊话的正是张连旺，这老家伙摆明了要害自己，绝对不能束手就擒。现在是1993年，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只要顺利进入宿舍，大不了死不认账，至少能有折腾的空间。

    远处的张连旺微微一笑，他早就料到徐永不会听话，已经找了杨渊守在宿舍楼里。这一刻，张连旺很得意，徐永，你个小兔崽子，我非得给你一个处分！

    宿舍楼里，杨渊同样面带冷笑。她很烦张连旺，要不是这个老家伙，何至于让哥哥颜面扫地？让杨家跟着丢脸？

    杨渊听到楼外的喊声，知道今晚的戏肉来了。不管跑进来的是谁，姑奶奶才不会做你张连旺害人的刀。

    徐永冲进宿舍门，一眼看到杨渊，再次陷入选择之中，是停下来向杨教官认错，还是继续往前冲？

    没等徐永打定主意，杨渊迅速侧身，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上楼。这是啥情况？徐永有点懵，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刚刚认识杨渊一样。

    “我不是帮你，而是懒得帮张连旺那只老狐狸！”杨渊低吼一声，惊醒了徐永。

    “谢谢。”徐永轻声道谢，然后一阵风似的掠过杨渊，冲向楼上。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连旺跑进了宿舍楼：“杨教官，徐永呢？你怎么没有拦住他？”

    “徐永？我没看见他。”杨渊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否认见过徐永。

    “刚才跑进去的就是徐永，你怎么可能没看见？”张连旺有点着急，质问的话脱口而出。

    “张连旺，你是渔阳二中的教导主任，可不是我们北山的领导，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你说见过徐永，你自己去抓他就行，不要拖着我。”杨渊冷冷地看着张连旺，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

    张连旺没时间和杨渊掰扯，跑步上楼，去追徐永。杨渊转身就走，剩下的事与她无关，自己一个未婚女人，凭什么跟张连旺进男生宿舍里抓徐永？

    徐永速度飞快，一口气跑到宿舍所在的楼层，第三次面临选择。他可以去厕所，借口自己肚子不舒服，熄灯时正在方便，也可以直接进宿舍上床，不承认刚从外面回来。

    楼梯处传来张连旺的脚步声，徐永不再犹豫，直奔宿舍跑去。推开门，飞快地爬上床，然后倒头就睡。

    宿舍里正在聊天的人吓了一跳，听出来是徐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永，你是不是去和贾欣婷约会了，这么晚才回来？”刘小伟嘴很欠，一边取笑徐永，一边嘲讽周环。

    “徐永，你是不是去和曹若曦约会了，这么晚才回来？”周环立刻发动反击。

    “别特码说话了，有人查宿！”徐永低吼一声，拉起被子蒙住头。

    “哈哈哈，我说你跑得跟兔子似的呢，原来有人在查宿。徐永，我要举报你晚归！”刘小伟发出一连串怪笑。

    “我也举报你晚归！”周环迅速掉转枪口，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敢举报试试！小心我明天收拾你们！”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徐永威胁一句，不再说话。

    宿舍门被推开，张连旺举着手电筒，光影之下，脸色显得很狰狞。

    “徐永呢？你刚跑进宿舍，以为我没看见吗？”张连旺矛头直指徐永。

    “我刚从厕所回来，没人规定，熄灯后不许撒尿吧？”徐永从床上坐起来，不慌不忙地回答。

    手电筒的光直射在徐永脸上，张连旺低吼一声：“徐永，你少跟我耍花样，我在宿舍楼前看到你了，叫你站住你不听，这才追你到的宿舍。”

    “你看错了，我刚从卫生间回来，没有到宿舍楼前撒尿。你说我从外面进来，你有证据吗？”对于张连旺的说法，徐永矢口否认。

    “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我现在就给你找证据。都给我起来，你们说，熄灯之前，徐永在宿舍里吗？”张连旺走进宿舍，回手把门关上，把宿舍里的人全部吼起来。

    “老师，军训太累，我早就睡着了，啥也没看见……”离张连旺最近的学生决定两不相帮，打了个哈欠，证明自己真的很累。

    这个说法迅速被其他学生提起，一个宿舍里，五名学生因为太累早睡，啥也没看见。张连旺气得够呛，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拉着这些熊孩子去测谎吧？

    “你呢，熄灯前看没看到徐永？”张连旺的手电筒照向周环。

    “老师，你也太粗鲁了吧？大晚上不让我们睡觉，跑来审问我们？你那个手电筒太亮，把我眼睛晃了，哎呦，我得去医院！”周环没有回答张连旺的问题，直接发动反击。

    张连旺气得头疼，渔阳二中的学生果然难缠。他稍稍错开手电筒：“问你话呢，回答完我的问题，晃眼了我带你去医院。”

    “你是谁呀？凭什么问我？我拒绝回答，老幺，去，告诉宿管老师，就说这里有人夜闯宿舍，打人骂人！”周环根本不回答问题，直接质疑起张连旺的身份。

    宿舍里的老幺同样来自渔阳县城，听到周环的话，立刻就不困了，下床就要往外跑，看样子真要去找宿管老师。

    “站住，我是是教导主任张连旺，这是我的工作证。”张连旺不想跟周环纠缠，掏出工作证，在手电下晃了晃。

    “教导主任有啥了不起的，谁给你的权利到我们宿舍来？你把我眼睛荒坏了，带我去医院，否则的话，我到教育局举报你！”周环越战越勇，根本不在乎张连旺的身份。

    徐永心中暗笑，周环这家伙有点意思，关键时刻不含糊。

    张连旺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叫周环，体育生，我劝你客气一点……”

    被喊破名字的周环立刻泄了气，作为体育生，以后求教导主任的地方很多，得罪了张连旺，以后会有大麻烦。

    “我……今天军训太累，睡着了，啥也没看见。”无奈之下，周环只好用了室友的理由。

    “没看见就少说话！”张连旺终于占了上风，训斥一句，手电筒转向刘小伟。

    “张老师，我看到徐永了。熄灯之前，我俩一直在讨论问题，怕打扰同学，我俩说话声音很小，后来，熄灯了，他就去了厕所。”刘小伟非但没有举报徐永，反倒直接替他作证。

    “你跟徐永讨论问题？刘小伟，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子？就你考那点分，凭什么跟徐永讨论问题？撒谎都不会，还想骗我？”张连旺被气得有点失态。

    刘小伟一点不怂，开口就骂：“去泥玛的！教导主任又怎么样？教导主任就能侮辱学生了？我会英语，徐永没学过，我给他讲英语不行吗？”

    张连旺直接被骂懵了，这是什么学生？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张口就骂？

    “刘小伟，你敢骂我？我非得给你一个处分不可！”张连旺怒吼一声。

    “张连旺，有事冲我来，欺负我同学算什么能耐？明告诉你，我熄灯之后回的宿舍，之前去了哪，与你无关，有辙你就去想，没辙……你就给我死远点！”徐永不能眼看刘小伟一个人承受张连旺的怒火，直接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你承认了就好，走吧，跟我去宿管老师那里登记，等着挨处分吧。”张连旺冷笑一声。

    “扯淡，我才不会跟你去！有种你直接给我个处分，没这本事，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对了，我刚才碰到了一个傻小子找爸爸，我看他可怜，送了他一程。他叫张臻奇，个子挺大，脑子太差，一看就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徐永放开了手脚，直接开骂。

    张连旺被气得够呛，想把手电筒甩到徐永脸上，又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局面摆在眼前，有刘小伟作证，徐永死扛到底，自己的计划无法落实，张连旺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记得带我同学去医院查眼睛！”徐永不忘给张连旺补刀。气得这位新晋教导主任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

    站在地上的老幺把宿舍门迅速关上、锁好，转身爬到床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幺，你不怕张连旺报复？”徐永问道。

    “怕他个鸟！他以为这里是石关镇？再说，有你和小伟、周环等着，他根本不会注意我，哈哈。”老幺语气轻松，根本没把张连旺放在眼里。

    徐永很高兴，虽然和刘小伟、周环小有摩擦，遇到事情后，他们讲义气，够朋友，值得交往。

    周环下一句话，又让徐永迅速改变了主意：“那个，徐永，你不是真跟贾欣婷约会去了吧？拜托你了，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扯淡，你毛还没长齐呢，说什么娶老婆的事？贾欣婷是我妹妹，她要嫁给谁，先要过了我这一关。”徐永严肃地训斥了周环，亮明了自己是贾欣婷哥哥的身份。

    “徐永，你说实话，是不是和曹若曦约会去了？”关心则乱，刘小伟也忍不住发问。

    “你们真无聊，我跟老师练散打去了，一时着迷，忘了时间。”面对帮过自己的刘小伟、周环，徐永不好再隐瞒，说出了答案。

    “散打？没兴趣，和张老师打篮球时叫我，我要跟你斗牛，把你彻底击败。”周环向徐永发出了挑战，获得了刘小伟的支持。

    一个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都别给闭嘴，赶紧睡觉，再聊天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竟然是杨渊去而复返，悄无声息地跑到徐永宿舍外，敲门提醒。徐永想要道谢，脚步声越来越远，这位放过徐永一马的杨教官，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