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郁语大声道:“这才叫目中无瀑布,心中有瀑布!”稻花早就迫不及待,衣裳都没有脱,径直跳入水中。虞郁语将二人换洗的衣裳都放在一边,也不管不顾,纵身跳入水中,沁人心脾的水瞬间扫荡掉了周身的疲累,精神为之一震。
稻花不再像在村中一样唯唯诺诺,像一条鱼一样四处游荡,畅然欢笑,笑声响彻天际,惊起刚刚准备休息的水鸟。
虞郁语也为她所感,恣意畅游,她十几岁时天王阁被朝廷朝廷所灭,接下来十几年都是龟缩在江东,偶尔去趟襄阳,除了这两点一线,几乎从未去过别的地方,就算是外面的消息也是各派中的卧底传回的消息,这也让她养成了看到一个简单的话题可以想像出一个完整画面的习惯。
天王塔附近就有许多瀑布,有些甚至十分壮观,但她从来没去过,自然而然的,也从来没有在那里游玩过,这似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地无忧无虑。
二人游了一会儿,稻花有些累了,靠在岸边休息,正要脱去衣裳洗掉全身的不爽,虞郁语伸手阻止她道:“就这样简单洗洗好了。”稻花满脸不解,虞郁语指了指背后。稻花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眼露惊恐之色,急忙回头,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虞郁语贴近稻花的耳边,低声道:“没事,他只是路过,也不敢过来。”
稻花虽然相信虞郁语说的,但想到附近有别的男人,明明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到,但似乎整个水池周围全是男人,自己浑身赤裸地暴露在男人的眼下。
虞郁语却十分坦然,一双玉腿还在不停地拍打着水面,与巨大的水声交相辉映,对男人“听”而不见。
虞郁语自己玩儿了一会儿,看稻花纹丝不动,内心显然还是十分害怕,道:“稻花,我们去对面。”这池子宽五丈多,到了对面这边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虞郁语游到岸边,把衣服取了,顶在头上,双腿用力,借助流水流向,和稻花游到了对面。上岸把衣服放好,低声对稻花道:“穿好衣裳,去背后的树林中躲着,这里交给我了。”
稻花上岸,却不敢穿衣裳,因为穿衣裳之前得先脱掉湿漉漉的衣裳,直接跑到了背后的树林中。山中雾气重,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湿衣服在身上,寒冷之意更胜,只冻得瑟瑟发抖。
虞郁语正要出言相询,就听到了速霜的声音传来道:“这里有三个女子,你一个人顶得住吗?”速霜出身山民,虽然也受到了王化,但在这深山老林中,也顾不得许多,说话也十分直接大胆。
稻花一听是速霜的声音,更加恐惧,又冷又怕之下,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白雾中的人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速霜大对虞郁语道:“这是什么人?你知道吗?”虞郁语道:“应该是君山派掌门的小师弟黄很。”速霜道:“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他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稻花了?”
虞郁语道:“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有男人能看上我?”速霜道:“我要是三十多岁还有你这副模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说着似是也跳入了水中,游了一会儿,道:“黄很号称君山君子,想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虞郁语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速霜是真的在洗澡了,需要她来警戒。虞郁语没有遂她的心愿,去掉了黏在身上的衣裳,再次跳入水中。两个曾经的上下级,现在位置调换的上下级,就在这水中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活力。
二人一面游玩一面洗澡,感觉山风大作,这才爬出来,各自穿好衣裳。虞郁语来到稻花身边,正要把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去掉,换上干衣裳,一摸之下,稻花身子滚烫,只是一会儿,她已经感染了风寒。
虞郁语急忙把她身上的湿衣服全部去掉,换上干衣裳,抱起稻花,就往村中走去。
速霜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问道:“怎么了?”虞郁语顾不上回头,道:“稻花染了风寒。”速霜赶上来,看她双目紧闭,双颊通红,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显然病的不轻。
速霜道:“你有药吗?”虞郁语道:“我可是和天下第一神医闽越王刘爽出来的,他如此细心之人,把这附近常见的解毒、治病的药都留下了。”速霜道:“确实是个细心的人。我山民中如何能有这样的人?”
虞郁语白她一眼,这才发现,一阵山风,将白雾吹散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飞瀑,飞瀑并不大,宽不足一丈,高也不足一丈,但足以让稻花开心了。
江南多水,此处又在山谷中,形成瀑布并不难,但形成一个让人惊叹的瀑布却很难。鄱阳湖对面的庐山上更有无数条飞瀑,但稻花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连鄱阳湖边都没去过,更不必说划过鄱阳湖去庐山了。
速霜道:“黄很来做什么?”虞郁语道:“不知道。”速霜道:“你不是已经把他擒住了吗?他怎么走了?”虞郁语道:“我也不知道。”速霜道:“这个事情不本来就应该你处置吗?”
虞郁语道:“没错!但你昨天一整天都想着和刘爽联姻、和亲,这个事情没提都不提,我一个做属下的,还未必得到了你的绝对信任,自然也不好提了。”
速霜昨天一心想着山民如何能全身而退,所谓的联姻、和亲不过是手段之一,被虞郁语这么说,似是一个心中只有个人情感之人,心下不悦,道:“既然是从你手中丢掉的,那你就去把他找回来吧。”
虞郁语道:“不必去找,他自己会回来的。”速霜道:“怎么?难不成短短两日,他看上了你?”虞郁语道:“说不定呢?你也说我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速霜不怒反笑道:“这才是我过去熟悉的虞院长。”
虞郁语无奈道:“他肯定不会看上我这个大魔头,但他是个至诚君子,一定会回来感激的,甚至会自以为是的为了救我,泄露一些六大派的信息。”
速霜道:“你会告诉我吗?”虞郁语道:“如果你以性命相威胁,我就告诉你。如果你只是询问,我就挑哪些可以告诉你,哪些不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不问,我就不说。”
速霜道:“你还真是个识时务的女人。”虞郁语道:“等你什么时候再变成我的下属的时候,你就可以理解我现在的心态了。明明不服,却被现在的上司死死按在此处,不能去别的地方,不能自己离开,只能和你虚与委蛇了。”
速霜哈哈一笑道:“你说话还是这么让人讨厌。”虞郁语过去从未发现这个问题,想起之前刘爽所说,问道:“我说话真的么讨厌吗?”速霜道:“这个对你很重要吗?你都这样大半辈子了,过去没人敢这样说你。就算现在委屈你大架,暂时待在我这儿,我也不能故意为难你,只能嘴上占占便宜。”
虞郁语道:“那是你的事情,我只关心我的事情。”速霜道:“既然如此,那你从他那儿得到消息后与我分享一下。”
虞郁语没有应答,加快脚步,趁着夜色返回村中。到了门前,守卫看到这副模样,本来想直接放二人进去,看到不远处的速霜,只好例行公事,做了仔细的核对检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放她们进去。
虞郁语本来还想着去稻花家,然后再去取药,结果这里耽搁了时间,徐行直接背着她上了自己的树屋——短短数日,这里已经从萨克的木屋变成了她的木屋。
虞郁语熟悉的取出瓷瓶,给她服下,又取出另一个绿色的瓶子,用手指?出一片膏药,涂在稻花额头、腋下、膝弯处,帮她散热。现在对于这些瓶瓶罐罐已经熟稔于心,可谓轻车熟路。
做完这些,虞郁语也没有把稻花送回去的意思,就挤在一起休息了。天还未亮,稻花口干舌燥醒了。虞郁语也立刻醒了过来,看她面色红润,不像昨天那种病态,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忍不住暗赞:刘爽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医。
稻花道:“将军夫人,有水吗?我太渴了。”虞郁语一面都给她水,一面道:“以后不要叫我教军夫人,我叫虞……陆一……你可以叫我一姐。”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给自己一个山人的名字,忽然想起刘爽自称“陆九”,她是“大姐”,那自然是陆一了。
稻花一来病初愈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二来也不是什么特别有心之人,没察觉什么异常,接过水咕嘟咕嘟灌下,觉得整个身体都舒畅了,这才问道:“大小姐怎么样了?”
虞郁语看她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不禁有些感动,伸手抱住她道:“稻花你不用担心。大小姐是处理那个登徒子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稻花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外面,察觉天快亮了,道:“一姐,我得先回去了,我还得换衣裳,等会儿大小姐就要叫了。”虞郁语道:“你先休息吧,我找她给你请假。”稻花摇摇头道:“我还是去吧,我不想让一姐为难。”
虞郁语看她眼神坚定,只好道:“行!不要太累了。”稻花笑道:“不要紧的,我已经习惯了。”说着缓缓从软梯爬下。
虞郁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黄很再蠢,也不可能大白天的来找她。索性无事,倒头就睡。
一觉直接睡到下午,醒来时还是懵懵懂懂的,这才发觉这般丝毫没有压力,竟能睡得如此轻松。也有些好奇的是,速霜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找她。
她本来想唤人给她找些吃的,想想还是不想过于打扰这里的人,径直从树屋下来,向后山走去,那里野果正熟,随意找些吃的就是了。
虞郁语来到昨夜速霜带她来的瀑布附近,找了五七个果子吃了,休息一整夜,正是精神十足,索性顺着似路非路的山路向上走去。
走了大半夜,天渐渐黑了,还没有爬上山,看太阳还没有收起最后一抹余晖,便沿着山路返回下来。到了瀑布附近,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也全黑了,白雾还没有起来。虞郁语顺觉意兴阑珊,准备回去。
这时,忽听得背后有人,虞郁语立刻停下脚步,道:“什么人?”黄很的声音传来道:“虞院长,是我,君山派黄很。”
虞郁语没有回头,道:“我已经放了你,你为何还要回来,难不成一定要我把你打死丢在河里你才安心?”
黄很道:“在下十分感谢虞院长的救命之恩。只是在下还有话要和虞院长说,故而暂时没有离去。”虞郁语道:“你带的所有的徒弟、师侄在你的手下丧命,就你自己捡了一条命回去。你不会是怕师文华归罪,故意留下的吧。”
这话似是刺激到了黄很身子微微一震。
虞郁语道:“你要自杀,昨天在牢里自杀多好,至少不会让速风伦的大小姐怀疑。现在我被边缘了,整个人无所事事,这个要怪在你身上。”
黄很道:“虞院长要取在下的性命,随时拿去便是,在下绝不反抗。”虞郁语道:“你有话快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黄很犹豫片刻,还是到:“虞院长已经彻底离开天王阁了是吗?”虞郁语道:“没有。”黄很道:“此话怎讲?”虞郁语道:“这时我天王阁的秘密,你觉得我会和你说吗?”
黄很一想也对,道:“这次六大派一同剿灭天王阁残部,势不可挡,你如果已经离开了天王阁,千万不要回去,不然的话,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虞郁语道:“我到底要不要参与,我是我说了算。”黄很道:“在下知道,你是受命于霍成君,但她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了。霍潮、杨杏、严碧琼已经都离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