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君皱起眉头:“我知道,这钱,都被豪强大户藏着。”
“可我要是去抢大户,那不是也成了强盗?”
“你就直说,你到底有钱没有?”
“没钱免谈!”
陈子灿双手把他的衣袖拉得更紧,谄笑道:“大哥,沧老师……”
“你神功盖世,天下景仰,这么大个英雄,肯定不会骗我个小孩子,是不是?”
沧海君“切”地一声。
袍袖一拂,陈子灿感觉手里紧攥着的衣袖,就像是变成了泥鳅,倏地滑了出去。
他连忙喊道:“有有有——”
“钱嘛!沧老师你也知道,我救济灾民,都是十万起算,低于一万两,都送不出手。”
“这个好说!”
“你需要多少,就说个数,我陈子灿说话,可没有不算数的!”
沧海君翻着眼看了看他:“你小子,少在这挤兑我。”
“我说了,既然输给你了,我认!”
“不过,得等我啥时候心情好了,再兑现。”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这个武功惊世骇俗的大宗师,居然是输给了那叫花子似的小子。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这小子深藏不露?
那两个撞过陈子灿,锦衣佩剑的年轻人,还有那个扬言要揍他的壮汉,都吓得缩到了人群后面。
陈子灿苦笑道:“那,你心情怎么才能好?”
“你想不想听笑话?想不想泡美眉?”
“哎,别走啊,十万两!”
“十万两,到底能不能买你个好心情?”
沧海君回过头:“十万两银子砸下去,死人都开心,我为啥不开心?!”
陈子灿拉起他的右手,和他重重击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次,谁都不许再耍赖!”
沧海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点头:“十天时间,不能再多了。”
陈子灿挠挠头,一咬牙:“好!咱们这就去办!”
他转身对宋将军和豹子说:“麻烦两位,住处给我留着,我家扣儿帮我照顾着。”
“我有些急事要办,尽快回来。”
宋将军和豹子点点头,同时上前,一揖到地:“沧,沧老师,今日见识到阁下这盖世无双的武技,我们兄弟,都得益匪浅!”
“子灿于我宋家,恩深德重!”
“你和子灿既然是旧识,何不就在鄙庄多盘桓些日子,也方便我们随时候教。”
“至于银子,子灿也不必费心。”
“十万两,虽然不是小数,但给我宋某几天时间,肯定能凑得出……”
陈子灿微笑道:“多谢宋大哥。”
“不过,沧老师是绝世高人,他哪是要银子,就是考较我来着。”
“怎么说,我也得显显手段,让他心服口服。”
“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如果到时候还不够,再向宋大哥开口。”
沧海君心情大畅:“哈哈,不错不错!这小子鬼主意多的是,何必替他担心。”
“多谢二位好意,如果赶得上,宋将军这杯寿酒,我还是想喝一杯的。”
“后会有期!”
仙客来的客房里,看着跟陈子灿回来的沧海君,王鹤鸣和童和尚,都有些发愣。
见过了礼,王鹤鸣踌躇道:“子灿,这十万两银子,委实太多了些。”
“我这里,大约能凑出两万五千两,其余的……”
沧海君一摆手:“你那两万两,是要送到夔东的不是?”
“王军师,我要这十万两,可也不是为了自家花用。”
“哦?”
陈子灿笑道:“那你到处搜刮干嘛?”
“莫不是,嫌你这黑乎乎的铁锤不好看,准备打个大金链子,再铸个大金坠子挂裤腰上?”
沧海君一口茶险些呛着。
王鹤鸣和童和尚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沧海君拿他没办法,摇头苦笑道:“也罢,早点还了你的烂债,希望你有多远滚多远,再不要来气我才好!”
他看着王鹤鸣:“我这次准备筹集二十万两白银,用作张苍水先生的军饷。”
“苍水先生练兵舟山,数次联络永历朝廷,准备策应北伐。”
“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护送他的信使,去安龙所。”
“请求孙可望遣一员大将,沿长江东下,而苍水先生亲率舟师,溯江西上,会攻荆湘。”
然后水陆并进,攻取南岸诸城,截断清廷援兵。”
“最后,收复南京,稳住江南半壁,休养生息,徐图驱逐鞑虏,北伐中原……”
陈子灿根本没听明白,王鹤鸣却抚掌赞道:“妙啊!”
“久闻苍水先生高才磊落,忠义过人,只是缘悭一面,不曾当面领教。”
“听了这番高见,更让我心向往之!”
“如果苍水先生舟师西上,我洞庭水寨,愿附骥尾!”
沧海君点点头:“苍水先生与王军师年纪差不多,都是人中龙凤。”
“他也曾和我谈起过王军师,说你胸中自有大略,手下能掌细务。”
“纵横捭阖,能做说客,运筹帷幄,可临战阵,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依我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敢为丹心借一枝……
苍水先生张煌言的事迹,陈子灿是略微知道的。
他和岳武穆、于少保合称西湖三杰。
这首着名的《甲辰八月辞故里》,可以说是诗谶。
写的壮烈豪迈,有如易水悲歌,曾经让多少人感动落泪。
但陈子灿此刻听到他的名字,却感到揪心,为他的命运,为民族的命运,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夔东十三家再苦,至少有地可种,勉强能维持温饱。
舟山孤悬海外,暴雨飙风,不时而至。
若没有内陆接济,根本无法立足,条件之艰苦,可想而知。
王鹤鸣正要谦谢,陈子灿打断道:“两位,都是大才子。”
“这马屁,拍的确实好听,可终究没有银子,就填不饱肚子。”
“我奶奶曾经告诫我,这辈子,一不可借人钱财,二不可借给人钱财。”
“她要知道,我今天欠这么大债,非掐死我不可!”
“废话少说,咱们赶紧合计合计,怎么才弄到这十万两银子。”
王鹤鸣气结,这,这读书人指点江山,是废话嘛?!
沧海君瞪起眼:“小子,没钱,你骗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去也……”
陈子灿连忙拉住他,赔笑道:“别急别急,我有办法了。”
“你说!”
几个人一起看着他。
陈子灿揉了揉鼻子:“听说,卫辉府有个土豪叫汤东亭……”
上次豹子警告他,不可小觑了齐大郎。
给他说起,汤东亭为了争几亩好地,生生逼死小寡妇陆婉珍。
后来,又听了齐大郎的毒计,换掉尸体脚上的绣鞋,反诉她家诬告。
结果陆寡妇的婆婆,冤死在狱中。
只留下一个四岁的孩子,被豹子带回宋家庄。
当时听了这件事,他怒不可遏。
对豹子说,十年太久,这孩子的仇,他陈子灿来替他报。
时间,已经过过去了半个多月,但陈子灿却一直没忘。
他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众人,提议拿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