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爽听他有悲鸣之意,道:“大哥精通五行算数,明天道识天理。当今皇上政治开明,待麒麟阁成,小弟一定引荐于当今圣上。”
许商酒量本不错,今日却不知为何,才饮了几杯便有醉意,道:“兄弟有此心就好,天威难测,不可胡言乱语。”
刘爽听他又叫自己“兄弟”,微微一愣,看他双颊绯红,想是内心悲苦,不胜酒力,道:“是兄弟说的不好,尽说这些扫兴之事。咱们兄弟相见,自然要说兄弟情谊。”许商举杯道:“是!我许商许长伯可是闽越王的兄弟。”
刘爽和王嫱不停劝酒,刘爽功力深厚,喝得虽然多也不打紧,王嫱刚刚分娩喝得是水。夜幕降临时,许商已经是酩酊大醉,拉着刘爽道:“兄弟,大……大哥我……我和你说。我……我算出来了,这整个京城……最……最……最好的位子就是名剑山庄!”
刘爽吃了一惊,道:“名剑山庄?”王嫱道:“大哥莫不是醉了?这名剑山庄若真的是最好之地,英一剑祖孙三人怎会命丧于那里!”
许商惺忪的眼睛看着王嫱道:“弟妹有所不知。那里乃是王气,莫说是英一剑一介江湖草莽,就算是京中的一品大员,也镇不住。只有这融汇了天下英才的麒麟阁才能真正守护这股王气,也才能让天下对大汉仰望宾服。”
王嫱道:“既是如此,大哥为何刚刚欲言又止?”许商低声道:“那是王气啊。”说完趴在桌上,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
王嫱看看刘爽,刘爽轻叹一声,道:“这是你安排的,还是石先生安排的?”王嫱道:“你以为太子真的是如此善良到愚蠢吗?”
刘爽道:“太子不愚蠢,你们才是真愚蠢。”声音很平淡,没有任何愤怒的意思,王嫱却感觉到他的满腔怒火。
王嫱努力平复内心,缓缓坐在桌边,道:“子正,你有什么想法?”刘爽道:“一切按照父皇旨意行事。”王嫱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王嫱召唤下人把许商扶回屋休息,过不多时,石隐在刘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爽点点头道:“英林恨本王是他的事情,但本王并不希望英林投奔霍成君。本王可以和英一剑动手,绝对不会对英林动手。”石隐道:“属下晓得。”
刘爽感觉有些累了,面对眼前的残羹冷炙,抬头看到的是金黄的桂花挂满枝头,举起就被一饮而尽,右手虚握,似是有剑在手,竖着桂花树向上,“剑风”所过,荡下朵朵黄花。双掌一拢,四处的黄花在真气激荡之下拢入身子四周。黄花绕着身子飞速旋转,刘爽虚握住,黄花瞬间到了双掌之中,在掌前三寸处簇拥成两个圆球。
刘爽双掌拍出,桂花片片散开,快落地时,又被抄起。桂花如同活的一般,时而如金色的游龙,时而如满天的繁星,时而如涓涓的细流,时而成锦绣的玉团。兴之所至,猛地向上推出,双手收拢,黄花片片落地,围绕着刘爽成为一个浑圆。有的落在他头上,有的落在他肩头,有的落在他身上,有的落在他脚面,黄花点点,光彩照人。
随着繁花的掉落,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身形高瘦的汉子,只见他面容清瘦白净,颌下长长白须,身着一身青白相间的长衣,腰悬长剑,站如青松。却是余飞鹤,和去年相比,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面上的怒容又多了三分。
刘爽抱拳道:“余掌门,别来无恙。”余飞鹤道:“闽越王,你做的好事!”刘爽道:“不知余掌门所说的是什么?”余飞鹤道:“你刚刚练功耗费了不少功力,我等你半个时辰恢复。”刘爽道:“不必了。晚辈年轻余掌门年长,彼此各有优势,就此一战吧。”
余飞鹤道:“你当真如此狂妄?”刘爽道:“晚辈刚刚吃饱了,体力也有优势。这么算来,晚辈还占了些便宜。”
余飞鹤道:“好!好!好!”说着双掌同时推出,身前形成一堵气墙,卷着遍地桂花,向刘爽汹涌而至。刘爽双掌收拢,掌间形成一股气团,“惊涛拍岸”掌法猛地推出。
余飞鹤功力深厚,气墙深厚,刘爽厚积薄发,滔滔不绝。两股掌力相交,发出“噗”“噗”闷响。刘爽一掌力竭之时,正是余飞鹤掌力消散之时,第一招二人比了个旗鼓相当。
余飞鹤深吸一口气左掌猛地回收,右手猝然突出,双掌之力贯于一掌,掌风呼啸而至。刘爽双掌在身前横着摆动,形成两股旋风。
双掌相撞,二人均觉一股大力涌来,不约而同地后退,一个化解喷薄之力,一个回避刚猛之意。
余飞鹤双足倏地弹起,身子如离弦之箭,瞬间到了刘爽面前,双掌翻飞如花,夹杂着各种桂花,迎着刘爽接连攻到。刘爽身随意动,闪转腾挪,躲避余飞鹤掌力。
余飞鹤掌影重重,如影而至。刘爽轻功无双,散影翩翩。桂叶裹挟翻飞,桂花上下盈香。一个青衫袭袭,老当益壮,一个紫衣飘飘,自在潇洒。
二人瞬间交手百余招,猛地四掌相对。刘爽双掌左阴右阳,一翕一张。余飞鹤吃了一惊,忙用峨眉金顶功抱元守一,飞撤而回。刘爽为其掌力逼迫,也退了三步。
二人同时停住,余飞鹤道:“了不起,了不起。月影潮汐掌、剑气纵横、身通经,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功夫都学去了。”
刘爽抱拳道:“功夫贵精不贵多。余掌门功力深厚,掌法绝伦,晚辈佩服。”余飞鹤道:“难怪你能杀的了英一剑,原来是知己知彼。他既然对你有指点之恩,为何要痛下杀手?”
刘爽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余飞鹤怒道:“好一个箭在弦上,你做了朝中的闽越王,就可以不顾江湖上的恩德义气了吗?幸亏老夫当年没有把峨眉派的武功传授,不然的话,只怕现在我也没命在此了。”
刘爽道:“余掌门怕是记错了,当年余掌门大义相传,是晚辈拒绝的。”余飞鹤道:“是啊!是老夫要感谢你的不杀之恩。”刘爽道:“余掌门若坚信如此,晚辈也无话可说。”
余飞鹤道:“这么说来,你还有自己的委屈了?”刘爽道:“委屈没有,只是有些话想说。”余飞鹤立刻盘膝在地道:“好,你说。”
刘爽抱拳道:“多谢余掌门。”缓缓坐下,道:“余掌门可知朝廷为什么要灭了整个英家?”余飞鹤道:“朝廷的文书已经下来了,说他勾结郅支,意图杀死呼韩邪属下的右谷蠡王,罪同造反。”
刘爽道:“余掌门既然看到了,也知道造反当处以何刑。”余飞鹤道:“主犯凌迟,夷灭九族。”刘爽道:“最后英家的罪是什么?”余飞鹤略微迟疑道:“只杀主犯,余者不论。”马上道:“既然如此,皇帝下令斩首就是了,为何你要亲自动手杀死英一剑!”刘爽道:“因为晚辈说,我亲自去杀死英一剑,只求父皇保住英家女眷。”
余飞鹤一凛,叶水君已经入宫做了王妃,他早就知道了。此事过后,英缘整日战战兢兢,也最终并未受到波及。
余飞鹤道:“子正有豫让之义。”刘爽道:“以杀人来成就个人之义,晚辈惭愧。”
余飞鹤怅然叹道:“我这个亲家,武功高强,连我都佩服,没想到最后……唉……”说着老泪纵横。
英一剑活着的时候,二人名义上是亲家,实际也在暗中较劲。余飞鹤一直羡慕英一剑子女众多,而且各个出类拔萃,自己门下却没有十分出色的弟子。现在英一剑三子一死、一擒、一逃,不禁唏嘘不已,自己的孙子小小年纪已展示十分天赋,一时间感慨万千。既有对手不在之寂寞,也有百死余生之通透。
刘爽道:“多谢余掌门耐心聆听在下解释。余掌门入京不易,何不多休息几日?”
余飞鹤摇摇头道:“事情办完了,我也得回去了。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英家这么多年在江湖上屹立不倒,有许多追随之人,你这个闽越王府可没那么安宁。”
刘爽叹道:“这正是晚辈最担心的,他们并不像余掌门这般武功高强。要想闯入王府,先要躲开王府护卫的重重守卫,还要击败‘川西四怪’等江湖上的好手,最后遇到我,就算武功高强,也是强弩之末。这时晚辈可就为难了,杀他于江湖不义,不杀他还会再来。这王府只怕是要留下不少江湖义士的冤魂。”
余飞鹤道:“前段时间你去江东,独闯天王阁,江湖上不少人还是十分佩服的。只是老夫执拗,这才来寻你。”刘爽道:“余掌门在江湖上一呼百应,有无数人跟随。您这一来,只怕是有更多的江湖中人跟随。”余飞鹤哈哈笑道:“子正原来是担心此事。此事交给老夫好了。”说着稍微一顿道:“这天王阁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怎么拔都拔不干净。看来老夫是要做些事情了。”
刘爽道:“余掌门义气。天王阁如今元气大伤,若正面交锋,余掌门只需一人便可挑了整个天王阁。但狡兔三窟,如今余掌门在明天王阁在暗,一来难以找到,二来若是用偷袭、陷阱、下毒等毒计,也着实不好对付。还需好好谋划一番。”
余飞鹤跳起,哈哈笑道:“子正,我知你行事缜密,但我那个儿媳妇也不差,我回去和英缘好好商议一番再说。”说着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刘爽看着英一剑离开的背影,面上露出淡淡微笑。过了一会儿,王嫱从黑暗中走出来,道:“王爷,是妾身错了。”刘爽一把揽过王嫱道:“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一与你说清楚。”忽然低声耳语道:“在宫中,许多话不方便讲,这里的许多下人也是皇上派来的,还需夫人多多在意。”
王嫱默默地点点头,这次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因为她早就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包括石隐,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她听不到余飞鹤的气息实属正常。
刘爽携手王嫱,消失在黑暗的后院之中。
第二天一早,许商终于醒来,连称抱歉。经此一夜,许商也不拘谨,没有外人时和刘爽以兄弟相称。
刘爽又问道:“大哥,昨夜宿醉,打扰了先生测算,不知这麒麟阁之址何时可算清楚?”许商道:“其实昨夜已经算出,不过这地方确实过于……过于……恐皇上不会答应。”刘爽道:“到底是何处?”许商道:“名剑山庄旧址。”
刘爽沉吟许久,道:“兹事体大,大哥随小弟一同入宫,到时候和皇上一同说。”许商道:“也好!”
刘爽立刻让人备轿,与许商一人一乘,来到宫中。刘爽现在不参与政事,不需要参加早朝,这时早朝还没有结束,便跟着太监先去了宣室等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帝刘询和太子刘奭这才下朝返回。刘询道:“你就是许长伯?”许商道:“是!”刘询道:“闽越王推荐了你,果然没错,这么快就算出来了。不知道这京城中,哪里是风水宝地?”
许商道:“回禀皇上,这京城中除了宫中,最佳之所乃是原名剑山庄所在。”刘询正向前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道:“你说什么?”许商道:“原名剑山庄所在。”刘询冷哼一声道:“他连自家都保不住,还能作为这京城中的风水宝地?”许商不卑不亢道:“此地靠近天牢,《周礼·充人》曰:祀五帝则系于牢。乃祭祀之所,活人居之不祥,然麒麟阁乃祭祀本朝之功臣,多已病故,正当其地。”
刘询点点头道:“若这麒麟阁中还有生人当如何?”许商道:“功高之人,功已达天地,可生享功德。”刘询连连点头道:“太子有何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