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灿看看王鹤鸣,王鹤鸣皱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荷花姑娘,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陈子灿想了一会儿,郑重点头。
王鹤鸣刚想说话,陈子灿说:“孙二姐收留拐子,帮他们探听消息,掩护行迹,见死不救……。”
“这种见利忘义之人,以后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事情!”
“她为虎作伥,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王鹤鸣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默然。
荷花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再也不像是个被凌虐的服服帖帖,总是露出怯弱之色的小姑娘。
她咬牙切齿地说:“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这是积郁已久的怒火,埋藏很深的仇恨。
只有爆发出来,她才觉得,自己正在烈火中涅盘,痛,并痛快着。
自己,又是一个人了。
一个全新的人!
傍晚时分,荷花一个人,回到碾子胡同的这座小院。
小院四四方方,总共有七间屋子,虽然不大,却收拾的整整齐齐。
一个女人蹲在堂屋门前,正用力搓洗着木盆里的衣服。
荷花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有些畏缩地主动跟她打招呼:“二姐,您忙着呢?”
“我这里,带回来几片桂花糕,你尝尝吧……”
说着走过来,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一块雪白晶莹的糕点,递给那女人。
孙二姐抬起头。
她皮肤细腻,脸庞圆润,不过二十五六岁。
橘红色的夕阳洒在脸上,看起来也有几分明艳。
她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闻到了桂花糕馥郁的香气。
笑着点点头:“荷花回来啦,这丫头,看着就是个有眼色,会疼人的。”
“不过,你这篮子里的东西,俺可不敢吃。”
荷花有些难为情地笑着:“二姐,您别笑话我。”
“我就会烙糖饼,哪有这手艺!”
“这桂花糕是我从修武县买来,专门孝敬二姐的,您手湿着,别动,就在我手上吃。”
孙二姐听了,笑眯眯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赞叹道:“嗯,好吃,咱们怀庆府,就买不到这么正宗的桂花糕!”
“荷花呀,姐姐是真喜欢你。”
“你要是有这手艺,我倾家荡产,都把你留下来,咱姐妹俩搭伙过日子,开个小店,多好……”
荷花受宠若惊地笑着,笑的更甜,心里却一片冰冷。
这女人的嘴有多甜,心,就有多毒,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今天,她已经是全新的自己。
那些禽兽,让她从天真烂漫的傻姑娘,变成了一个可以比毒蛇更能忍,比变色龙更会装,比狐狸更狡猾,比豺狼更凶狠的怪物。
有些事,只要经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因为,她的整个世界,从内到外,都已经彻彻底底的被改变了。
西首,一间厢房的门推开了。
一个国字脸的书生走出来,眼中有些醉意。
他大声道:“荷花,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他们两个呢?”
荷花受惊似的眼神闪烁着,低头走了过去。
孙二姐把湿衣服摔进盆里,在背后嗔怪道:“姓卞的,嚷什么嚷?”
“你看看,都吓着我家荷花妹子了!”
“今天,你可不许欺负她,听见没有?”
卞吉笑着说:“二姐,哪能呢!”
悄悄横了荷花一眼,低声道:“进去!”
荷花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挤进去。
屋里有些昏暗,酒气熏人。
桌上,放着油腻腻的猪头肉,碗里还有半碗酒。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篮子,瞥了一眼脸上露出邪气的卞吉。
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说:“大哥,今天,我们发现了一个极品货色。”
“我们一路跟着他们,路上没机会下手。”
“现在,他们刚住进仙客来。”
“二哥他们在那里盯着,害怕点子飞了,让我回来,叫你去看看……”
卞吉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喷着酒臭的嘴,挨着她的耳朵。
笑的,淫邪而又狰狞。
“真的?”
荷花浑身都僵硬了,却重重点了点头:“嗯!”
“他们一行三个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长的就像个花骨朵,二哥三哥都说,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我,我也没看到过,就跟,就跟观音娘娘座下的小龙女似的……”
卞吉放开她,眯着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
他搓着下巴:“十二三岁,呵呵,好啊!还有呢?”
荷花还是装作惊慌的模样:“还,还有一个书生,二十多岁。”
“那小姑娘叫他哥哥,也是,俊的跟西厢记里张生似的,二哥说,那也是个好货色。”
“嗯——”
卞吉笑的更邪气:“还有一个呢?”
“还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样子像个书童,也是很伶俐俊俏的样子。”
“他们都操着南方口音,打远道儿来的。”
卞吉大喜,在荷花饱满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把。
“好!做成了这一票,哥哥好好的疼你。”
“走,现在就去看看!”
荷花抛给他一个似嗔似喜的媚眼,忙不迭答应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嘴角,却勾出一个冷酷的微笑。
怎么做,怎么说,当然都是陈子灿教她的。
但她认为,自己今天的表现,比他要求的还要完美!
其实,打从踏进这个院门起,与往常不同,她心里,再没有一点点畏惧紧张。
有的,只是蓬勃燃烧的火。
她用这火苗,去撩拨孙二姐,撩拨卞吉。
脸上挂着卑微的笑,身体里,却住着连自己都感觉陌生的灵魂。
不过,她喜欢这种感觉。
她用心扮演着昨天的自己,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第二天,西厢房的门,一直关着。
荷花没有回家,她那几个哥哥也是。
孙二姐没有在意,这些人干什么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管他住三天五天,反正,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已经落在她手里。
晚上,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吃着饭,她忽然有些想荷花了。
准确地说,是想她带回来的,那几块香软甜腻的桂花糕。
第三天一早,荷花回来了。
带来的,不但有好吃的桂花糕,还有一个男人。
一个非常男人的男人。
自从那该死的痨病鬼扔下她走了,陪着她的,就只有这孤单凄冷的院子。
她也曾像是情窦初开,跟两个房客结下过露水姻缘,爱的死去活来。
但经历了,也就明白了,男人,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馋你身子的时候,他们贱的,就像只讨骨头的狗。
厌倦你的时候,逃得,就像条烧着尾巴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