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澄园,中堂正厅前的小花园内,国舅沈从兴的一妻一妾,剑拔弩张,且各自身边有帮腔之人。
中堂正厅内的,盛家姐妹们和盛家两位嫂嫂也陆续出来“观战”,尤其是,五姐姐盛如兰,挺着大肚子,非要往前凑。
最后还是,作为桓王妃的,四姐姐盛墨兰劝阻,并且妥善安排,道:“碧桃,去,给五妹妹拿个软墩儿来。
种露,云栽,你们也去,搬个小几,茶水点心蜜饯果子软糖什么的,让丹橘那边准备。
五妹妹,你安坐,这种事,有大姐姐和我在呢,你还小,看着便是,六妹妹能处理好的,我相信她。”
五姐姐盛如兰撅嘴,没有反驳,但心想,墨兰只比我大半岁,怎么我就还小呢?
大姐姐盛华兰给四姐姐盛墨兰一个眼神,四姐姐盛墨兰心领神会,赶紧站到了门廊最显眼处,且凌厉的目光,在汴京各家达官显贵的女眷们脸上扫过。
大约三个呼吸间,有认识四姐姐盛墨兰的,且知道这澄园女主与这位都桓王妃,都是盛家姐妹的,都一一闭上了嘴,不敢随意评论眼前之事。
而大姐姐盛华兰,怕今日之事造成不好的影响,用众人能听到的,且不太声张的声音,道:“咱家这位锦南侯夫人,不愧是,英国公张老将军家的独女呀。
没想到哇,这嫁到咱们盛家来,依旧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行啊,也就她能镇住,咱家那位锦南侯的七弟弟啦。”
大姐姐盛华兰一句话点明,这争吵之人中,有锦南侯夫人,且是英国公张老将军家的独女,不想得罪这两家的,趁早改口,且别给自家招来麻烦。
各家官眷心中一惊,赶紧回忆方才,有没有说些放肆的话,可千万别给自家招来祸端呀,好像家中官人说起过,汴京三害之首,不能招惹。
四姐姐盛墨兰呵呵笑道:“大姐姐,怕什么,咱家六妹妹,如今是这澄园女主,他夫君顾廷烨,是新晋宁远侯,禁军指挥使,殿前司侍卫统领,难道他,还能让自家大娘子吃亏不成?”
这话再次点明,这里是澄园,有当家主母在,谁还敢造次。
五姐姐盛如兰,顺着大姐姐盛华兰和四姐姐盛墨兰的话,摇头晃脑的,撅嘴道:“澄园虽好,可没我们家郡主府好,太大了些,我这身子重,等生产过后,可得再来好好逛逛,否则,不是白来一趟了嘛!”
好家伙,各家官眷,再次看看这三位盛家姐妹们,忠勤伯爵府袁家二郎袁文绍的妻子,盛家嫡长女,被汴京城美誉的“大天仙”盛华兰。
桓王妃,盛家四姐姐盛墨兰,镇远候夫人,皇后娘娘沈从英得义女,泰成县主,盛家五姐姐盛如兰。
再看看小花园,劝阻争吵双方的,锦南侯一母所生的亲姐姐,宁远侯夫人,盛家六姐姐盛明兰,这是盛家二房的四位姑娘到齐了呀。
而三嫂嫂余嫣然微笑道:“五妹妹喜欢逛的话,去我娘家,我余家太师府,景色也甚为雅致,想出汴京的话,咱家二嫂嫂海家府邸,还能不欢迎你泰成县主,大驾光临吗?”
此话一出,两家书香门第顶尖的,盛家儿媳摆在这了,这就把各家官眷的心,给彻底定住了,文官武将,无论你家是何出身,能绕开眼前这几位吗?真真的得罪不得呀!
一旁的申和珍赶紧跟上一句,笑呵呵的说道:“盛家两位夫人,都是出自书香门第呀,恕我眼拙了,如若泰成县主出汴京城的话,可要给我消息呦,我们申家,也想泰成县主去做客呢。”
没等五姐姐盛如兰作答,大姐姐盛华兰,先替她答应下来,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齐小公爷家的申大娘子示好,想必是,与自家六妹妹盛明兰,把话说开了吧,否则,以平宁郡主的那个性子,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这位儿媳,比她婆母强。
小花园内,六姐姐盛明兰操持微笑,道:“淑兰姐姐,你与咱家弟媳去哪了?咱家姐妹嫂嫂们,还差人寻你们呢,走,我们去中堂叙话。”
淑兰姐姐和张桂芬,自然得给六姐姐盛明兰脸面,本就不想与小邹氏争吵,有台阶下,自然而然消气半分。
可小邹氏却不依不饶,仗着与六姐姐盛明兰,以前打过照面,拉着沈青萍,非要让六姐姐盛明兰给她们评理,其实是有意拉拢,但嘴里的话,说得不咸不淡的,道:“盛娘子,我家姐姐,在这澄园与自家姐妹为难,你家宁远侯与我家沈国舅交好,你可切莫拉偏架呀!”
没等六姐姐盛明兰回话,淑兰姐姐身边的女使翠玲,一把将小邹氏推搡了一下,怒言道:“我家国舅夫人说过,你不能与我家夫人姐妹相称,你忘记了吗?人家澄园女主,宁远侯夫人,给咱们国舅府脸面,你还来纠缠做甚?”
没等小邹氏回嘴,沈青萍皱眉道:“嫂嫂,你就是这么管束下人的?邹家嫂嫂也没说什么呀?”
张桂芬眼神犀利的回应道:“你只有一位嫂嫂,国舅夫人是你的嫂嫂,其他人,你也敢叫出口?
国舅府的下人,管不管束的,无需你来插手,你赶紧将这位小邹氏拉走,莫要与我家姐姐们为难,否则,我定将你们俩都拖出去,官家来了也没用。”
而在这个档口,一群男子们赶来小花园,以顾廷烨为首,身后是桓王殿下赵英策,国舅沈从兴,镇远候元季常,老耿小段两位将军,隐隐的,盛长林坠在最后。
顾廷烨半顶沈青萍和小邹氏一下,差点一个踉跄,他到了六姐姐盛明兰身边,一扶她的腰,眯眼微笑道:“明兰,我还找你呢,前堂上演你最喜欢的《莺莺传》,我们一起去看。”说着,顾廷烨一个犀利的眼神,给到国舅沈从兴,心想,瞧你做的好事。
国舅沈从兴,赶紧拉扯小邹氏和沈青萍,就要从中堂门廊处穿过,可在这里,有大姐姐盛华兰,四姐姐盛墨兰夫妇,五姐姐盛如兰夫妇,这几位深邃的目光,看着沈从兴三人。
尤其是盛长林,半依着门廊,笑呵呵的向自家大娘子张桂芬招手,嘴里嚼着软糖,撇嘴道:“大娘子,快来,这澄园有半风干的软糖,有嚼劲,你最喜欢了,蜜饯果子也好,是南北铺子的,不像有些人,好东西不知味,自找麻烦,哼!”
张桂芬领着淑兰姐姐,来到盛长林身边,但国舅沈从兴,把盛长林的话听在耳朵里,扎在心里,他回头看了看自家夫人盛淑兰,又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外甥,桓王殿下赵英策。
国舅沈从兴,只能把小邹氏,交给妹妹沈青萍,嘱咐道,把她带回去,你也别往回赶了,你们都回去,等我回府再说,之后小邹氏,还想挣扎一二,但沈青萍知道,哥哥沈从兴是真怒了。
国舅沈从兴,不尴不尬的站在淑兰姐姐身边,有心递小话,但顾家阖府宴请开始了,只能作罢。
男宾女宾,分开坐席,女宾宴席上,大长桌宴,秦太夫人秦芷萱,端坐在主位,各家官眷分两边落座,左右下首基本都是老牌勋贵之家的女眷们,平宁郡主,吴大娘子,英国公夫人,太国舅夫人顾家四房五房的当家主母都赫然在列。
长桌的另一头,六姐姐盛明兰,端坐在主位,盛家姐妹嫂嫂们,左右落座,因为是阖府宴请,这里就不能算做席末了,也标志着,顾家以后,是两代当家主母,各自管各自的府邸。
所谓的侯府顾家,以秦太夫人秦芷萱为尊,澄园这里,以宁远侯夫人,六姐姐盛明兰为尊,大家都有诰命在身,虽是婆媳,但以后顾家任何人的任何事,都要考虑两头的态度。
更何况,顾廷烨有爵位,更是这一代的顾家家主,供奉顾家祠堂,他排在第一位上香了,新老交替,权力自然移交妥当。
男宾宴席上,顾廷烨这厮,端坐在主位,本来左右下首,应该是顾家四叔五叔的,但今日,有桓王殿下赵英策在,结果就是,这里聚拢了镇远候元季常,国舅沈从兴,锦南侯盛长林,放眼一开,以为是盛家宴席呢。
当然,本来可以更靠前位置落座的,英国公张老将军,非得挨着自家女婿盛长林坐,没办法,岳丈嘛,给这倔老头儿,一个面子又如何。
盛长林得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仁孝的一面来,酒盏从来不空,公筷布菜,不知道的以为,顾家宴席好哇,这英国公张老将军,虽“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答案是,胃口好的不得了。
而这宴席上,还有其他熟人,职业知客,小狗腿的顾家三郎顾廷炜不提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永昌伯爵府的嫡幼子梁晗,都在宴席上,盛长林很官方的打听,梁晗如今子嗣如何了?
你家大娘子余嫣红呢?今日怎么没得见呀!梁晗也很官方应答,说是自家大娘子余嫣红,如今刚刚有了身孕,至于春珂小娘子,他没提,但盛长林知道,梁晗喜得千金,可喜可贺呀,笑嘻嘻的敬了一杯酒。
齐衡吃到半截,告罪更衣,离席了,盛长林赶紧跟上。还真不是六姐姐盛明兰,因为申和珍找自己叙话后,她差人来寻齐衡,但“缘分”就是这么巧,男宾女宾宴席大厅的连接处,六姐姐盛明兰与齐衡“偶遇”了,没办法,顺便聊聊呗。
在各自女使和随行小厮的领路下,澄园后花园处的小廊桥,六姐姐盛明兰,一身蓝花大锦袍美艳的让人窒息,头上的步摇,都显得特别漂亮,齐衡一身淡蓝锦袍,整的跟情侣色似的。
盛长林在小廊桥不远的小石桌边,坐在石墩儿上,心想,得让这两位把话说清楚,否则,憋在心里难受,尤其是齐衡,跟猪油蒙了心似的,喝多少壶热酒,也化不开一样。
只见齐衡,不断拍打着小廊桥的围栏,嘴里愤恨的说道:“我后悔,家人不同意时,我没有再努力一下,我更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去你们盛家提亲,如今我,我这,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说着,齐衡招牌的自我感动模式开启。
六姐姐盛明兰,很是冷静的说道:“小公爷,你这又是何必呢?如今,你已娶,我已嫁,再说了,当初,我们不是说得很清楚吗?
我从来没为你痛哭流涕过,你却总是,活在过去,记忆里,最多就是,我们曾经有过书孰同窗之谊,人若是自己走不出来,别人劝了又不听,那日子,才真叫难过呢。”
只见齐衡稍显恼怒的吼道:“他顾廷烨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求娶六妹妹你,你如今的日子,真过得好吗?”
六姐姐盛明兰皱眉,抿嘴道:“小公爷,齐顾两家有亲,你得叫我一婶婶,六妹妹的称呼,恐怕不合适吧!说到我家官人,他凭真心真意,他的婚事,能自己做主。
小公爷,如果你还是这样,当初我们盛家姐弟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往心里去呀?
可你呢,现如今,你成天盯着我家侯爷,一封封的弹劾,你说你问心无愧,但你真的是这样吗?
我家侯爷,如果不是真心待我,就凭你这样的针对,换成别人,哪个不多心?
亏他是个明白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若是个独夫,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呀?该有多难?
小公爷,你真的为我考虑过吗?这日子过得,要我觉得好,才是真的好,你觉得的不算!”
齐衡再次拍打小廊桥的围栏,怒吼道:“我没有,我没有针对他顾廷烨,他私德有亏,我为朝廷,我没为我自己。”
六姐姐盛明兰算是看出来了,劝不动,只能讪讪说道:“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是个后宅妇人,你们男子的事,在朝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小公爷,我言尽于此,你好好跟你家大娘子过日子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无缘!”说着,六姐姐盛明兰一脸愤恨的就要离开。
齐衡赶紧要拉六姐姐盛明兰的衣袖,被猛地甩开,齐衡委屈的说道:“六妹妹,叫我一声元若可好?”
六姐姐盛明兰站定,半回头,头上的步摇刚刚静止那一刻,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衡哥儿,我再说一次,我们齐顾两家有亲,你应该改口叫我一声婶婶了。
不叫也没关系,但以后咱们之间,别在论什么书孰之谊了,过去了,都别往回看,人得往前走,日子才过的下去,言尽于此!”
说着,六姐姐盛明兰气势汹汹的走过小廊桥,直奔澄园中堂那边而去,其实,这一切,也被隐藏在很远的顾廷烨,看在眼里。
齐衡踉跄离开时,看到盛长林坐在石桌边,他慢慢走过去,原以为,盛长林会起身离开的,结果二人就那么坐着,没有寒暄,没有话语,静静的看着小廊桥那边的湖水。
大约半炷香后,齐衡好奇的问道:“小七,方才你也在这里吧?你怎么没有去阻拦,我与你六姐姐叙话呢?”
盛长林面无表情的应答道:“人得学会长大,学会聪明,从婴儿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从懵懂孩童,到知书达礼,都一步步学来的。
总想着以前做甚,如果真要忘不了过去,那人就会很痛苦,这个痛苦根源,如若不自己亲手除去,会伴随一生的,实在忘不掉,深埋心底,对谁人都不说便是。”
齐衡思索片刻,点头称是,之后问道:“小七,你也有痛苦吗?”
盛长林呵呵笑道:“世人皆苦,我虽是道家弟子,但我还没成仙呢,虽我自称‘玉面狐狸灵宝小真君’,但官家又没真的封给我呀。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命,就像你,没有我六姐姐,你也会有,深爱你的大娘子,嘉成县主能为了你,绑了荣飞燕,也算是爱,只是不纯粹罢了。
你如今的申大娘子,就不错呀!莫要再想着过去了,若是世人都如此,那我早就随张贵妃和福康公主而去了,忘了吧!”说着,盛长林起身,拍了拍齐衡的肩膀,慢慢离去。
齐衡看着远去的盛长林,心中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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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马枪:
赵徽柔:他又提到我了!
张铋晗:添头?甜头?
赵徽柔:……