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秦道:“不好说,昨日刘公子看到的那个身形极高之人,乃是其中的幸存者,听他说来袭击他们的是三个蒙面汉子,说的是汉话。”刘爽吃了一惊道:“三个人?”王秦点点头道:“如果他说的没错的话,是三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藏在暗中出手之人。”
刘爽道:“听说两国边境匈奴人懂汉话,汉人懂匈奴语,十分正常。若许之以重利,他们在郅支单于的蛊惑下充当了杀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秦道:“这些可能性确实不能完全排除,不过确实不大。若他们有这样的手段,在匈奴会非常受欢迎,匈奴单于庭和大汉不同,外有城防,内有禁卫,想寻到皇帝都不容易。匈奴单于庭就是一顶大帐篷,外面虽然也有层层守卫,但在这等高手之下想要突破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我是郅支单于,我会派这只队伍假意投降呼韩邪单于,然后趁机刺杀。到时候呼韩邪部下群龙无首,只能投降。”
刘爽长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来,此次使团被杀,更多是匈奴内部之争,就算他们死在大汉境内,短期之内也不敢南下,若是能协助这个呼韩邪将此事平定,说不定能让其归心。随即想到他们事情已经干成,一定会立刻北返,为何昨日又在平原君府门前杀人?眼前忽然一亮道:“王二爷,庄主过世之事是否已经公开。”
王秦面露不悦之色道:“府内乱七八糟,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下一步如何安顿在下还没有想清楚便来找刘公子了。”
刘爽暗想:“如此甚好!”这话自然不能说出,道:“府内之事,在下十分抱歉。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王二爷答允。”王秦道:“公子请讲。”刘爽道:“在下还要在府上耽搁三日,一来给王庄主祭拜。二来在下要在这三日之内找到凶手!”
王秦冷笑道:“刘公子的意思是这凶手就在这翦离庄中?”刘爽道:“非也!是凶手三日之内必登翦离庄。”
王秦道:“好!在下也想见识见识刘公子的绝世判断。在下答应刘公子所有的事情,包括暂时秘不发丧,包括刘公子可能会假装在下或是大哥,都没有问题。在下只有一个条件。”
刘爽看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心中“咯噔”一下,道:“王二爷请讲。”
王秦道:“经此一役,翦离庄和平原君府已经是结成深仇大恨,双方各有怨念除非将对方消灭,否则的话解也解不开了。在下的条件很简单,请刘公子说服赵庄主,年前解散平原君府,从此江湖上再无此门派。”
刘爽明白他的深意是从此两派所有的仇恨一笔勾销,但赵馨儿一心谋划,就是希望继承父亲的家业,此事几乎不可能。
霍潮道:“好!此事我亲自去说,如若不成,我立刻自刎在翦离庄门前。”王秦奇道:“你?别忘了你和赵馨儿可是有杀父之仇!”霍潮道:“这不更好吗?我和翦离庄、平原君府都有深仇大恨,我死了你和赵馨儿岂不都开心。”
叶水君立刻道:“那怎么成?潮妹妹,这个事情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找补、处理,怎么可以上来就寻死觅活的。我绝对不同意!”
霍潮轻笑道:“你什么时候成我姐姐了?之前天下只有天王能命令我,现在只有他能命令我。”这个“他”自然是指刘爽。
叶水君拉着刘爽的手臂道:“爽哥哥,你别让潮妹妹去。”
王秦看二人亲昵,心中的怒火被妒火点燃,道:“好!如果天后愿意去是最好。在下保证,事成了在下信守承诺,双方过去的一切恩怨一笔勾销。事不成你自尽了,双方过去的一切恩怨也一笔勾销。刘公子若是不愿,那就请吧,以后大家各凭本事,谁也不必假惺惺地顾忌。”
刘爽起身,抱拳道:“告辞!”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叶水君大喜,上来就拉着刘爽的手臂道:“爽哥哥,我们走。”霍潮轻笑一声,寒着脸跟随在其后,像一个小跟班。
三人径直走出庄外,翦离庄之人又有谁敢拦。过了汾河,霍潮问道:“我们去哪儿?”叶水君道:“去赵阿姨那儿。”刘爽道:“去铸剑山庄。”叶水君奇道:“为什么?”刘爽道:“虽然说两个庄子我们都可以去,但毕竟英三叔和赵阿姨没有成婚,终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叶水君瘪瘪嘴道:“好吧。但赵阿姨一个人在那么大的庄子好孤独。”霍潮道:“有石隐在不必担心,天下没有他不敢算计的人,也没有他不敢算计的事。”叶水君道:“石隐让我觉得很害怕。”
三人虽有异议,但最终还是按照刘爽的意思到了铸剑山庄。
铸剑山庄距离两个庄子都很远,在汾河水流入晋阳的两山之间修建,背山面水,风水极佳。不过山庄很小,不要说和藏剑山庄比,就算和红雀山庄相比,也小了一号,庄门也只是个寻常木门,牌子上挂着的只有铸剑二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只是个打铁的工坊。
三人到了庄中,英枕反而不在。
叶水君道:“我早该想到的,三舅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在铸剑山庄!”霍潮故意道:“是啊,有的人早就想到了,为什么还故意把我们引到这儿呢?”刘爽道:“取剑。毕竟要混入王府,身上不能带着名剑。”
霍潮面露喜色道:“我们要离开此地了?”刘爽道:“应该很快吧。我们带着凶手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就算我们带到了京城,根本见不到皇帝。”
叶水君一脸迷惑道:“爽哥哥,我们要进京吗?马上要过年了,要不先回外公家?”刘爽摇头道:“这个事情如果做成了,我们就一定得去京城,片刻都不能耽搁。”叶水君不明白是什么事情,还是道:“好吧,反正你都有计划,你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儿就是了。”
依着刘爽之意,取了龙渊剑,简单用餐之后,要了三匹马,径向平原君府而来。眼看离平原君府越来越近,叶水君也愈发兴奋起来,不想到了庄外,刘爽却不进庄,而是就近寻了一间客栈。
此时正是四更时分,客栈早已打烊,刘爽轻轻敲门,不一会儿就有店伙计来开门,问道:“是刘公子、叶小姐和霍小姐吧。”叶水君奇道:“你怎么知道的?”刘爽道:“赵家的客栈,知道这一点并不难。”霍潮道:“我更好奇的是,你好像知道我们会来,一直在等。”刘爽道:“你只要想清楚我好像知道他们会等,只是轻轻敲了一下门。”
霍潮恍然大悟,揶揄道:“你们还真是灵魂伴侣。”叶水君瞪大了眼睛道:“谁?什么灵魂伴侣?”霍潮道:“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叶水君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颤抖道:“别说了!”
店家已经很贴心的留了三间上房,还准备了夜宵。三人简单用过各自返回,屋内已经用暖炉烘的十分暖和。
刘爽打开窗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与之相对的,是半个平原君府也扑面而来,暗忖:“赵胜给了石隐救命恩情,如果再给他知遇之恩,这平原君府当不可限量。”
连日的劳累,刘爽也觉十分疲倦,正要上床休息,听到一阵低沉的敲门声道:“在下石隐,拜见刘公子。”
刘爽立刻清醒过来,把门打开,放他进来,正要点燃火烛。石隐道:“公子不必如此劳烦,这阴谋还是在阴暗中更好讲述。”
刘爽便不去点灯道:“石先生请讲。”石隐道:“公子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个六根不全之人。”刘爽听他自曝其短,心下暗惊:他到底要说什么?
石隐道:“敢问刘公子,天王阁有什么阴谋?”刘爽道:“为何有此一问?”石隐笑道:“公子先和君山派去了江东,半个月之后出现在了襄阳,然后一把大火把天王阁燃烧殆尽。这绝不可能。”刘爽道:“哦?为何?”
石隐道:“并非这个事情绝不可能,而是时间。要想筹划这样一场让天王阁彻底毁灭的大火需要料及天王阁内的布局、结构,还要获取其中大部分人的信任,同时引火之物、易燃物等等都在准备好而且出现在他们该出现的位置。同时为了防止人逃跑,所有逃走的路径也要一一勘察好,封堵住。刘公子孤身一人,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绝不可能做到。”
刘爽点点头道:“没错。”
石隐嘿嘿一笑,黑暗中,如同地狱来的魔鬼。石隐继续道:“可笑这些自诩聪明的江湖蠢货,竟都信以为真了。”说到此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忽然变粗,甚至有些喘息,道:“所以在下大胆猜测这是天王阁的金蝉脱壳之计!”
刘爽默默点头道:“没错。”
石隐长舒一口气,似是遂了一个很大的愿望,然后语气变得阴冷,恻恻道:“那么他们故意把自己隐藏起来,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背后的阴谋是什么?”
刘爽道:“我想知道,你猜到的做这件事情的人是谁?”石隐有些不耐烦道:“黄江。”刘爽更是一惊,道:“你怎么猜到的?”
石隐道:“江湖上的许多斗殴确实莫名其妙,但黄江隐忍了这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候和君山派动手,这是其表忠心。所以这把火是天王阁和黄江共同策划的,这才让刚刚如此复杂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但黄江还是摆了天王阁一道,没有按照计划火起,而是提前起事,天王阁猝不及防应该损失了不少好手,不然的话,这个自称天后的小丫头怎么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不过黄江也没有成功,因为他以为的是总坛大转移,没想到这就是一个假的总坛。”
刘爽置身其中,许多事情想的不清楚,没想到被这个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人,只凭借江湖传闻就推理了出来,不禁叹为观止。
石隐急匆匆道:“公子,他们真正的阴谋是什么?”刘爽叹口气道:“他们寻找了另外一个我,然后李代桃僵。本来他们要杀了我,但被我察觉,先逃了出来。”
石隐一听,顿时不做声,道:“公子莫不是皇家之人?”刘爽吃了一惊,简单的这几句话如何能推断出自己的真正身份?
石隐似是明白了他所想,道:“他们既然要冒充公子的身份,说明公子的身份十分不一般。江湖名流之后的话,他们不需要冒充,因为他们的实力就算不能说灭掉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但至少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愿意独立面对他们。世家豪族的话,无非是一些家产而已,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以暴制理。这么算下来,剩下的只有皇族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皇族。”
石隐没有把话说透,刘爽已经理解透了。
石隐忽然嘿嘿一笑道:“蠢货!真是一群蠢货!”刘爽莫名其妙道:“什么蠢货?”石隐道:“这帮天王阁的人,简直是蠢上加蠢!”
刘爽道:“哦?为何如此说。”
石隐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刘爽问道:“可否详述一番?”石隐道:“如果皇帝不信他的身份,皇帝马上会警觉,下令彻查此事,天王阁要灭。如果皇帝相信了他是真的,那与你相关的人至少短期之内不能动,不然的话立刻就会被皇帝察觉,皇帝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他们短短几日看到你的一切行为、动作、语言不及你短短十数年生命的万分之一,不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们就会察觉他是假的,更何况他要应对的是以易容改装着称的‘闪电手’王逸。”
刘爽道:“他们可以先杀了王叔。”石隐道:“这才是他们最愚蠢的地方。没有了王逸,谁来证明他们是真的?”刘爽道:“认完之后就软禁起来呢?”石隐道:“王逸武功尽失,但逃命的本事可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