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一路狂奔,看英一剑左手遮面,只能看到自己的裙摆甚至是脚后跟,心中瞬间有了计较,觑着一处高耸之树,将高嵩放下,然后冯虚御风将赵氏的外套脱掉,身子急坠,趁着英一剑反应不急,反向奔去。
刚刚他虽一路狂奔,但记得是从何处而来,英一剑刚开始也记得清楚,后来只看他的衣摆,便不辨东西了。
刘爽飞速返回,却见王楚还守着另一个黑衣人——右谷蠡王。王楚大喜道:“你终于回来了。”刘爽不容解释,解开右谷蠡王的蒙面和绑缚的绳子,道:“大少爷,请带着右谷蠡王去找王妃,剩下的事情就不必管了。”王楚道:“是!王爷!”想起身,但刚刚受伤过重,甚至没有力气给右谷蠡王解开绳子。加之一直在寒风中,下体早就彻底冻僵了。
刘爽眉头紧锁,王楚看出他为难道:“王爷,你不必管我,带着右谷蠡王走吧,只要你记得答应过在下的事情即可。”
刘爽本想着王楚带着右谷蠡王走,他自己冒充右谷蠡王待在这里,一面与之虚与委蛇,一面调查英一剑为何要如此做——他内心还是不想与之为敌。如今王楚重伤,不但帮不了自己,还要有所拖累。英一剑虽然一时找不到路,但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就算自己能战胜英一剑,估计也是重伤在身,如此寒冬之下,只怕要冻死在此处。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爽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道:“大少爷,对不住了,在下以性命担保,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王楚面露微笑道:“多谢王爷!”说完对着石阶重重撞下去,头骨碎裂,登时死去。
刘爽长叹一声,单膝跪地,咚咚磕了四个头。转向右谷蠡王道:“右谷蠡王,此事关乎朝廷大事,还需您全力配合。”右谷蠡王听得懂汉话,对王楚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道:“王爷,您尽管安排便是。”
刘爽道:“敌人是我没想到的人,我必须搞清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打算假装成右谷蠡王混进去。其他我都可以搞定,唯独您这胡子黑红黄相交,十分难以模仿,所以最好直接借用您的。”右谷蠡王已经见识过他神乎其技的改装神功,道:“一路南下,多亏了王爷多次出手相救,不过是胡子而已,王爷尽管拿去。”
刘爽道:“多谢右谷蠡王理解。”说着又手在右谷蠡王面上一拂,右谷蠡王髭髯须全落,左手在胡须末端拂过,沾了一层粘液,右手往脸上一贴,如同直接复制到脸上一般。
刘爽道:“王爷,沿着这条路一直向下,见到大军就说找王嫱,之后的事情就听她安排即可。”右谷蠡王知道王嫱就是刘爽的王妃,军营中多有见过,道:“好!”
这时,刘爽忽然厉声喝道:“什么人?”右谷蠡王惊疑不定间,却见一少年从山上缓步走下。刘爽道:“怎么是你?”来人正是墨家弟子日月。
日月道:“我一直在找你,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刘爽道:“我不可能做墨家钜子的。”日月道:“我知道,我是来拜你为师的。”刘爽道:“我没时间收徒弟,也没时间教徒弟。”日月道:“如果我冒充你,当着敌人的面带着右谷蠡王逃走又当如何?”
刘爽微微一怔,道:“什么意思?”
日月抓起王楚的尸体,把衣服扒下来,尸体推到旁边的丛林中,道:“现在我是你,带着重伤的王楚离开。”他说王楚的时候指着右谷蠡王,继续道:“你向装作右谷蠡王,向另一边狂奔。到时候放出王楚死的消息,他才会安心返回。因为在他看来,这时的你没有任何证据。”
刘爽道:“你能挡住他一击。”日月道:“我心口处有个石板,到时候你借我一点内力。我应该死不了。”
刘爽想了想道:“好!”日月正要说什么,刘爽直接打断道:“我答应你。”他已经隐隐感觉英一剑就在身边。
三人快速换了衣裳,日月把外套脱掉,头发做成和赵氏差不多,刘爽化妆成右谷蠡王的样子,右谷蠡王换上王楚的衣裳,头发也换成中原人的头发。
刘爽刚刚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猛地听到一阵长剑破空之声,吃了一惊,英一剑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右手扣着的银针接连射出,只听得“叮叮”几声,也不知道射了几针,刘爽大声道:“大少爷,咱们先走。”气息不畅,似是受了伤。他和日月本来就很近,黑暗中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张的嘴。
日月一听,倏地拖着右谷蠡王窜出。右谷蠡王并未受伤,不过是不懂中原的轻功而已,被日月一提一带,只觉如坠云端,暗叹:中原奇人异士极多,万不可再与之为敌。
刘爽又用右谷蠡王的声音道:“王爷!王爷!别走啊!”他两声“王爷”用的是汉话,“别走啊”用的是匈奴语,似是情急之下,只记得说最熟悉的语言。
英一剑正要拔足去追,听到右谷蠡王的声音,立刻停下,扑上来一看,却见右谷蠡王蒙面已经被扯下,正大声呼喊,一脸焦虑,伸手封住他的穴道。想刘爽也带着一个人,自己带着一个人未必追不上,便要抓着右谷蠡王追赶。忽然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寒风中竟然浸润了五个石阶,暗忖:“失血这么多,估计也活不成了。”又想:“刘爽医道高明,别人治不好的,他未必治不好。”接二连三的犹豫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终于长叹一声,不再想追赶。
英一剑回头看着右谷蠡王,上下端详,只见他面露惊恐,嘴不停地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确认无误,抓着他的后襟,向山下奔去。
雪越来越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却伸手不见五指。英一剑一想也没什么着急的,索性放缓的脚步,一点一点向山下走去。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雪终于停了,世界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天地间灰蒙蒙的。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月亮竟然也露出了脸,皎洁的月光洒在雪面上,白茫茫的一片。眼看已经到了山脚,却见前方出现了三个人,各个身着厚白袄,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英一剑道:“前方可是王秦王庄主。”为首之人抬头看到英一剑和“右谷蠡王”,道:“英庄主。”正是王秦。身后二人也纷纷抬头,正是王安和王汝。
刘爽心下庆幸,本来预料到王秦等人会来通知英一剑,到时候自己对付英一剑,王楚没有受伤,应对王秦等人。没想到高嵩竟然出现在当场,更没想到王楚上来就重伤。返回时看到王楚和右谷蠡王在原地,还以为王秦等人没想到来此。没想到王秦竟还是来了,还完美的错过了和日月相遇的情形,心下暗叫“侥幸”。
英一剑道:“王庄主怎么现在才来?”他看到刘爽的装扮,虽然不知道翦离庄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刘爽一定大闹了翦离庄。
王秦道:“我那个大哥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和英庄主为敌,想来已经被英庄主处置了。”英一剑心下暗叫“混蛋”,面上还是带着微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为了对付刘爽那个小贼,耽搁了些时间,令兄的尸首找不到了。”
王秦吃了一惊道:“刘爽!”随即恍然大悟道:“赵氏那个贱人是刘爽假扮的。”王安一听也就明白了,王汝一脸迷惑道:“庄主,赵氏怎么会是刘爽假扮的?”王秦不想与他解释,道:“英庄主,此事……”英一剑呵呵一笑道:“不打紧。刘爽武功虽高,却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他的剑法还有不少是我教的。”
王汝道:“难怪他武功如此之高,没想到竟是出自英庄主之手。此贼忘恩负义,简直是朝廷之耻,江湖败类。”王秦白他一眼,喝道:“闭嘴。”
英一剑却呵呵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严格来说我不是他的师父,不过是看在他治好水君病的面上,指点了他几招而已。”王安道:“这么算来,他应该是英庄主的孙子辈了。”
王秦轻哼一声,英一剑哈哈一笑道:“不能这么说,不然的话,余飞鹤岂不是都成了老夫的子侄辈了。”虽是谦虚,言语中却满是得意。
王秦道:“英庄主,水君姑娘……”言语中满是期盼。
英一剑叹口气道:“现在周行张死了,高嵩也死在山上,劫持右谷蠡王的罪责正可全部推到他身上。唯一遗憾的是周行张过于托大,没有杀死刘爽。不然的话,皇上只能再次启用我对付天王阁,到时候不用我提,他就会乖乖把水君放出宫。”
王秦道:“刘爽此贼狡猾异常,着实不容易对付。”英一剑道:“天王阁能杀了他最好,如果杀不了他,只要右谷蠡王还在我手中,就算回到京城,也讨不了好。到时候我再把右谷蠡王献出,刘爽最算不爽,也只能对我再三感谢。皇上也只能对我委以重任,把水君乖乖叫出来。”
王安想到刘爽失落的神情,忍不住哈哈笑道:“那时的他一定比吃了苍蝇还难受。”王汝跟着笑道:“何止,那简直比吃了苍蝇屎还难受。”王秦冷冷地瞪了王汝一眼,王汝一个激灵,急忙把脸别过去,再也不敢乱说了。
王秦道:“英庄主,接下来当如何处置?”英一剑道:“准备一辆马车,天亮后,我就带着右谷蠡王返回藏剑山庄。”王秦道:“可有需要在下配合的?”英一剑道:“天亮之后,却山上找到高嵩的尸体,再找一个匈奴人,割了脑袋,放在山洞中,然后去报官。”
王秦略加思索道:“高!实在是高!”王安也应和道:“确实高明。”王汝被王秦瞪了几次,再也不敢说话了。
四人一面说笑着,一面下山,虽然只是下了一会儿,但山中的雪大多没有化,雪上加雪,已经有齐膝深,四人没有用轻功,高一脚矮一脚的走下来,天快亮时,才到了山庄。
王秦让王安把刘爽关起来,王汝先去休息。刘爽被关在翦离庄靠北的小石屋内,门前有两个守卫守着。这失误不过五尺见方,腿脚也伸不开,又冷又脏,刘爽蹲在墙角,真有一种画地为牢的感觉。
连夜的疲劳让他也很累,闭目养神中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唤醒,英一剑解开了他手臂的穴道,他能勉强吃午餐。吃完之后,英一剑只是封了他的“哑穴”,手脚可以行动自如。
《阴阳五行诀》不但能将五脏六腑内的真气归自己所用,同时也能把真气反藏到五脏六腑之内。刘爽一面小心隐藏自己的内力,一面谨慎控制自己的本能反应。
用过午餐后,英一剑把刘爽扔到马车中,竞和王秦一同出发,让刘爽都有些惊讶,不过想到叶水君,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马车出了晋阳城,二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王秦道:“英庄主,刘爽虽然落荒而逃,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救右谷蠡王,咱们虽然不怕他,但这般光明正大,他若是偷袭而来,也不好对付。”
英一剑嘿嘿一笑道:“王庄主不必担心,他一定不会来的。”王秦奇道:“这是为何?”英一剑道:“昨天我沿着山路下来,仔细看了他留在雪地中的脚步,刚开始还算是他轻功卓绝,再后来就看到他步履沉重,每一脚都深深地踏进去,显然是受了伤。”
王秦忧虑地道:“话虽如此。英庄主武功独步天下,稍微收一点伤估计都要吐血,这一路之上……”
英一剑直接打断道:“若见到了血,我反而怀疑。王庄主也知道,刘爽是个极度狡猾之人,若他真的受了重伤,一定会想方设法掩盖。不止防着我们,还要防着天王阁的人。”王秦道:“原来如此。英庄主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