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不再拦路，曹若离引着徐永来到校长办公室门外。没等徐永说话，文成的声音响起：“进来吧，大永，我等你半天了。”

    徐永推门而入，曹若曦吐了吐舌头，撒腿就跑，好不容易放学了，他可不想挨校长的训。

    办公室里，文成翘着二郎腿，指了指面前的座位：“徐大官人，出什么事了，让你百忙之中来见我？说说吧。”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徐永瞬间忘掉了门口遭遇的不快：“文大哥，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我又不是聋子，你和老王吵架，早就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办公室离门口很远，文成当然听不到那里的声音。他知道徐永来了，是因为很快就有人来报告，这展现出他对河寨小学的掌控力日渐增强。

    “今天宁局长到渔阳二中听课。”徐永从今天发生的事开始说。

    “那些当领导的，想去哪里听课就去哪里，有什么稀奇的？说吧，你是不是得罪了她？”文成没把听课当回事，却担心徐永犯倔冲撞了领导。

    “她中午在食堂吃饭，想坐在我身边，被我拒绝了。”徐永继续往下说。

    文成挑起大拇指：“厉害！别人都是巴结领导，你倒好，送上门也要推出去。”

    “文大哥，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啥企图？”徐永提出了心里的疑惑，笑得文成把嘴里的茶水一口喷出来。

    “徐永，你疯了吧？宁局长虽说是单身，不过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怎么会看上你？”

    “文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昨天晚上我见过她。”被文成嘲笑后，徐永终于把昨晚到今天的经过完整讲了出来。

    文成听得眉头紧锁，等徐永讲完，忍不住叹了口气：“暴军说得对，宁家人有点神经质，他们像一个深潭，让人捉摸不透。”和暴军不同，文成把他知道的和盘托出。

    如果渔阳大地上有王者，那必然是宁家。这个家族传承上千年，曾经是渔阳的掌控者。近几十年，这个家族到底还是没落了，直到宁琳的出现。

    宁琳是宁局长的姐姐，比她大十岁，刚刚迈过不惑之年。她从基层做起，彗星般崛起，如今已是负责燕京组织工作的领导。

    “徐永，那种大家族出来的人，天生有一股优越感，即便他们很随和，很谦虚，依然会让人第一时间感觉到。我见过宁琳，她让人畏惧，忍不住服从。”文成叹了口气，陷入了对那位宁家主心骨的回忆中。

    “文大哥，难道是宁琳看上了我？”见气氛凝重，徐永故意说了个笑话。

    “有可能，宁琳号称一眼观人，看人特别准。说不定她见过你，然后对你产生了兴趣。”文成郑重地说道。

    “别开玩笑了，文大哥。我就是个普通的初中生，怎么入得了那些大人物的法眼？”徐永急忙否认，内心里对那个传说中的宁琳很忌惮。

    “别那么谦虚，你不是已经入了芳姐的法眼吗？宁琳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宁局长是她的幼妹，名叫宁霜。”文成反驳了徐永的说法，继续讲道。

    “听着挺正常的，你和暴老师为啥说他们是神经病？”徐永有点纳闷。

    “我说的是神经质，千万别弄错了！宁家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尤其最近几年，他们笼络了不少力量，不知道要干什么。”文成急忙否认徐永的说法，看得出来，他对宁家很忌惮。

    如此说来，张连旺就是宁家收归麾下的“人才”了。徐永心中不屑，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敢明目张胆地笼络力量，就凭这一点，暴老师说宁家神经病算是说对了。

    “文大哥，我该怎么处理和宁家的关系？”好不容易来一趟河寨小学，徐永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为的是让文大哥放心。

    “敬而远之！虽然有宁琳在上面顶着，我还是不看好宁家的未来，和他们交往，无异于与虎谋皮。大永，你还太小，好好念书，成年人的事少掺和。”

    徐永不住点头：“谢谢文大哥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走了，你忙吧。”

    “吃了饭再走，让你尝尝河寨小学的伙食！”文成把徐永拉到食堂，张龙跟在后面。

    晚饭很简单，文成没有搞特殊，肉炒土豆丝、西红柿鸡蛋两个菜，米饭随便吃。徐永吃了三碗饭，张龙吃了四碗。

    文成挑起大拇指：“去了渔阳县城这么久，没有忘本，很好。”

    多吃点饭就叫没忘本？文大哥，你对我的要求太低了吧？徐永心中暗笑，嘴上却不停夸饭菜好吃。

    吃过饭，文成让张龙先走，他和徐永来到操场，边走边聊。

    “大永，寒假你要跟我去一趟深城，你之前说的发展方向，高婵调研过了，很有前途。尤其是财务软件，很多单位都需要。她拉了两个同学，已经开始动手了！”文成叹了口气，高婵好几天没理他了，不是两人之间出了问题，而是她实在太忙。

    “没问题，我有很多想法，全都告诉嫂子！”徐永很高兴，说不定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就改变了未来华夏的软件行业布局，这种感觉简直太爽了。

    “你给我打住！两件事就够她干了，再告诉她其他想法，以后她就是别人的嫂子了！”文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幽怨，徐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话我？滚蛋！以后有事别来烦我！”文成挥了挥手，徐永听话的滚了。

    河寨小学门口，张龙正美美地吸着烟，老王陪在一旁，满脸堆笑。

    “龙哥，跟你一起进学校的人，是不是双河村徐永？”

    “废话，除了我老板的弟弟，还有谁敢叫徐永？渔阳县小升初状元，入学考试年级第一，二中篮球队正式队员，这些荣誉，除了大永，谁能拿到？”张龙撇着嘴说话，得意极了。

    老王忽然离开张龙，快步而去，张龙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原来是徐永和文成来了。

    “校长好，徐永……同学好。”老王鞠躬太深，几乎趴在地上。

    “王财同志，徐永是我的好兄弟，以后千万要记住。”文成声音不高，却把老王吓了一跳。之前都叫自己王师傅的，今天变成了同志，疏远的味道太明显，让人不得不担心。

    “那个……我……对不起，徐永兄弟，是我有眼无珠。”王财急忙道歉。

    徐永扫了他一眼，径直离去。文成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办公室，顷刻之间，学校门口只剩下王财一个人。他想解释，又不敢去打扰文成，犹豫了很久，只好颓然回了值班室。

    半个小时后，皮卡车赶到山河农贸公司，徐永一眼看到守在门口的杭菲，立刻让张龙掉头离开。从后视镜看着杭菲奔跑猛追，徐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从后世回到1993年，依然对女人没什么办法。

    “回双河村，我有点担心我妈，今晚去陪陪她。”说完这句话，徐永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再看外面的一切。

    张龙回了山上，徐永推开大门，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爸爸和姐姐正在研究着什么，妈妈守在一旁，脸上露出关心的表情。

    “爸、妈、姐，我回来了。”徐永轻呼一声。

    “小永，你回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份贷款合同。”徐静高兴地招招手。

    “发生了什么事？为啥这时候回来？”孙桂英关心的却是儿子的安危。

    “是不是又逃课了？罗老师刚做完家访，你就把她说的话扔到脑后了？”徐国瑞担心的却是另一回事。

    “我有事找文校长谈，刚谈完，干脆回家看看，明天早上跟张龙一起走。”徐永一边回答，一边快步来到姐姐身旁，接过资料，认真地看起来。

    这是一份贷款合同，里面写明了贷款额、贷款时长、还款方案等，徐永一页页翻看过去，忽然皱起了眉头。

    “姐，这份贷款合同是谁给咱们的？”徐永问道。

    “镇上的张干事，据说是领导交办下来的，要对山河农贸公司大力支持。”徐静指了指河寨镇的方向。

    “不对，这个贷款有问题。你看这一条，甲方有权根据自身经营情况，决定收回贷款的时间和方式。”抽贷这种事，徐永吃过亏，如果一个企业贷了款、扩大了生产，银行忽然抽贷，会造成企业现金流枯竭，经营出现困难，甚至破产。

    “张干事说，银行是为了保证资金安全，之前有一些给农民的贷款，坏账率很高，他们没有办法，才写上这样的条款。”徐静解释道，看得出来，她希望拿到这笔贷款。

    “一百万不是个小数，如果我们把钱花出去，然后他们再抽贷，那该怎么办？”徐永摇了摇头。把这么一大笔钱交给刚刚成立两个月的公司，这不是支持，而是别有用心。

    “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跟芳姐拆兑拆兑……”徐静对此早有打算。

    “不行，我们不能把生死存亡交在别人手上。贷款可以，这样的条款不行，先放一放吧，姐，反正咱们现在有钱花！”徐永否定了姐姐的想法。

    徐静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说得好，小永，我被这么多钱冲昏了头脑。先晾晾他们，反正咱们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