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晚,不同的感受。
山河农贸受伤的兄弟缝了六针,在医院做过笔录、验了伤,留在住院观察。凌晨一点,一切安排妥当,徐永等人离开渔阳医院,返回双河村。
另一边,二骡子趁着夜色,蹬着自行车一路向南,穿过顺平县,抵达朝明区后,终于出了一口气。二骡子很清楚,不管怎么样,伤人的事自己都逃不开干系,他决定先躲几天,看看发展情况再说。
和徐永、二骡子的奔波不同,河寨镇的那个小饭店里,几个男人还在喝酒吹牛。
“老板,再来一百个肉串、一箱啤酒!”一个男人扯着嗓子大叫,顺手把空酒瓶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玻璃碴子溅了一地。
“来了……几位大哥,兄弟我求你们了,稍微小点声,家里有孩子,明天还得上学……”老板低声下气地哀求。
“去泥玛的!哪有吃饭不让说话的?你特码的是不是找揍?”要肉串啤酒的男人张嘴就骂,拎起两个酒瓶子,一起摔了。
老板皱了皱眉,不敢再说话,转身出门去找扫帚,准备打扫地上的玻璃碴子。
和小饭店同在一院,靠北的正房里,一个男孩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来。这帮混蛋太过分了,吃饭就吃饭,为啥要砸东西?隐约中,男孩听到爸爸在赔不是,怒火难以遏制,顺手抄起一把凳子,冲出了门。
没等男孩冲进小饭店,饭店老板走了出来,看到儿子,吓了一跳。
“你想干啥?给我放下,那帮人很凶,咱们惹不起!”饭店老板抢过男孩手里的凳子,压低声音劝阻。
“挨打我也认了,这帮孙子欺人太甚!”男孩低吼着,幸亏小饭店里吵吵闹闹,才没被里面的人听到。
在和爸爸纠缠中,男孩耳朵里忽然钻进山河农贸四个字,他顿时安静下来,把身体贴在门缝上,仔细听那些混蛋说话。
“李少,人我扎了,黑锅扔到了二骡子身上,哈哈,幸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被山河农贸那帮孙子追上了!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
“我也干了,这两天别出门,有事我招呼你。”之前摔啤酒瓶的男人笑道。
“行,李少,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您的消息……”小饭店里响起一阵碰杯声。
李少?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假装公子哥!男孩冷笑一声,慢慢远离小饭店后门,心里却开了锅,你们这帮狗东西,竟敢扎伤山河农贸的人,走着瞧,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纷乱的夜晚终于过去,黎明的阳光再次洒满大地。二骡子等人始终没有找到,徐永有点烦躁,恨不得自己请假去找。
犹豫再三,徐永到底没有请假,和杭菲一起赶到渔阳二中,正常参加篮球训练。
这次的训练强度很大,看得出来,张海很不爽,队员们跟着吃瓜落。好不容易熬到训练结束,徐永填饱肚子,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脑袋晕晕沉沉,心里又烦乱,徐永状态极差,上过早自习和前两节课,做课间操之前,罗少红急匆匆赶到教室。
“徐永,文校长有急事找你,电话打到了我那里,课间操别上了,快去给他回电话。”
这么着急,难道出了什么事?徐永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跟着罗少红来到办公室,开始拨打文成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文成的声音响起:“小永,那帮孙子被抓了。”
“昨晚那些闹事的人?”徐永很意外,夜里没抓到一个,早上就抓了一帮,这太假了吧?
“对,就是他们,二骡子是被陷害的,他目前还在逃……”文成很兴奋,把抓人的情况快速讲了一遍。
原来,就在今天早晨,有个男孩找到了单涛,问他山河农贸是不是出事了。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单涛自然知道,见男孩话里有话,便把员工受伤的事说了出来。
男孩把昨晚在自家饭店听到的话,一股脑告诉了单涛,并请他狠狠教训那帮混蛋。
单涛高兴地跳起来,拉着男孩直奔河寨小学去见文成,文成仔细询问了那个李少的情况,心里有了底,一个电话打到了河寨派出所。
就这样,工作人员直接抓住了没有醒酒的李少,然后顺藤摸瓜,把伤人的家伙也一举拿下。经过两个小时的奋战,除了二骡子,所有人都被控制住。
“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文大哥,这次多谢你了。”徐永长出一口气。
“扯淡!好好上课吧,那些家伙一个都跑不了,都会受到严惩的!”文成挂断电话。
罗少红皱了皱眉,想追问几句,没等她开口,徐永已冲出办公室,直奔渔阳医院。
病房里,受伤的兄弟正在和石文亮说话。
“亮子,你去跟大永说说,我没事了,让我出院吧。咱俩在这里,公司那边我不放心。”
“不行,六哥,你好好养伤。大永说了,一天没抓到凶手,你就得在这里住着!有曹村长在,公司那边不用咱们担心。”石文亮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帮孙子扎了我就跑,上哪找去?亮子,算哥哥我求你了,让大永放我走吧。”那位叫六哥的兄弟苦着脸哀求。
病房的门被推开,徐永大步走进来:“六哥,人抓住了,那帮孙子伤了你之后,去饭店喝酒,正好老板孩子是河寨中学的,被他们欺负得太狠,实在气不过,今天找到了涛子……”
“太便宜他们了,还没等我报仇,就被抓进去了!”六哥先是高兴,然后又抱怨起来。
“好了,六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伤好了,咱们狠狠收拾那帮孙子!”徐永安慰几句,离开病房,返回渔阳二中上课。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下午放学,文成又传来消息。那些家伙全都招供了,扎人的家伙和指使的李少已被行事拘留。二骡子依然在逃,工作人员正在考虑要不要发出通缉令。
朝明区的一间废弃房子里,二骡子冻得瑟瑟发抖。昨晚先喝醉了酒,然后又被惊吓,之后骑自行车逃出几十公里,一口气送下来后,二骡子竟然发烧了。
浑身酸疼,头晕脑胀,二骡子意识渐渐模糊,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路过废弃房子的人听到喊声,把他送到了当地的卫生所。
一针下去,二骡子的烧终于退了。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轻声说话:“同志,醒醒,我们要做登记,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二骡子迷迷糊糊地做了回答,然后又沉沉睡去。再醒过来时,二骡子赫然发现,在他身边,有几个工作人员正严阵以待。
“你们是谁?为啥抓我?”二骡子惊叫起来。
“你干了什么自己知道,跟我们走吧,二骡子。”一个工作人员冷冷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干,你们别想冤枉人!”二骡子乍着胆子辩解。
工作人员冷笑一声:“扎伤了人还敢狡辩?二骡子,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顿教育之后,二骡子忽然大叫起来:“不行,我要见徐永,我要亲口跟他解释,我没有伤人,也没有跟他作对,我是被陷害的。”
二骡子如愿见到徐永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你这个傻茬,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还有脸跑?”徐永劈头就骂,几句下来,反倒让二骡子的心踏实下来。
肯骂自己是好事,二骡子抓住机会解释,等他说得口干舌燥,徐永终于表了态,不再追究二骡子和他兄弟们,李少和扎人的家伙,则要严惩不贷。
在文成的协调下,徐永的意见得到了工作人员的采纳,二骡子等人当晚就被放了出来。
刚刚离开派出所大门,二骡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永兄弟,谢谢你,以后山河农贸有什么事,不用你说话,我们保证万死不辞!”
徐永挥了挥手:“我不看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二骡子,这次我放过你,是让你们当证人的!要怎么做,不用我教吧?”
二骡子吓了一跳,徐永这家伙够狠,这是要把李少往死里整!
“大永兄弟,你放心,我们肯定会死咬姓李的,给受伤的兄弟报仇雪恨!”
与二骡子如释重负不同,此时的李少脸色苍白,坐在地上发呆。本来挺好的事,怎么忽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到底谁出了问题,把自己和兄弟们供了出去?
让李少想不到的是,让他迅速被抓的,正是饭店老板的儿子,一个刚上初中的孩子而已。
徐永处理完二骡子的事,和单涛、石文亮一起来到那家小饭店。老板迎了上来,热情地打招呼:“几位小兄弟,你们吃点什么?”
“咦,涛子、石头,你们怎么来了?”老板的儿子从饭店后门冲了进来,“爸,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单涛、石文武,另外那个是……”
话到嘴边,男孩有点拿不准,便看向徐永。
“你好叔叔,我是徐永,和您的孩子是同学,这次真是谢谢他了。”徐永做过自我介绍,把新买的水果递了上去。
派出所里,李少还在黑暗中发呆,有人轻轻走过来,叹了口气:“小李呀小李,你让我说什么好?挺大个人了,喝点酒嘴上就没把门的,告诉你,你们十几个大男人,就是栽到了一个小孩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