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一处村子,二人找了间破屋休息,虞郁语道:“王爷……”刘爽道:“出了王府,不要叫我王爷,叫我九弟。”虞郁语奇道:“九弟?”刘爽道:“我现在是山民陆九,不是闽越王刘爽。”
虞郁语道:“那你叫我什么?”刘爽道:“选你一个喜欢的数字,我叫你姐姐。”虞郁语想了一下道:“我是天下无双的霸王之后,只能做大姐。”
虞郁语年纪比刘爽大了十几岁,如果她是大姐的话,他作为九弟也很正常。
刘爽点点头道:“大姐!不知道你喜欢这附近哪种山民的妆容?”
虞郁语知道刘爽要给她改变妆容,想了想,道:“我一直觉得汉家衣裳把全身裹得太严实了。天王作为大汉皇后,对我们要求也是如此。在武夷山东侧有几个寨子,那里的男男女女夏天都只穿短搭,露出四肢和肩膀。”
刘爽道:“他们一定是采药为生。”虞郁语奇道:“这是为何?”刘爽道:“此地蚊虫极多,尤其是这盛夏,他们敢如此穿衣,一定是身上涂抹了什么特殊的药膏。不然的话只怕浑身都是包。尤其是有些毒蚊有剧毒,甚至有性命之忧。”
这些是很简单的道理,虞郁语也是个十分聪慧之人,但刘爽不说,她很难想到。
刘爽道:“她们会露出小腹吗?她们是穿裙子还是裤子?有多长?”
虞郁语确实羡慕这些男女自由自在,刘爽问了自己就说了,也没觉得什么,这时刘爽问起细节,面上一红道:“不必了,还是和天王阁山下一样吧。”
刘爽浑不在意,道:“也好!这样我就不必问你了。”毕竟他也见过,虽然和汉人的衣裳有所不同,但大体是一样的。
刘爽道:“以下提醒十分重要,你要认真听。”虞郁语道:“洗耳恭听。”刘爽道:“打开包裹之后,一点一点拆解其中的东西,一定要记住顺序,不然的话,你明天会背着一个超大的包裹,更有甚者,你可能根本无法包住如此多的东西。”虞郁语道:“你不是在吗?”
刘爽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青缦不自己教你吗?”虞郁语道:“她应该看不上我,甚至很讨厌我。”刘爽道:“她可能确实不喜欢你,但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因为有人用生命给她上了一课,甚至把随身的佩剑送给了她。”
虞郁语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是“落叶剑”叶咨,问道:“为什么?”
刘爽道:“因为她习惯了亲力亲为,因为我的一切都是她收拾的,她就顺手帮你收拾了。我比较懒,不想帮你收拾,所以你要自己研究。”
虞郁语气的脸发白,道:“就因为这个?”刘爽不以为意,道:“道理虽然简单,但这个和人性相关。更有甚者,是因为这个事情简单,而不是这个道理有关。”
虞郁语道:“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刘爽道:“我也不是来和你说教的,这是我从南中出来后学的最多的东西。不过我说的话还是太多了,过去我确实不会说这么多话。”说着打开自己的包裹。
虞郁语虽然心有不忿,但素知公输秋华的本事,就算青缦只学了她一半的本事,也绝不寻常。
刘爽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形状古怪的木质盒子,上下左右都十分平整,前后却凹凸不平,各不相同。虞郁语暗忖:“难怪背在背上并无十分古怪,原来是因为这木头盒子乃是根据人的后背而制。”正思量间,忽然想道:“这靠近后背的方向这般设置还好,为何远离后的位置也是这样?”正要出言相询,不禁傻了眼,原来刘爽已经将整个盒子完全打开。
看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东西却着实不少。光是衣裳就有三套,虽然都是夏天的衣裳并不厚,也很难想象能缩成如此小。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罐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颜色也不尽相同。平摊在地上,足有三尺见方,却放在一个不到一尺的盒子中。
其他的东西虞郁语就十分熟悉了,胭脂、水粉、眉笔、首饰、发钗……几乎都是女人的东西。还有一些看着有些眼熟,但不敢确认是什么。
虞郁语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的,但真的看到了还是十分惊讶,忍不住问道:“你就依靠这些?”刘爽点点头。
虞郁语想了许久,还是问道:“这衣裳都是男人的,你怎么扮演女人?”刘爽把衣服从里面翻出来,却是更为艳丽的颜色,更适合女人。虞郁语追问道:“男女服饰款式并不完全相同,这个……”
刘爽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是我先帮你化妆,还是我自己先做。”虞郁语道:“还是你先来吧。”
刘爽没有多言,取过东西自行描抹,他只是简单做了微调,并没有花很多时间。但对虞郁语而言,已经是叹为观止。他也明白了那些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面粉、泥巴、胶水……
刘爽很快换完,换上了一件相对粗糙的衣裳,把下面的部分一扯,衣裳裂开一条长条,却没有掉下。扯出的长条在向外翻起,绑在上衣上,正好拉开一个细缝塞进去,里面似是有个扣子,正好关联绑起来。
虞郁语看他动作有些滑稽,忍不住道:“我们还是做那个裸露比较多的部落吧。”刘爽道:“你确定?”虞郁语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道:“嗯!就这么决定了。”
刘爽随手一拉,将外围的一圈衣裳扯下。原来这衣裳与上衣并不是直接缝死的,而是活结,不过乍一看看不出来而已。
刘爽把衣裳换好,随手丢到包旁边道:“我已经差不多了,你怎么还没开始?难不成要等到明天天亮?”
虞郁语忙道:“好!”手忙脚乱地去拆木箱。只见她刚刚打开一个角落,整个箱子如同散架一般瞬间摊开,里面的衣裳“砰”的弹出,扑面而来。虞郁语本能后退,一掌拍出,衣裳吃风,也被她一掌打的退后三尺,再定睛看时,箱子内的东西已经散落一团,各种化妆之物、首饰、日常用度肆意散在周围。
刘爽看着她,道:“还好,你再用点力气,这几天只能用我的东西了。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应该不愿意。”
虞郁语暗生恚怒,道:“你是王爷,我是你的下人,王爷赏赐的东西我们做属下的岂敢拒绝?”刘爽没想到她这样就生气了,道:“好!”没有再说别的,开始收拢包裹。
虞郁语忙道:“且慢!”刘爽道:“怎么了?”虞郁语道:“我不会收拾,等会儿帮我化妆完后你再收,你怎么做我怎么做。”
刘爽无奈,摇摇头道:“也好!就这样吧。”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径直躺下休息。虞郁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爽道:“你得先找到东西,然后我才能动手。难不成你让堂堂王爷帮你找东西?”
虞郁语无奈,只好埋头苦寻。青缦其实已经做好了分类,只是虞郁语不知道她的分类标准和规矩,找起来手忙脚乱。
刘爽好整以暇,直接转过头去,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虞郁语终于道:“九弟,准备好了。”刘爽腾的翻身起来,看眼前摆了一堆瓶瓶罐罐,上面已经被虞郁语做好了标记。
刘爽伸手取过,在她脸上描眉画唇。这些事情虞郁语从来没有让别人做过,更不必说是男人了,只觉十分神奇,从未有过的少女之心似乎忽然萌动。
虞郁语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大名,但十几年没有进入江湖了,认识她的人本来就不多了。只是简单的做了修饰,某些部位淡化,某些部位夸张,更像当地人。
这些对刘爽而言都是轻车熟路,不一会儿就画完了,甚至比虞郁语自己还快。虞郁语迫不及待地取出铜镜——青缦一切都准备妥当——瞬间惊呆了。
只见镜中女子双眉入鬓,神采飞扬,不但遮住了眼角已经悄悄滋生的皱纹,甚至多了三分英气。鼻梁如柱,鼻翼如棉,双唇很窄但比过去的颜色更深。双颊只是涂了淡淡的一点胭脂,简单擦了一些粉,如同一个刚刚进入江湖的少女英侠。
刘爽绕到她身后,解开头上的发钗。她虽然年过三旬,但一直未成婚。但按照天王阁习惯,一直束发,做少妇打扮。像戴雪青、燕湘妃都是如此。
头发披散的瞬间,虞郁语忽然觉得内心的束缚也被解开,心不禁砰砰直跳,面上瞬间变得绯红。
刘爽目不斜视,帮她梳好头发。这个村子妆容十分简单,几乎是完全披散着的,只是中间夹了一些简单的黑色皮筋,免得采药过程中被各种莫名的树枝挂住。
刘爽帮她梳理好头发,道:“需要我出去吗?还是你明天再换衣裳?”刘爽的衣裳虽然也是短搭,但整体比较简单,穿着内衣很容易就换了。虞郁语的衣裳却比较复杂,需要将本来的衣裳全部褪去,只留下贴身之物。
虞郁语道:“你出去,我现在就换一下。”
刘爽依言径直离开屋子,随手关上门。
以刘爽素来的性子,他不可能偷看的,这一点虞郁语十分清楚,但她还是诡异地来到门前,借着门间小缝偷偷向外看去,眼前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轻轻一推,刚开一个小缝,看到刘爽背对着屋内盘膝而坐,正自练功。虞郁语面露尴尬道:“你能不能走得再远一些。”
刘爽没有回答,身子一晃,已经从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虞郁语终于“赶走”刘爽,快速换好了衣裳,之前在天王阁未必都按照汉家的衣裳穿的,但整体还是遮盖的严严实实,这时露出四肢,尤其是双臂,一直到肩膀都是裸着,虽然天气很热,但还是感觉到阵阵寒意,总想找东西把身子遮住。
反复在原地徘徊,既盼望着刘爽回来,这样既成事实,也没什么纠结的了,又担心刘爽回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十分尴尬。就这样纠结了大半夜,刘爽还没有回来。看着眼前的瓶瓶罐罐,想尝试收拾,弄了半天,关于衣裳的纠结渐渐抛之脑后,但散落在各处的小块木头,根本无从下手。
虞郁语摆弄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忍不住有些生气,暗骂:“这些破玩意儿,浪费老娘的时间。”一怒之下便想一掌将其劈碎。手掌刚刚举起,猛地想起刘爽,心中的气瞬间消失了,看着满地狼藉,不禁叹口气,失望地靠在墙边。
刘爽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来,还带回了热腾腾的当地米饼。
虞郁语折腾了半夜,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的听到有人进来,猛地感觉双臂、双腿凉飕飕的,下意识双手抱住双肩膀,身子尽量下蹲,正要怒喝,却看到刘爽,瞬间放松下来,道:“怎么是你?”
刘爽道:“难不成你还在等别人?”
虞郁语之语本事随口一言,并未细想,被刘爽抓住把柄,只好道:“你昨晚去哪里了?”刘爽道:“我就在屋顶躺了一夜,天快亮时去附近买了些早餐。这附近有个村子以采药为生,很早就出门了,所以早餐也做的早。”
虞郁语放开双手,仍觉得凉飕飕的,倒不是天气寒冷,而是确实不习惯,偷偷看向刘爽。
刘爽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着手收拾自己的包裹。虞郁语道:“你先别收拾,等我吃完东西跟你一起。”
刘爽道:“我知道,只是你昨天在屋内乱走,你我的东西都混在一起了,我要区隔开。”虞郁语这时才想起来,昨夜他反复徘徊的时候,不时会踢地上的瓶瓶罐罐玩儿。这次瓷瓶瓷罐虽然很脆,落地就碎,但她武功高深,虽然只是用脚,也能做到轻拿轻放,只是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刘爽的却是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